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在晉原縣定居下來,開始安心種植紅薯與馬鈴薯,因爲一開始的第一次種植是爲了留種。所以,她半點馬虎不得,也不敢太使用異能,只與小九、車虎、姚子秋,還有楊清讓一併仔細照料。
等到江承紫覺得這馬鈴薯與紅薯都結實了,才鬆了一口氣。但也就是現在,她才越發不能容忍飯菜那麼難吃。
這個時空,廚具固然不好,想吃炒菜難上加難。但即便是蒸菜、涼拌菜等也是難吃得很。雖然那些調味都是純天然的東西,絕不添加防腐劑,但百味之首的鹽質量實在太差,而且價格很貴,導致每日裡的飯菜都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本來古代的製鹽業也不算落後,但從東漢末年開始,天下戰亂不斷,民不聊生,民間手藝之人死傷者十之**,製鹽工藝也日趨落後。
到了隋朝,天下再度大亂,羣雄逐鹿,百姓苦不堪言,這些手藝的傳承也散失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朝廷並不重視工藝科技之類的東西,所以到唐初,天下安定,經濟科技卻是倒退了上百年。
百廢待興,製鹽業也受到重創,再加上李世民一得到天下,突厥就席捲人來,將國庫搬空。因此,唐初,朝廷的日子很難過,天下百姓的日子除了安定一些,實在也不好過。
製鹽業首當其衝,工藝落後,粗鹽已昂貴到堪比黃金。普通百姓吃不起,只能買鹽布來嚼一嚼。那鹽布實在像是臭腳裹布。細細咀嚼出鹹味,還不敢洗,怕走了味。
而稍微有點錢財的家庭。去買粗鹽,也得是限量供應。一小塊鹽買回去,就拿錘子捶碎,拿水泡着,每一樣菜裡,放一點點鹽水。對於吃慣精細鹽來說的江承紫,那些飯菜實在難以下嚥。
這伙食不行。心情不美好。江承紫覺得在解決種植問題之後,就必須要提高一下製鹽工藝。哪怕只是找尋一兩個鹽井,自己提純一下。供楊府使用。或者再把縣令拉過來勾兌一番,推廣一下製鹽,造福晉原縣,整個晉原縣的上下官員那都得會升官。
於是。江承紫就把種植園裡的安全交給小九和車虎。自己則開始參加楊王氏與一衆達官貴人、鄉紳富戶的女眷們舉辦各種飲宴。有時候這些飲宴在楊府。有時候在別人家,還有時候是一種女眷們趁着春光出遊,在戶外飲宴,護衛們將周圍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江承紫一般先是呆在楊王氏身邊,很淑女地飲酒吃菜,聽一衆女眷閒聊。等她覺得她們的閒聊沒啥價值,就四處走走,跟同齡的女孩子或男孩子交流一番。
一般來說。女眷們的宴會,總是要攜帶孩童參加。一則是讓孩童們熟悉各種飲宴的規矩。二則是讓孩子們有個交流,三則是各家養在深宅高院的女眷們炫耀孩子的好時機。
別人這些女眷們臉上都是如沐春風的笑,其樂融融,但每一句話那都得是贊自家孩子。這邊廂有人說自家女兒繡了錦繡山河圖,用的是蜀繡方法,那邊廂則有人誇獎自家女兒沒啥本事,但知書達理,讓人十分放心。
當然,也有人立馬就轉向楊王氏,旁敲側擊地問:“聽聞觀王房九姑娘師從道者,不知有何本能呢?”
