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侯府自然是第一時間得知消息,滿府譁然。
“侯爺,這哪裡是他的事,這是要害咱們侯府啊。”周姨娘急道,“這是要被御史上了摺子…”
定西侯自從得知後就一直呆坐在椅子上。
常雲成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
這樣明顯惹禍上身的事!
沒錯,平民百姓在他們眼裡的確不算什麼,那時候,別說那個人救不得,就是救的,換做任何一個權貴之家都會這麼做。
但會這麼做,不代表他們會這麼承認。
誰會承認啊!犯得着嘛!這不傻嗎?
百姓他們自然不怕,他們怕的是御史啊!怕的是太祖爺頒的《大誥》啊!太祖當年可真是殺了很多人的!因爲兩個百姓告狀就能把一個知府剝皮拆骨的啊!
當然從太祖之後就沒這樣的事了,但保不準如今這個一心要效仿太祖的皇帝心血來潮啊。
聰明人做事,自然不留把柄,一旦有了這個把柄,說沒事的時候什麼事都沒,要有人真心尋事的時候,那這就是自己送死啊。
“傻了嗎?”定西候喃喃說道,一臉不解。
謝氏母子的關係他自然清楚,兩個人都能爲對方掏心挖肺生死易命。
所以說是常雲成擔憂謝氏成狂,腦子衝動失去理智….
“侯爺!”周姨娘說了半天見定西候還坐着,伸手急着推他,“你還愣着幹嗎?快去知府府,當民衆的面呵斥世子爺,雖然一脈同根,但能保住侯府的面子就保住一點啊,要不然。咱們家整個就要被他拖入泥潭了!”
“可不是,他是定西候府的世子,他做事,人家自然會按到咱們頭上…”定西候喃喃說道。
就像他得的那些功勳,朝廷嘉獎的是定西侯府,衆人稱讚的也是他這個老子教子有方。
同樣,他要是做些荒唐事,那麼捱罵的也自然少不了他這個老子,子不教父之過嘛。
“當初就不該定他當世子!”周姨娘憤憤說道,“三歲看老。他小時候就是個會惹事生非的,沒規矩不聽人言,咱們侯府傳承現在正是最要緊的時候。老一輩的功勳都漸漸過去了,正是要小心謹慎才能穩固家業,你看看他,他是那種小心謹慎的人嗎?”
還真不是…
定西候重重的嘆口氣。
也許當初真不該…
只是當初大謝氏死了,謝家的人鬧個不休。母親不得不答應給雲成世子之位,當時也算是權宜之計吧?
那麼現在還能改吧?
能立自然能廢,世子不純,自然要換純良之人。
“…這麼簡單的事,他是怎麼想的!”周姨娘來回踱步,氣憤不已。“這有什麼好鬧的,不就是治死一個人嗎?有大夫呢,誰治的誰負責啊。管他什麼事!治病嘛,哪裡就都能治好了,一句話治不好不就打發了!”
說到這裡周姨娘冷笑一聲。
“說到底還是顧念着夫妻情誼吧?”她說道,扶住定西候的肩頭,冷笑。“那女人當初和離讓咱們侯府灰頭土臉,這離了離了吧。還能把咱們搞的如此灰頭土臉,可真是…”
可不是,這件事說簡單點不就是沒救活人嘛,只要大夫說救治不了,不就結了,最多被罵幾句庸醫什麼的..
“哪個大夫能包治百病包治包好啊,哪裡她就這麼金貴了?”周姨娘接着說道,“世子爺這麼心念的護着,竟然衝動到抹黑自己,他也不想想,這是他自己的事嗎?這是關係到咱們侯府的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心裡有沒有侯府啊,有沒有這個家,有沒有記得他是誰啊!”
沒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定西候猛地站起來。
周姨娘不堤防差點摔倒。
“來人,去知府衙門!”定西候喊道,氣勢肅重。
這一向避事的男人終於奮起了!
周姨娘喜不自禁。
這一下,世子之位保不住了吧!
她攥緊手裡的錦帕,雖然遲了這麼多年,但最終還是要落到她兒子頭上的!
沒錯,那些原本該是她的,最終都還是要成爲她的!
可想而知,常雲成沒了世子之位,那謝氏…
能氣死一個,自然能氣死兩個!
周姨娘冷笑一聲。
這一次,謝家可沒什麼臉面來鬧了吧?
