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緊緊盯着棋盤,上面紛紛繁繁的落子慢慢虛化了起來,慢慢的那白棋的落子好像變成了自己行功的經脈圖,自己之前練功一直昂首闊步,只是練到了這黑棋所在的範圍之內,便再難有寸進的突破,而且爲難的是,即使取得了分毫的突破,也是以極大的損失自己的精力得來的,每突破一分,就被黑棋後隱藏的針尖刺的體無完膚……
突然這盤面又是一轉,變成自己身處的戰場,白棋漸漸變成了自己和手下的兵士,之前自己在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路未逢敵手,只是過了這北郡之北後自己就好像被一股黑網籠罩住,牽一髮而動全身,自己的一舉一動彷彿都在敵人的監視和牽制之下,敵人的黑網雖然暫時沒有收攏,但是越來越緊,隨時可以團住自己,露出裡面藏着的針來……
六郎想到這裡,神情更是一迷,只覺得胸口大是沉悶,自己無論是武力和行軍策略都在對方的算計之內,這場賭確實是有敗無勝的結局。
被這番壓力所制,六郎不自覺的要展開嘴大口的呼氣,但是長大了嘴,喉嚨居然啞住了,頭上已是大汗淋漓,只覺得那股壓力順着自己的喉嚨慢慢就要侵蝕到自己的身體裡面去了。
六郎腦中逐漸清醒了過來,自己雙拳一陣緊握,運足內力,再仔細看去,那面前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黑棋也不是全無破綻,自己一路中軍直衝而入,黑棋好像充盈內力的皮囊一樣逐漸緊縮,也在默默積蓄力量,只等反噬之力產生。但是此時黑棋的左路和右路分別有一個破口,隱隱在後期的中後方可以看到一個巢。自己這路中軍盡起而入,原本也不抱着活棋的希望,只希望一搗黑棋後方的巢,將黑棋也攪得七零八碎,這才快意!
六郎再不遲疑,運起了全身的勁力,拾起一顆白子,徑直放到中軍帳的正前方。
老道見六郎思議良久,居然己志不改,還是照直朝自己的中軍衝了過來,心下一嘆,微笑道:“六將軍倒是倔強的很。”說完在黑棋中軍帳前也擺下一子。
六郎剛纔一手棋並無其他打算,只是要表明自己死戰的決心,這時候再一看盤面,黑棋隱隱已經快要形成合圍之勢,特別是左路和右路的兩個缺口,現在已經隱約變成了兩個合圍自己的鉗子一般,直圍過來便可將自己的長龍陣從中間沖斷。
六郎又一尋思:“我自己已決心去直搗黃龍,又何必叫所有兄弟都陪我送死,而且這裡被沖斷,便絕了後路,只怕再也有來無回。”想到這裡再不猶豫,又在左路和右路各應了一手棋,還在自己後路自填了一子。
老道正是要通過左右路鉗制住白棋,白棋若是直搗黃龍,自然是顧頭不顧尾。沒想到白棋居然在自己的主戰場佈陣,隱隱已經能夠取得牽制的守勢,口中不覺“咦”了一聲,四小姐聽到這聲“咦”傳來,頓時覺得身體一輕彷彿剛纔已不屬於自己的身體這才放了回來,都抹了把汗,手離開刀把,目光也往棋盤看去。
老道口中又“咦”了數聲,思考了良久,緩緩吐了口氣,才嘆道:“六將軍高才,這般有攻有守的招數,雖然無奈,卻也是最好的應對方法。這在左路,中路和後路佈下的三顆棋子,自己消弱攻擊的威力,但是扼守住了咽喉要道,然後白棋的中軍直插黑棋肺腑,最後必定爲黑棋厚勢所滅,但是也會重創黑棋的根本,再憑藉餘下的三顆子,在一段時間內便可與黑棋劃地爲盟。”
老道再吐一口氣,笑道:“將軍的智計讓人欽佩,這路中軍明知必死,但又捨生取義更讓人歎服。這盤棋是貧道輸了。”
四小姐也是棋道高手,剛纔還擔心六郎一直走的都是死棋,現在卻突然雲開霧散,反敗爲勝,不由得心花怒放。六郎趕緊一躬身道:“老前輩見笑了,晚輩剛剛心中天人交戰,真要作到如這路中軍般明知死志,勇往直前卻也是千萬般困難,這盤棋這樣下來,便是雙方不勝不敗之局,黑棋待得重新養精蓄銳,自可以再度重新掌握盤面主動。”
老道聽他說的誠懇,嗯了一聲,道:“你這孩子倒也謙遜,我老人家的殘年必是比不上你的長,所以這般僵持下去,必定是我輸的,貧道剛纔答應你,貧道輸了就讓你取去我身上最重要的物什,你這便拿去吧。”
六郎一聽慌忙賠罪道:“剛纔都是戲言,怎可當真?”
