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苔的話沒有說完,顧玉青心頭卻是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心思浮動間,手抖得不能自已。
陸婉珺面容猙獰看着碧苔,“你胡說,分明是陛下自己放的藥粉,是陛下自己說不夠帶勁兒,讓多放些,如何怪得上我!”
“我沒有胡說,就是你手抖放多了,陛下根本不知道藥粉的事,你以爲陛下沒了,你信口胡說,就……”
碧苔的話還沒有說完,顧玉青只覺頭頂轟的一聲,像是有什麼炸了,驟然間血氣橫流,噌的起身,直指碧苔,“你說什麼?”
情緒激動,脖頸處的青筋根根分明。
碧苔被顧玉青突如而來的氣勢嚇了一跳,不由身子朝後一縮,道:“是她害死陛下的,和奴婢沒有關係,真的和奴婢沒有關係。”
害死陛下……
聽到碧苔說陸婉珺因爲緊張失手放多了藥粉,顧玉青心頭就已經是驚濤駭浪。
可她也只是以爲,皇上身體不支,病倒過去。
卻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死了!
皇上……駕崩了?
從碧苔口中張口而出的話,對顧玉青而言,猶如晴天驚雷,轟隆隆炸響不停。
慧貴妃凝了顧玉青一瞬,深吸一口氣,擺擺手,“帶下去吧!”
宮婢得令,當即執行。
陸婉珺頓時癲狂,一面瘋狂的想要擺脫上前拖走她的宮婢,一面大聲嘶吼,“你不過也是個妃嬪,有什麼資格處置我,你又不是皇后,你憑什麼處置我,你沒有權利處置我,放開我,放開我,我可是滇陽王府的人,你就這麼處置了我,難道不怕雲南暴動!”
“堵上她的嘴。”慧貴妃看都沒有看陸婉珺一眼,只輕聲說道。
當即,撕心裂肺的喊叫就成了“嗚嗚嗚”。
相較陸婉珺的怒斥,碧苔則是一面任由宮婢將其帶下,一面伸冤直喚委屈。
顧玉青怔怔看着眼前一幕,只覺心神震駭,六魄皆飛。
顧澤慕緊緊立在顧玉青一側,想要安撫一下姐姐,卻是不知說些什麼。
他能說,他其實早就知道皇上死了嗎?
他能說,其實早在內侍到赤南侯府之前,他就知道了嗎?
他當然不能!
無力的一聲嘆息,顧澤慕低垂的眼睛盯着腳下一片刺目的血跡,皇上突然身亡,死前並未立下傳位詔書,蕭煜又是昏迷不醒,朝廷必定動盪不安。
這個時候,正是隱軍暗庭的最佳時機。
心思翻滾間,慧貴妃已經起身,挺着隆起的肚子,行到顧玉青面前,將顧玉青顫抖的手擱置於自己同樣顫抖且冰涼的掌心。
顧玉青滿目徵詢,朝慧貴妃看過去,期待那毫無緣由的僥倖。
慧貴妃眼底含淚,“陛下的確駕崩了……還有……太后娘娘受驚,刺激太大……”
聽慧貴妃提起太后,顧玉青怔忪的眼底波光倏忽大顫,身子猛地一抖,心跳就停住在那,反手抓住慧貴妃的手,“太后娘娘怎麼了?”
惶恐猶如洪水,劈頭蓋臉將顧玉青徹底湮滅。
豆大的眼淚,簌簌落下,滾當的淚滴一顆一顆滴落在手背。
慧貴妃死死捏着被顧玉青握住的拳頭,吞一口口水,嘴脣乾裂道:“太后娘娘受不住驚嚇,也隨陛下而去了!”
顧玉青頓時只覺五臟俱焚,太后……一向偏寵她偏寵到天下人嫉妒的太后竟然也……
急火攻心,“哇”的一口血吐了上來,不及喘息,第二口跟着吐出。、
冰冷若霜的手驀地鬆了慧貴妃,顧玉青腳下虛軟,連連向後跌撞幾步,身子猛地撞在背後桌上,以手撐桌,竭力撐住了她幾乎疼碎了的身子。
闞白的臉宛若死透的人,弓着身子想要大口大口的喘氣,卻是每每張口,皆是吐出血來。
顧澤慕頓時嚇得眼皮一跳,拋開心頭所有思緒,慌忙從腰間摸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淡黃色藥丸,不由分說,上前給顧玉青灌下。
顧玉青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就像一個人偶,任由顧澤慕動作。
慧貴妃深知顧玉青和太后的感情,連她自己都難受的要死,更何況是顧玉青,可理解歸理解,此刻卻絕不是悲痛欲絕的時候。
她們若是悲痛欲絕,那煜兒該如何是好,炎兒該如何是好,朝廷該如何是好,江山該如何是好!
任由貼身宮婢扶着坐回主位,慧貴妃一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胎兒不時傳來的胎動,一手死死捏成拳頭,心頭一個強烈的聲音不住地告訴她:不管爲了什麼,你都不能倒下!
幾個深呼吸,慧貴妃擦掉眼角面上的淚,對顧玉青道:“你此刻的心情如何,我皆能體會,只是,眼下南安王蠢蠢欲動不壞好心,煜兒又是昏迷不醒,我們沒有任何時間更沒有任何資本來悲傷哀痛,收起你所有的難過,給我振作起來,在煜兒順利登基之前,你要給我活成鐵人!”
不知道是慧貴妃擲地有聲的話觸動了顧玉青,還是顧澤慕給她吃下的那顆藥丸起了作用。
原本癱在顧澤慕懷裡,早就哀慟宛若一個無魂之人的顧玉青,身子一僵,轉瞬扶着顧澤慕站起來,定定看向慧貴妃,看着身懷六甲的她,道:“您都知道了?”
慧貴妃點頭,“所以,你覺得,你還能哀慟嗎?”
顧玉青咬牙,搖頭,擡起衣袖,一把抹了眼角面上的淚,“需要我做什麼!”
即便痛徹心扉,可慧貴妃說的對,她沒資格!
蕭煜可是慧貴妃的親兒子。
一夜之間,得知兒子昏迷不醒,皇上暴斃身亡,太后猝然亡故……慧貴妃受到的打擊,絕對在她之上!
慧貴妃都能屹立不倒,她憑什麼!
上輩子,爲了蕭鐸那個人渣,她都熬得油盡燈枯,這輩子,怎麼能認慫!
思緒拂過,顧玉青面上神色愈發堅定,哀慼悲絕一收,餘下的,只有同仇敵愾。
顧澤慕看着顧玉青這一瞬間的轉變,心口疼的像是讓人用刀子戳了!
雙拳緊握,發出咯咯響聲。
慧貴妃便道:“皇上愛了一輩子顏面,如今卻是因着此事暴斃,這緣由,斷然不能傳出,更何況,滇陽王妃是住在你府上的,這藥粉從她手中流出,就是從赤南侯府流出,你摘不乾淨,所以,藥粉一事,隻字不提。至於陸婉珺,她自然該死,不過,你若是在滇陽王妃那裡……”
慧貴妃是何意,顧玉青一聽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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