白日裡的情緒不穩,讓西顧心亂異常,卻不想,晚上都不能沉睡安穩。
那天夜裡,西顧突然驚醒,平復呼吸之後,她摸着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夜裡三點。
她閉上眼睛,長長的吐氣,臉上的汗溼和心裡的驚懼感覺依舊存在,此外,還有淚。
她做夢了,是噩夢。
哪怕是現在醒來,夢裡一切都是那麼清晰逼人,像是真是發生過。
那是一片類似蠻荒的地方,周圍許多枯萎的花草樹木,空氣也是渾濁的,天空隱晦的顏色讓人的心口壓抑。
她赤着腳走在其中,腳上很疼,有枯萎的荊棘和麥芒在她的腳心和小腿上戳出一道道的傷痕。
她茫然無助着,想要喊些什麼,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叫不出聲音,她害怕,孤獨,無助,以及絕望。
那樣一種感覺,灌得她心口微疼,而就在那個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從模糊,逐漸熟悉,然後,她看清了,是他。
那個瞬間,西顧掉了眼淚,心口中一直堵着的東西像是瞬間劃開了,她依舊發不出聲音,只能用口型喊他的名字。
然後,那個人影朝着她一點點的靠近,直至離他三步開外的距離。
他笑着,伸出白皙好看的手指,對她說,“西顧,你過來。”
西顧咬着脣,眼淚無聲的流着,然後她伸出手,剛想將手放在他的手上,身後突然一個聲音傳來。
“西顧……”又一個聲音,也是在喊他。
西顧轉過頭,看見一個穿着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男人,正一步步的朝着她走來。
顧心口一跳,那是……沈涼時。
沈涼時走到離她不遠的距離,同樣一隻白皙好看的手朝她伸了過來。
“西顧,到我身邊來。”沈涼時說。
“西顧,你過來!”另外一邊的他也說。
西顧茫然的站在中間,不知道該怎麼做,然後,對面的他突然收回了手,他的表情哀愁如煙,帶着淡淡的悽迷。
他說,“西顧,你不要我了……”
……
西顧,你不要我了……
這一句話,像是一根針一樣紮在她的心口,讓她呼吸不得。
西顧想要喊出一聲“沒有。”
但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根本說不出話。
眼淚跟着一滴滴的掉落下來,西顧無助而恍然。
而就在那個時候,眼前的他,身後出現一個漩渦,隨着漩渦的一點點變大,他的人也跟着一點點後退。
西顧怔了一下,連忙伸手想要抓住他,人也跟着踉蹌跑過去,但是不行,他還是走了,直至被黑暗吞噬。
身後,有人突然摟住了她,對她說,“西顧,你還有我!”
是沈涼時。
西顧就在那一刻絕望的大哭了起來。
哭到力竭時,她醒了過來。
……
第二天一早,田甜等人起來洗漱,發現西顧還在睡,以爲她是累了,也沒有怎麼想。
畢竟西顧平時還算是很有時間觀念的人,偶爾田甜等人睡懶覺,還是她喊起來的。
但是等三個人全部洗漱完畢回來時,發現西顧還沒起來。
田甜有些納悶了,“西顧怎麼了?我們這麼大動靜,她不會還沒醒吧!”
田甜話剛落,紹瑾鈺已經走到西顧的牀鋪前,因爲西顧睡的上鋪,紹瑾鈺登了兩節牀梯。
然後,她發現西顧側身躺在那裡,臉龐微紅,額頭有汗,臉上甚至還有些淚痕……
紹瑾鈺一愣,伸手探了一下西顧的額頭,指尖一顫,轉過身來對田甜和張樂樂說:“不好了,西顧發燒了!”
……
西顧發燒了,田甜心裡的第一意識就是,李慧建那張臭嘴!
田甜哪裡知道,其實西顧第一次所謂生病,是子虛烏有,這一次,纔是真的病了。
九月底了,天氣忽冷忽熱,夜晚的溫差也開始一點點拉大,尤其是昨晚,天氣略顯陰沉。
因爲失眠,她曾起牀在陽臺上吹了一點風,她覺得涼風吹在臉上的感覺很舒服,卻不想,自己會這樣的,就病了。
田甜打了電話給李慧建,送西顧去醫務室,需要一個男生,而彼時能夠幫上忙的,就是李慧建了。
李慧建昨晚打遊戲一整夜,今天上午是打算逃課補眠的,接到田甜的電話,二話不說就奔了過來。
女生宿舍男生禁止入內,田甜下去跟宿管會溝通之後,將李慧建帶了進來。
彼時張樂樂和紹瑾鈺已經爲意識模糊的西顧換好了衣服。
其實西顧覺得自己的大腦是清醒的,但是全身都沒有力氣,沒法做任何,直至自己被李慧建背在後背上。
下樓時,西顧聽見了許多聲音,有人在叫着,“讓一下,讓一下……”
西顧半眯着眼睛,腦海中響起的居然是曾經的某一次,她的腳扭傷了,然後他蹲下身子將她背起來,送她回家。
他很瘦,當時趴在他後背上時,西顧甚至覺得他是背不動自己的。
她問,“我是不是很重?”
他笑了笑,“很輕,你該增增肥!”
那時候,西顧還不知道他身體其實不好,那個時候,西顧心裡還小小的幻想着:
這個瘦弱乾淨的大男孩若是有一天長大了,成年了,強壯了,會變成什麼樣子?
雖然那個時候,西顧和他的關係,其實還只是類似於兄妹的朋友……
……
李慧建將西顧在校醫務室放下的時候,感覺到後背溼溼的,看了一眼西顧,發現她的臉上有淚。
李慧建眉心一皺,伸手想要給她擦淚,被身後的紹瑾鈺一把推開,“你先出去,快點想辦法聯繫一下醫務室的老師!”
因爲他們來的太早,醫務室還沒到上班時間,只有一個值班小護士。
李慧建抿了抿脣,最終還是出去了。
紹瑾鈺拿出口袋裡的手絹給西顧擦臉,心裡嘆氣。
其實,從西顧出現在她們宿舍的那刻起,她就覺得她是個心事重重的女孩。
她笑容溫婉,長得很漂亮,可是性格卻淡的出奇。
她的眸色很黑,睫毛很長,通常讓人猜不到她在想什麼。
她不善與人分享,似乎也不善於相信人,但是她待人友好,謙和,真誠。
可是,紹瑾鈺卻不確定,在西顧的心裡,她們,算不算得上是她的朋友。
紹瑾鈺起身,覺得還是去找張樂樂等人將西顧送去醫院靠譜,突然一個清冽的男子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說,“讓開。”
紹瑾鈺晃神,待看清來人,整個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