老道面色一肅,瞪眼道:“貧道何曾說過是戲言,喏,拿去吧,孩子!”只見老道從衣袖中抽出一根笛子,爲玉石鑄成,通體晶瑩,六郎正待再推辭一番,卻見老道一伸手,這玉笛就已經悄無聲息到了自己的手中,六郎只感覺到入手一股清涼,便知道不是凡品,在這冰天雪地的天氣裡,這玉笛的溫度也是大大低於冰雪的。
六郎拜謝道:“多謝老前輩盛賜,只是剛纔老前輩說若晚輩敗了,便讓晚輩答應一件事情,不知道老前輩需要晚輩作一件什麼樣的事情,若晚輩能力之內,當是決不推辭。”
老道再看他一眼道:“你既然未敗,這事情自是不需要你去作了,你有如此智慧謀略,也許便能過這一關。孩子,你自己多珍重,前路漫漫,都需你自己領悟,貧道要走了……”
六郎只覺這老前輩萬般點化自己,又送自己這般貴重禮物,究竟是什麼意思?這玉笛到底有什麼用?真是一個怪人。自己對音律一竅不通,就將玉笛交給四小姐,道:“四姐,這東西有什麼用,你能看懂嗎?”
四小姐結果笛子,看了好幾遍,搖搖頭道:“笛子不錯,可就是不知道幹什麼用的,這個老道神神秘秘,也不知道搞什麼鬼,你先收起來,日後找雪妃和燕子商議一下,看這個笛子究竟是幹什麼用的。”
五色城坐落在四陰山半山腰,六郎和四小姐拐過一道山樑,就遠遠地看到了高高的城門,六郎說道:“孝利啊,斯羅大王請我赴宴,一定是爲了和李德明談判的事情,現在六爺我收了大遼和蒙古,雖然表面還是大宋朝的鎮西大將軍,可是這些擁兵自重的大軍閥,都知道了我的本事,他們看事情都很長遠……”
四小姐道:“六郎,可不可以不叫我孝利啊,這個名字不好聽。”
六郎認真地說道:“好不好聽,都是你的名字,這個名字要是放到一千年以後,值老錢了,總之我喜歡這樣叫你,難道不行啊?李孝利!”六郎得意地笑着叫道。
“老公!”四小姐按照六郎的教導溫柔地回答着:“你叫孝利做什麼事啊?”
六郎用馬鞭一指五色城。
“進城,進城之後,我們暫且不去見斯羅,先會會我的一位故人。”
四小姐問道:“六爺的故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六郎鬼魅一笑:“你猜呢?”
四小姐撇撇玲瓏的嘴角,道:“肯定是女人了,而且還是爲極爲出色的漂亮女子。”
六郎未回答,催馬直奔五色城。
二人進的城內,只見繁華似錦,此時雖是天黑夜雪,但是城內處處彩燈高掛,一片熱鬧景象,此番情景在西域,可也是不多見的。
找一家客棧住下,六郎對四小姐說:“你留這兒等我。”
四小姐嫣然笑道:“爲何不帶我去?我不會破壞你的好事的。”
六郎道:“這一次不行,因爲那位小姐害羞的很,有你在身邊不好辦事。”
四小姐哼了一聲道:“那好吧,我就在這裡等你好了。”
六郎離開客棧,來到師嚴的將軍府,對門官抱腕道:“大人,在下乃是師小姐的一位朋友,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見師小姐一面,還請你通稟一聲。”
門官點點頭,道:“那你在這兒等會兒。”他又扭身看看六郎模樣,轉身進府去了。
聽家人稟報有位工資聲稱是自己的朋友來找自己,師小姐猶豫了一下,師嚴問女兒:“妃暄,是誰來找你?”