這一次可是母子二人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
看着定西候走出去,周姨娘忍不住笑了嘆氣。
“姨奶奶,好好的嘆什麼氣。”身邊的丫頭低聲問道。
“真可惜我不能去現場看看。”周姨娘一臉遺憾的笑道,“哎,誰讓我是女人家呢,也就只能在後宅裡呆着了。”
在後宅裡呆着,也能心想事成,這個可不是哪個女人都能做到的。
周姨娘得意的笑了。
知府大堂裡,有了周茂春三言兩語判定了這件事,大家也都準備散去了。
這家人抹淚依偎着退出去,死者由差役擡着。
這邊常雲成也擡腳要走。
“你現在出去幹什麼!”齊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
“什麼?”常雲成皺眉看她不解。
“從後邊走!”齊悅氣道。
常雲成笑了,他伸手握住齊悅的手,似乎有些留戀的停頓一下,但還是毫不猶豫的拉開。
“我長這麼大,還真沒走過後門。”他說道,轉過身大步而去。
看着這男人挺直的背影,齊悅氣的跺腳,她擡腳追上去。
劉普成等人自然也都跟上去。
周茂春嘖嘖兩聲,看一旁的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被他看得發毛。
“大人,還有什麼指教?”他忙恭敬的說道。
“你不出去送送?”周茂春問道。
開什麼玩笑,這時候出去,被那些亂民砸了頭豈不是狼狽要死?
知府大人傻了也不肯,更何況他還不傻,瞪眼看着周茂春。想要找合適的有面子的拒絕的話,忽的眼睛一亮。
“周大人!”他一把握住周茂春的手。
這次換周茂春嚇一跳。
“幹什麼?”他忙甩手說道。
“勞煩你看看犬子!”知府大人急急說道,死死抓着不放,似乎一放手這人就跑了。
“你犬子怎麼了?”周茂春一臉嫌惡,甩啊甩不開,喊道。
“犬子曾經被馬踏傷,後來…”知府大人忙說道,爲了兒子,他纔看不到周茂春的嫌惡,在他眼裡。周茂春就是衝他怒罵都是仙樂般動聽。
竟然逮住這麼個厲害的大夫!一直讓他提心吊膽不放心的兒子的身體終於能得個確切的結論了。
“哦!”周茂春不待他說完就激動的伸手握住知府大人的手,眉飛色舞,“對。對,就是你兒子,被齊娘子開膛剖肚那個!快,快,讓我去看看!”
雖然親眼看到開胸剖肚。但那個傷者死了,根本就看不出效果,他怎麼忘了,還有個活的!活的!一定要剝光了好好的研究研究!
沒想到周茂春如此熱情,知府大人幾乎熱淚盈眶,這就是人品啊。這要是被京裡那些人知道,一定嫉妒不已!
“快請,快請。”知府大人激動的說道。
激動的二人甚至顧不得鬆開手就那樣攜手進去了。
這邊的把手言歡。外邊的氣氛則依舊緊張。
雖然王慶春做了解釋說明,也貼了告示,但圍觀的民衆依舊沒有散去。
在看到死者一家走出來時,氣氛頓時熱烈。
“真是可憐!”
“這世道就是這樣!”
人羣滿是如此的議論,羣情激憤。
這態度讓那年輕女子都嚇了一跳。面上浮現幾分懼意。
事情是不是鬧的太大了…
這樣..沒事吧…
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
“謝謝鄉親。”她哭着衝衆人施禮。
那哀慟無奈的神情再次讓現場的民衆騷動起來。
常雲成在這個時候走出來,瞬時所有的視線都凝聚在他身上。
這種注視可跟以前那種不一樣。
憤怒不平怨恨幾乎能讓人融化。
常雲成面無表情。沒有絲毫的停留,擡腳邁步,一步一步的走入人羣中。
侍衛們都沒跟上,原本應該他們開路,但現在變成了常雲成開路。
跟出來的千金堂諸位弟子忍不住面色發白。
“這要是..萬一…可是..亂拳能打死老師傅的…”還有人忍不住喃喃說道。
府衙門前密密麻麻的人羣隨着常雲成走動分開一條路,但人羣並沒有散開,所有人都看着常雲成。
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人有女人,一個個衣衫簡單甚至還有襤褸,瘦弱的佔多數,手中也沒有任何兵器,但就那樣看着,帶來的威懾不亞於置身萬千兵馬之中。
最關鍵的是,置身萬千兵馬中,他們可以用手中的武器自衛,雖然危險但那是刺激的能讓人熱血沸騰的刺激,但此時此刻他們手中雖然有武器,但卻不能自衛,這種壓抑讓人無處可逃無法迴避的危險纔是最危險的。
跟在常雲成身邊的侍衛額頭上冒出密密的汗,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齊悅擡腳要跟過去,就見外邊又是一陣騷動,人羣又自動分開,穿着公侯禮服的定西候出現在人前,在他身後是緊緊跟着的管家以及小廝們。
齊悅停下腳,眉頭皺起來。
所以,有了外憂就一定會有內患了吧…
所以,爲了避免惹禍上身,壯士扼腕便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所以,常雲成選擇的除了面對民衆的憤怒,還有身後親人的插刀吧…
這個混蛋!這個傻瓜!這個蠢貨!
她加快腳步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