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兀自臉紅心跳地在李恪懷裡凌亂了好一會兒,等她終於調整好呼吸,要推開他時,發現他真的睡着了。睫毛隨着均勻的呼吸輕顫,像是刷過心上的羽毛。
江承紫輕輕挪動身體,從他的臂彎裡繞出來,就坐在一旁瞧着睡得很香的李恪。不知怎的,看着這男人就覺得滿心歡喜,生活美好。
她看了一會兒,便拿了被子替他蓋上,將窗戶亦關上,將簾子放下,以免風涼傷着他,光線太亮讓他睡不安穩。
做好一切,她躡手躡腳去了外間,寫了今晚的菜譜給冬梅,讓她送到廚房去。同時,她還吩咐阿碧讓下人沒事不要過來打擾。爾後,她拿了筆墨在臨窗的案几前,將這幾日發生的大事寫成合適的話本子。
不知不覺,日頭西沉。
江承紫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瞧着天空映照的紅霞,便讓楊初在門外守着自家公子。她則是去見了王先生。
王先生正吩咐弟子們在收藥草,見到江承紫來,便是躬身一拜,道:“九姑娘,我有負所託,你那表妹的事,實則是無力迴天。”
“這豈能怪王先生?”江承紫擺擺手,說,“先生不必客氣,你我是一家人,我也一直將你當作長輩。”
“姑娘不怪我便好。方纔趕回來,我沒有第一時間前來向九姑娘彙報。實則是因爲那條毒蛇很奇怪,我拿回來研究研究。便只讓錦雲向你彙報武二姑娘的事。”王景天解釋說。
江承紫沒想到王景天竟然將蛇捉了回來,也是一驚,問:“那毒蛇如何奇怪了?”
王景天帶着江承紫來到了廳內,指着桌上一條烏黑細小的蛇說,“咬死武二姑娘的就是這種蛇。我去瞧的時候,已被下人打死,就放在一旁。”
“咬了人也不跑,這世間有幾分才,總是恃才放曠。”江承紫掃了那蛇一眼,也覺得這蛇似乎很眼熟。
“俗話說‘毒蛇不跑,跑蛇不毒’,怕除了竹葉青,所有毒蛇都是這恃才放曠的德行了。”王景天說着,拿了一根棍子翻了一下頭已被砸爛的蛇,蛇尾巴還慣性地纏纏繞繞,竟像是要活起來似的,讓人毛骨悚然。
“先生說這蛇奇怪在何處?”江承紫看了片刻,並沒有看出來。
“姑娘,這不是長安地區的蛇。”王景天低頭湊過來,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對她說。
江承紫頓時一愣,王景天繼續說:“這種蛇是蜀西的毒蛇,因鱗片間泛紅,稱爲紅蛇,劇毒,對環境要求很高。溫度、溼度稍有不適,就沒法存活。因此,這蛇,顯然不會自己爬過去咬武二姑娘。”
王景天說到此處,便很認真地瞧着她。
江承紫也是瞧着他,很篤定地說:“王先生,蛇的事,就忘了吧。有些事,到此爲止。”
王景天聽聞,便點頭,說:“我問的正是姑娘的意見。既有姑娘這句話,我便知曉該如何處理了。”
“王先生,這長安之地,水太深。我們能力有限,只夠護着我們身邊人罷了。世間事,並非黑與白,大多數的恰巧是黑與白之間的灰,分不清對錯的。”江承紫緩緩地說。
王景天笑起來,說:“阿芝,我這歲數不是白長的,這道理,我懂。”
“是我囉嗦了。”江承紫笑起來,隨後就轉入正題,問,“關於解毒一事,你可作好了準備?”
“我與師弟皆已經過萬全計算,所有的用藥,套針都準備妥帖。”王景天回答,緊接着又問,“只不知是哪一家?”
“或者不止一家。”江承紫看了看西邊紅紫相間的天空,覺得這天色隱隱不祥。
王景天一聽,便問:“姑娘,若,若你知曉有人要下毒,何不先下手爲強,不讓人中毒纔好。”
江承紫很認真地看着王景天,說:“我要護着楊氏六房,護着蜀王,不能動手。並且,要將兇手連根拔起,必得要鋌而走險。”
王景天垂了眸,神情並不是很高興。江承紫知曉這人是真正的醫者,有醫者仁心。在醫者的眼裡,只有救人一事,並沒有別的算計。
“王先生,我知曉你惱了。只是,有些事,我必得要考量。”江承紫嘆息一聲。
王景天搖搖頭,說:“九姑娘,我並沒有惱。你的護着我們這麼多人,又要兼濟天下,你的境界遠比我這所謂的醫者仁心高得多。我怎能惱?”
“王先生,你是我的長輩,亦是我的家人。我希望在我守護家人之時,身後都是支持我的家人。”她很直接地說出自己的希望。
“九姑娘不僅是我的晚輩,也是我的主子。雖然你與蜀王從未將我當作下人來看待,但我這條命是九姑娘未曾轉世時,讓蜀王救下的。我這一家子都是蜀王救下的。姑娘與蜀王的決定,王某必然是支持的。”王景天也是表了態。
“莫說下人不下人。我們是一家人,便夠了。”江承紫再度強調。
“九姑娘,我準備妥帖了的。”王景天也不願多說這種話,便徑直說。
“嗯,你們且等着,莫要去別處。”江承紫說。爾後,對王景天說,“蜀王幾日未曾閤眼,這會兒該起身了,煩請王先生去爲他診個平安脈。”
“好。”王景天說着,抓起藥箱就與江承紫一併到蘭苑來。
蘭苑裡,已掌燈,李恪剛梳洗完畢。
王景天上前爲他診脈,說一切順遂。江承紫謝了王景天,留他下來吃飯。王景天見人家二人用飯,自然不在這裡拄着,立馬就說還有些藥草要整理,抓起藥箱就蹦躂走了。
王景天走後,江承紫與李恪一併用飯。期間,李恪才緩緩說:“你放心,孤兒所的事不會牽連到你大兄與父親,更不會牽連蜀王府。”
“那到底是誰人所爲?”江承紫問。
“蕭氏。”李恪吐出了毫不意外的答案。
“果然是他們。”
“另外兩家也是他們的,很多朝廷命官都被蕭氏這種聲色享受圈在其中。”李恪緩緩地說。
“這邊廂,慢慢滲透,讓帝王與皇子們不知不覺死去;另一邊,掌控大部分朝廷要員的把柄;第三,還慢慢掌控各路大軍。嘖嘖,蕭氏的野心真是不小。”江承紫諷刺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