師妃暄低聲道:“我哪裡知道?”
師嚴又道:“妃暄啊!這些日子,你就不要到處亂走了,狼妖擄走紫月公主的事情,現在滿城皆知……”
師妃暄道:“父親,大王不是已經貼出招賢幫,誰要是能夠營救公主回來,就招做駙馬嗎?一定會有勇士奮不顧身站出來,將紫月公主救回來。”
師嚴嘆口氣道:“哪有那麼容易,那狼妖乃是成精的妖異,想救公主談何容易?騰格乃是五色城的第一勇士,不還是命喪狼妖之首嘛,還有那個葉蒙,雖然撿了條性命回來,還不是整天精神恍惚,哎!很難啊。”
師妃暄點點頭道:“父親,我會小心的,我先出去看看,是誰找我。”
師嚴同意,但是叮囑女兒:“切忌不要遠離。”
師妃暄走出將軍府,來到六郎跟前,驚訝道:“是你?”
六郎微笑,上前一步,道:“師小姐,別來無恙。”
師妃暄含羞一笑,道:“木公子,你真是個勤快人,這麼快就從打算做第二筆生意了?只是我這陣子忙着別的事情,把你的事情耽誤了,不過你可以在五色城多住上幾天,我慢慢幫你聯繫。”
六郎輕輕搖頭,道:“不必,我這次找師小姐不是做生意,而是另有要事。”
師妃暄問:“什麼事?”
六郎道:“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好嗎。”
師小姐點點頭,六郎一手拉了師妃暄,一手牽馬,信步走在五色城繁華的街道上,這時的街道上到處張燈結綵,已經是臨近年關,不時還有煙火放出來,照的雪夜的天空通體紅亮。
師妃暄道:“前面有一座望月樓,是這五色城最高最大的酒樓了,我們便去那裡坐坐,可好?”
六郎點頭道:“好。師小姐,想不到你們五色城這樣繁華啊?”
走到樓下有一個小二出來接應,伸手搭了他們的馬去,熱情招呼道:“兩位客官,請上樓。”
小二眼見這兩人男的一身藍色戎裝,英氣逼人,女的千嬌百媚,卻又嬌柔怯弱,就知不是凡人,便引得二人上的這望月樓最高的第八樓。兩人上樓來看這八樓之上客人仍是不少,找了個東首的位置坐了下來,小二哥詢問道:“兩位客官,可要些什麼酒菜呢?”
六郎笑道:“隨便吧,給我來一壺好酒就行。”
小二唱個喏,便下去了,六郎這才擡頭看這望月樓,只見這裡處處金壁輝煌,坐在這高樓之上,中間放了個殷紅的火爐,作的就如一個燈廂一般,竟然能夠自己旋轉,將熱力向周邊傳遞出去,所以這裡雖高但也很暖和,四周的青石柱上都掛滿了琉璃彩燈,照的這裡燈火明亮,擺了十幾臺酒桌,每個酒桌上方還懸掛了一個蓮燈,端的是富麗堂皇。
此時十幾臺酒桌都已經差不多坐滿,客人雖然多但並不喧譁,大家都彬彬有禮,推杯換盞。整個酒樓的東首有一個臺子,可想平時還有一些說書和曲藝在這個臺子上。
六郎又橫眼掃去,口中笑了一下,轉頭道:“師小姐,望月城地處西域,但這酒樓卻依然富麗堂皇,倒也難得。”
師小姐微微一笑,回道:“這都是我們大王治國有方。”
六郎嘆道:“斯羅雖然治國有方,終究要面臨強敵,你認爲單一你們五色城的兵馬,能夠抵擋得了回鶻的百萬大軍嗎?”師妃暄心中一動,“木公子,這好像應該不是你關心的事情吧?”?,希望大家可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