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略一思忖,搖頭道:“沒有。”
顧玉青原本只是有些凝重的面色登時沉了幾分,心下不禁有疑雲浮上,前世今生,似乎董家的這位嫡出二女兒都和董家走的不甚親近。
上一世,隨着慧貴妃的暴斃,董家日漸沒落,那時鎮國公府正是皇恩正濃春風得意,董雪儀雖沒有被宋浙休掉,可日子過得着實艱難,就是如此,似乎冬雪饒也從未和她有過絲毫聯繫。
甚至到後來,董家傾塌覆滅,冬雪饒亦沒有和董家任何人有過接觸。
董策遇難,無依無靠無家可歸,她也沒有照拂一二。
她彷彿……根本就不是董家的女兒一般。
怎麼會這樣!
心思漸深,腦中浮光掠影,似有什麼劃過,可顧玉青再細思,卻又什麼都沒有抓住,一時間也想不透其中緣故。
既是一時半刻參不透,乾脆也不再想,拍拍衣裙上散落的花瓣灰塵,扶着吉祥起身,病了幾日,許久不下地行走,猛地出來坐一會,倒有些不適應。
一面扶着吉祥沿着遊廊朝回走,一面問道:“侯爺還是沒有回來嗎?”
吉祥面色微動,抿嘴搖頭,“沒有。”
心下一個嘆息,不禁替顧玉青難過,小姐病成這個樣子,侯爺連個影子也不露。
尋丹問藥,當真就比小姐都重要嗎?
顧玉青神色微沉,不再多言,密實又捲翹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她滿眼的情緒,及至回到屋內依着牀榻坐下,顧玉青吩咐道:“讓黃嬤嬤再去一趟端王府,告訴成側妃,明日午時,我邀她在八珍閣翰墨軒相見。”
吉祥領命,應聲而去。
待吉祥離開,顧玉青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倚在窗前,怔怔望着窗外一樹的桐花盛開,眼底風雲捲動,卻是看不出透她的心思。
等到吉祥再次返回,顧玉青已經在如意的服侍下換了出門的衣裳。
病了這麼些日子,再不出去走動,人都要發黴了。
馬車緩緩而行,穿過鬧市走過靜巷,聽着耳邊各色聲音,顧玉青淺合的眼睛微顫。
蕭禕一舉將鎮國公府徹底扳倒,這件事,舉國上下最坐立難安的便是二皇子蕭鐸了。
他甚至比在天牢中吃牢飯的鎮國公一家都要焦躁。
經此一事,蕭禕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必定與日俱增,這讓奪嫡心切的蕭鐸怎麼踏實的下來,簡直如坐鍼氈。
他就奇怪,蕭禕一直像是沒嘴的葫蘆,怎麼不聲不響,就搞出這樣大的動靜來。
簡直如平地驚雷,那可是赫赫揚揚的鎮國公府啊,他也真敢下手,就不怕有個什麼萬一,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被鎮國公府反噬。
最讓蕭鐸氣惱的是,蕭禕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他竟一絲防範都沒有,先前只顧着盯死蕭煜,現在看來,蕭煜不過是個酒囊飯袋,根本不值得他勞心費神,他真正的對手,原來是這個不聲不響悶聲發財的蕭禕。
真真是低瞧了他了!
顧玉青到的時候,蕭鐸正在大理石鋪就的地面上來回踱步,如同困獸。
看着這樣的蕭鐸,顧玉青冷眼一笑,眼角眉梢盡是鄙夷不屑,只是轉瞬即逝,等到蕭鐸朝她看來時,已經一片平靜。
逆着陽光,蕭鐸一眼看到書房門外盈盈而立的顧玉青,不覺一怔,陽光彷彿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金光,爲她本就明媚的五官更添色幾許,這一刻,她彷彿是踏着金光從天而降的仙女。
“顧大小姐?”回過神來,蕭鐸立刻朝顧玉青走去,眼中含着欣喜的笑意,“怎麼來也不提前讓人通報一聲。”
顧玉青含笑說道:“冒昧打擾殿下了,只是一病數日,心中始終不安,陸久政那件事畢竟由我而起,如今因爲他讓殿下被端王爺記恨,倘若殿下有個意外,我良心難安。”
聞言,蕭鐸知道她是爲了端王爺一事而來,頓時斂了玩笑之意,側身請顧玉青進書房。
蕭禕才立了大功,他必須晝夜不停地做足準備,爭取一舉將端王爺扳倒,如此才能在父皇面前與他勢均力敵。
落座後,有丫鬟捧上熱茶,蕭鐸立刻熱切問道:“顧大小姐來,可是有什麼好消息要帶給本王?”
顧玉青笑着搖頭,“恐怕讓殿下失望了,沒有什麼好消息,只是想在明日午時,請殿下到八珍閣一敘,以表歉意。”
蕭鐸聞言,不禁失望,可面上到底還是維持了該有的風範,說道:“能得顧大小姐一請,實乃三生有幸,明日定準時赴約。”
閒話再說幾盞,顧玉青含笑起身告辭。
望着顧玉青離開的背影,蕭鐸失望的心緒中又泛起點點漣漪,顧玉青肯主動相邀,是不是就意味着,從此他們便是一條船上的了,他再也不用費盡心機的拉攏她了?
一夜輾轉,及至天明,終於熬到中午時分,蕭鐸換了玄色長袍直綴,直奔八珍閣。
八珍閣地處京都最繁華的鼓樓大街,門前車來人往,極是熱鬧。
顧玉青告知他的雅間是滄瀾閣,他到的時候,顧玉青尚且未到,閒閒臨窗而坐,飲着老闆親自捧上的香茶,蕭鐸俯窗瞧熱鬧。
正覺無趣,忽的瞧見一個極其面熟的女子行色匆匆進了八珍閣,雖她面上有傷,可眉眼間透漏出來的容貌,蕭鐸篤定,他必是在哪裡見過。
究竟是在哪裡?
偏頭蹙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轉臉吩咐長順,“去,查一查方纔那個姑娘。”
不用蕭鐸特意描述,長順心領神會他口中的姑娘是誰,當即點頭轉身出去。
只是剛剛出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面帶笑容折返回來。
迎上蕭鐸詢問的目光,長順答道:“殿下,難怪覺得眼熟,是端王府的成側妃,說來也巧,她正好在我們隔壁的翰墨軒。”
八珍閣的三樓只有兩個雅間,一間翰墨軒,一間滄瀾閣,比肩而立,只一牆之隔。
她?
蕭鐸頓時心下疑惑,她不是端王爺最寵愛的側妃嗎,怎麼臉上鬧出那樣多的傷來,還有,她不是常年臥病在牀嗎,怎麼方纔走起路來完全就是正常人的樣子。
心頭有了疑惑,蕭鐸不禁對隔壁的成側妃起了興趣,正欲過去打聲招呼,忽的一眼瞥見樓下赤南侯府的馬車徐徐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