楊王氏沒說話,江承紫輕輕一躍,輕飄飄落在地上,身輕如燕,腰肢柔軟,那舞蹈技驚四座。人們看得呆,卻還有人偏生要酸溜溜來一句:“舞技到底不入流。”
楊王氏也不惱,只說:“我這女兒放縱慣了,她喜歡什麼就什麼。”
楊王氏是深信女兒不會給自己丟人,便也以退爲進,這麼一說。江承紫便笑嘻嘻跟衆人告別,爾後去與同輩們交談。
別看幾歲、十幾歲的孩子,一個個都是深得深宅大院的浸潤,勾心鬥角、各種變着法的炫耀更是層出不窮。江承紫總結一下,不外乎炫富,炫權勢,炫才學。
她也不炫,只以這幾年走南闖北的事來講。她語音好聽,講話抑揚頓挫,講述的內容恰恰是那些養在深宅大院的孩子不曾聽過的。所以,起先想要將她比下去,但到底是孩子,一聽到自己的感興趣的,便紛紛在她身側坐下來,央着她講述。
江承紫講述路上見聞,將《西遊記》《聊齋》稍稍改一改,便講給衆人聽。這些富家孩子,一個個都聽得耳朵豎起來。
很快就崇拜起江承紫來。每一次飲宴,她都是這羣子弟的中心。
江承紫與他們講述一些有趣的故事,見聞,同時也讓他們講述一些事。她有目的地引導,一來二去,便知曉這晉原縣本地以及鄰縣都沒有製鹽之地。最近的製鹽之地是在旭川和榮縣。
江承紫對古地名不熟悉,又詢問一番,知曉這兩地屬於瀘州。她才依照自己的知識判斷,這兩地應該是屬於後世鹹都自貢。
自貢製鹽天下聞名,但此時此刻,利用鹽井滷水製鹽,他們也只能製造這等粗製之鹽。江承紫頗爲失望,隨後抓了抓腦袋,準備過些日子在四處瞧瞧這晉原縣是否有鹽礦之地。
爲此,江承紫又託自己的父親查了查縣誌,從縣誌裡查看蛛絲馬跡的記載,皆無所得。
她頗爲失望,就在這種失望中,江承紫等到了祖宅老夫人的回信。老夫人對於他們的態度頗爲高興,也給江承紫拿來了生辰帖,但那生辰貼卻不是原來那一份兒,而是比原來大兩歲。想必是另外僞造的。
楊王氏頗爲失望,但也聊勝於無,自家女兒總是有着落了。
另外,楊王氏爲表達對後輩的關心,寫信來要求楊如玉以及秀紅所生的兩個女兒一併回祖宅去。說到底是婚配的年齡。耽擱不得。她做祖母的,總得要在黃土掩埋前爲兒孫做些事。
那信寫得情真意切,全家人卻都陷入沉默。於是便又召開一次家庭會議。
秀紅直截了當地說:“這是挾持。挾持人質,她纔會安心。我早說她會如此。嘉兒與阿芝,還小,她找不到藉口,而且她也想嘉兒與阿芝在這裡發展,看能否發展成什麼樣。”
秀紅說到後來,義憤填膺。楊舒越不動聲色。楊王氏蹙眉,她對楊如玉一直有愧,實在不願意再與女兒分離。擔也苦於無奈。
她便瞧了瞧江承紫,問:“阿芝,你可有辦法?”
江承紫搖搖頭,說:“祖母所言極是。三位姐姐年歲已到婚配。在晉原縣這等小地方,到底無法匹配名門閨秀。”
“阿芝。”楊王氏蹙了眉,很嚴肅地說。
江承紫亦很嚴肅地說:“天下門第,由來已久。除非是三位姐姐不在意未來夫婿的門第。”
“你這孩子——”秀紅搖搖頭,總覺得她在讓自己的姐姐往火坑裡去。
楊舒越也是不解,緩緩站起身,問:“阿芝,你這話不地道。你姐姐三人若是回去。也任由祖母擺佈,還不得反抗。”
“阿爺。你莫要以你的推斷來想。你得問問姐姐們的意思。”江承紫輕笑。她知曉晉原縣這裡再好,幾個姐姐也是盼着早日回去覓得良婿。而且,老夫人也是深諳此道,一則是隨水推舟給楊氏六房以好處,二則是籠絡幾個孩子,三則是給楊氏六房示好的誠心。
楊舒越蹙眉,十分疑惑地反問:“那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難道她們三人卻還想回去?”
楊王氏蹙眉,秀紅亦蹙眉,兩人皆不語。江承紫聳聳肩,說:“作爲女人,誰不想嫁得良婿?阿爺不知道,三位姐姐對婚事可是擔憂得很。如今祖母既是要誠心解決,想必也不會太虧待三位姐姐。”
“這——”楊舒越有點不相信,便問一旁的楊如玉,“玉兒,你的意思?”
