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害怕什麼?他言霽寧在怕什麼?有人能懂嗎?有誰能懂嗎?
當程奕以長輩的身份,提出讓言霽寧告訴顧謹諾這件事情的時候,言霽寧當即拒絕,毫不猶豫的。
程奕問他理由,言霽寧只說:“不可以,堅決不可以。”
堅決不可以。
堅決不可以,爲什麼堅決不可以?無論程奕一家怎麼問,言霽寧都說不行,至於爲什麼,又堅決不說出來。
像彆扭的軸死人的驢!
後來,程奕怒了,說:“言霽寧,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言霽寧卻慘淡一笑:“是啊,我在怕什麼?”
言霽寧害怕的很多,除了死。
害怕顧謹諾得知之後,太擔心他,急哭了急壞了身體或者再次急出個抑鬱前期怎麼辦?顧謹諾當初廢了多大的氣力,用了多少意志才從抑鬱走出來,言霽寧刻骨銘心。至於,造血幹細胞移植?這天下,總不會只有顧謹諾一個人和他一個血型!
*着急的說:“可是,小諾是……”
言霽寧打斷她:“真真,有無數事例證明,即使是同胞的兄弟姐妹,配型也有不合適的!”
“阿寧,你不試一下怎麼知道不可以?”
“我不能用‘試一下’去冒小諾會抑鬱的險!我不能!”言霽寧吼了!
“我寧肯我自己死!小諾這輩子得到過什麼?她有過什麼?她苦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現在似乎可以好好的過好日子了,我不能去冒這個險!”
*閉了閉眼睛,強壓下自己心裡的怒氣,才說:“我們至少可以試一下,試試看她的情況,如果她的情況良好,再告訴她這件事情……”
“不!我不試!”言霽寧斬釘截鐵,“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道理我比誰都清楚!”
“呵呵言霽寧我要是告訴她你猜她會怎麼樣?我就不信,她的擔憂能大於救你的心!”
言霽寧卻真的憤怒了,他倏地站起來,卻因爲動作太猛、身體虛弱而一陣眩暈,身體晃了幾晃幾乎要歪倒坐地。
*下意識的伸手去扶,被言霽寧狠狠的甩開。*不過是歪了下身體,言霽寧卻被自己的力氣給甩得一個踉蹌!
*忙再次伸手去扶,言霽寧再度甩開,這次*沒被他甩開,扶穩了再次被自己甩得踉蹌的言霽寧。
不過兩個大力氣的動作,言霽寧已經氣喘吁吁地,額頭也冒了汗。
一直在一邊的程奕和蘇敏夫婦看着這兩個小輩這連續幾個大喘氣動作,看的是心驚膽戰,連驚叫都出來了,這是怎麼了喲!還真是擔心跆拳道的女兒把現在弱不禁風的準女婿給傷到了!
還好現在消停了!
蘇敏拍拍胸口壓壓驚,提高了音調:“你們兩個給我消停點行嗎?”
言霽寧和*對視一眼,都安靜了。
蘇敏先對言霽寧說:“阿寧,你現在纔剛確診,關於治療方案啊用藥效果之類的,醫生也還在觀察,而移植這事情,瑞士和國內都已經開始尋找配型。至於會不會、能不能、該不該找小諾,我們先放放,行嗎?我們等等,不着急,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找小諾,好不好?”
“阿寧,小諾雖然那些日子得到抑鬱,但是敏姨相信,經歷了那麼多苦的小諾,一定已經成長、強大了很多。而且,敏姨覺得真真說得對,對你生病的怕和憂,一定一定抵不過救你的意志力!”
言霽寧正要說什麼,程奕揮了揮大手:“阿寧,醫生都說了,你這是慢性的,藥物效果很好,我們有一定的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你也別總是鑽牛角尖的在那固執,放平靜了心態。我也認爲,比起知道你生病,如果你死了,更讓小諾難過和傷心!”
言霽寧一怔,低頭,沉默了。
*看着他,心裡軟軟的疼:“阿寧,活着比什麼都重要啊!剛剛是我太着急了,說話太沖,對不起。”
言霽寧勉強笑笑,點頭。
蘇敏扶着他躺下:“來,睡會,起來敏姨的稀飯也燉好了。今天是烏雞稀飯,可好吃了,還補血。”
言霽寧聽話的躺下,長長的嘆了口氣。
雖然閉着眼睛,雖然極累極疲憊,可言霽寧的腦子裡非常亂。要不要告訴她呢?程奕說的那句話,讓他被震動了:“比起知道你生病,如果你死了,更讓小諾難過和傷心。”
顧謹昀那麼多年的重病,他不知道多少次的生命垂危、九死一生的,顧謹諾都一直在堅持着,努力着讓他活下去。那麼多年啊,二十幾年的時間,憑着“不讓哥哥死”的信念而努力着。最艱苦的時候,一天只吃一個饅頭,大半個月沒有見過葷菜甚至是雞蛋,連乾飯都有些奢侈的顧謹諾;因爲顧謹昀的急發大病,獨自守着顧謹昀的病牀邊七天沒睡一個覺,只顧瞪着眼睛盼着顧謹昀甦醒的顧謹諾……
這樣的顧謹諾,在這些艱難困苦中都沒有垮,卻在顧謹昀死了之後,一下子崩潰。
不正是因爲,活着,比死了要好?