楊如玉羞得低頭,低聲說:“全憑阿爺做主。”
她這回答,大家都知曉什麼意思。楊舒越嘆息一聲,又讓秀紅的兩個女兒前來,詢問之下,回答也是大同小異。
楊舒越從小在祖宅戰戰兢兢長大,知曉祖宅那邊可怕極了,也知曉楊老夫人更是可怖之人。所以,他斷然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回到那恐怖之地,但如今年似乎是他自作多情。
楊舒越在正廳內來來回回地踱步許久,才嘆息一聲說:“罷了,女大不中留,你們收拾收拾,即日啓程吧。”
“阿爺莫急。從前,你們將姐姐們保護得太好,如今貿貿然送回去,你們到底也擔憂。”江承紫阻止。
楊舒越還沒明白,楊王氏卻已接口說:“沒錯。這回去是要回去的,但不是即刻啓程。先回信,就說多謝老夫人美意。我們到底要讓孩子們知曉在祖宅如何應對。”
周氏夫婦頗爲讚賞,秀紅也是連連點頭,楊舒越“嗯”一聲,便又意味深長地瞧了瞧江承紫,問:“阿芝,你以爲呢?”
“如今,三位姐姐回去,就是代表六房,要獨當一面,既要爲自己覓得良婿,又要保護自己。如今回信就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雨季來臨,水路陸路皆危險,楊氏閨秀到底不宜涉險,故等秋日風霜高潔,水落石出時,再送三位姐姐回祖宅。”江承紫已找出讓對方無法反駁的藉口。
楊王氏頗爲讚賞,立馬站起身就說:“就依阿芝這方法。從今日起,你姐妹三日,須每日裡來我廂房,與我和你秀姨娘學習。”
“是。”楊如玉盈盈一拜。
楊王氏則對秀紅說:“你如今也是六房的人,再者也關乎你的女兒。從今日起,你便與我一併教導三人,讓她們知曉真正的祖宅,真正的祖母,世家的嘴臉。讓她們不至於回去糊里糊塗被人欺負。”
“是。”秀紅也是福身一拜。
楊王氏攏袖要走,便又喊住江承紫,說:“你與我走走。”
母女倆在院落內走了一圈,楊王氏開門見山,問:“你向來不喜出風頭,亦不喜飲宴,這幾次,你卻都與我去,可有何事?”
“我只是聽聞那羣女眷中,有掌管官鹽的,去問問。”江承紫據實以答。
楊王氏眉頭一蹙,問:“阿芝,你要如何?製鹽屬於朝廷,你莫要不知天高地厚。”
“軍隊都快沒好鹽用了,我若能改善製鹽,指不定朝廷還能賞賜我呢。”江承紫笑嘻嘻。
楊王氏知曉自家女兒的能耐,便不說話,只是牽着她往前走。走到後院門口,她轉身之際,便對江承紫說:“以爲每日裡,我與秀姨娘爲你三位姐姐講解時,你也一併來聽聽,可行?”
“好。”江承紫回答。她早就想對觀王房有一個徹底的瞭解,而不是浮光掠影僅憑猜測。
所謂高門大戶,總是藏污納垢之所。外在有多輝煌,內裡就有多血腥。這種血腥不僅僅是對待敵人,更是對待自己人,對待一切可能阻礙大家族發展之人。
而且高門大戶的子弟,從降生之日起,就是維護家族榮耀,贏得家族榮譽的棋子。是棋子,就沒有誰是自有的。
這種不自由首先就表現在高門大戶子弟們的婚姻上。門當戶對是第一標準,至於良婿與否,那另當別論。
而在高門大戶內裡,爭權奪勢,人與人之間極少有真誠與溫情,都是爾虞我詐、處心積慮。
江承紫聽得驚心動魄,越發慶幸上輩子即便出身算作高門大戶,但到底自己的爺爺有魄力,那麼多的叔叔伯伯都是安平相處。
三位姐姐知道真相後,更是傻得睜大眼睛。尤其是秀紅的倆女兒,從前有其母罩着,飛揚跋扈,不知黑暗,如今聽聞,嚇得不敢相信。
江承紫懶得看他們的表現,她的第一批馬鈴薯就要成熟,這幾日就要選一棵來收割看看,弄個烤土豆、炸薯條什麼的。
可就在這一日,一干女眷春遊飲宴,竟然出了西門,徑直往山裡走。據說是遊山玩水,山裡風光好。誰知山匪劫持了一衆女眷,其中就有楊王氏。
江承紫當時正在準備收割一棵馬鈴薯,卻有小廝氣喘吁吁地來報告。
江承紫顧不得收割,命車虎與楊清讓在家看守。她帶好格鬥刃,以及弓箭,就直出西門。前世裡,她遺憾沒有能趕回去,救下自殺的母親。
如今,她必須要救下楊王氏。這個女人雖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母親,但給予了她從未嘗到過的母親的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