曾經,顧謹昀也這麼對他說過,他說,他之所以那麼難受都沒有放棄,就是因爲顧謹諾在那麼努力的在讓他活着。
言霽寧閉着眼睛,想象了一下,自己渾身冰涼,僵硬的躺在遺體告別儀式的水晶棺材裡,被推到焚燒爐裡,變成那小盒子裡的骨灰,從此只在地下,上面一方墓碑……
他發現自己並不害怕,也不難過。
可是,當言霽寧想象顧謹諾看到自己的死,僵硬冰冷的自己的屍體、看着自己的屍體被推進焚燒爐、看着自己變成骨灰、然後親手裝入黑色的骨灰盒……
言霽寧倏地睜開眼睛!
不行,他發現自己無法去想象顧謹諾看到這些場景時,顧謹諾的樣子!
根本無法想象!
*坐在他身邊,看着他突然睜開眼睛,重重的呼吸着,滿臉的恐懼和悲傷,不用想,都能明白他在害怕什麼他爲什麼會恐懼和悲傷。
*握着他的手,另一隻手溫柔的給他擦着額上的細汗,溫柔的說:“想象不了小諾看到你的死的場景是不是?不是因爲你怕自己會死,而是因爲,你根本想象不了小諾因爲你的死,而有的那些悲傷和崩潰。阿寧,死,很容易,所以,活着才更難。”
*哽咽着聲音:“我知道我不能和小諾比,可是阿寧,我也沒有辦法接受,我也沒有辦法想象你的死!我也會悲傷我也會崩潰的。我知道你愛我,可是,我更知道你心裡對小諾的愧疚。我不能和她比,但是,如果你死了,我的悲傷和崩潰,不會比她少!阿寧……阿寧……”
阿寧,我愛你,我不想你死。可是阿寧,我也知道,在你心裡,至少,在現在的你的心裡,小諾永遠是在我之前在我之上。所以,請原諒我,從我自私的想法中,我自私的願望裡,我不想你死。
終於,言霽寧又閉上眼睛,喃喃的說:“讓我再想想吧。”
顧謹諾早上起來很早,雖然是週末,但是她起來很早,心裡一些不安的忐忑。忐忑中,又帶着一份期待和希翼。
他們讓給劉碩景預約了今早去醫院做B超的超聲檢查。檢查看看是否真的已經懷孕,懷孕的話,懷孕時間是多久。畢竟,姨媽已經消失了很久,怎麼算都是有可能懷孕了。
唐峻衍含笑的跟着她早起,笑着準備了早餐,再笑着看她吃完了香軟的雞蛋煮麪。顧謹諾紅着臉嘀咕着,你那是什麼笑容啊,怎麼那麼像在策劃什麼一樣?
唐峻衍笑着說:“我只是在看一個從起牀臉就是紅着的女人,她叫諾諾。”
顧謹諾瞪他幾眼,開心的吃着面,心滿意足!
唐峻衍自己開車去的宏光醫院。
路上,顧謹諾突然問他:“峻衍,你一直那麼努力的耕地,如果沒有發芽怎麼辦?”
唐峻衍忍不住笑出了聲,耕地,這比喻簡直了!還有,發芽是什麼?虧她能想得出來!
劉碩景等在辦公室裡,帶唐峻衍和顧謹諾去做超聲檢查。
唐峻衍親密的摟着顧謹諾,顧謹諾幾乎是靠在他身側走着的。劉碩景比唐峻衍大了四歲多,現階段仍是沒有女朋友。雖然,唐峻衍和顧謹諾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這麼親密的樣子,雖然,他真的不是看不慣他們親密的樣子,但是,他是真的羨慕嫉妒恨了啊啊啊啊啊!
這發小三個,爲什麼是最小的唐峻衍結婚了,他這個老大和老二的魏南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如果那時候的梅麗還算是魏南的女朋友的話,他這個老大是連女朋友都沒有有過的老光棍啊啊啊啊!
顧謹諾和唐峻衍一起進的檢查室,顧謹諾躺在檢查牀上,唐峻衍在顧謹諾身邊站着,並握住了顧謹諾的手,溫柔的說:“諾諾,不要有任何的壓力。”
顧謹諾眨眨眼睛:“什麼壓力?”
“你明明就知道我的意思,裝傻!”唐峻衍捏捏她的鼻子,“放鬆,你看我多麼的淡定!”
淡定?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