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被她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皇后強行壓下滿心不安,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瞥過顧玉青一眼,嘴角含笑,道:“快起來,慧貴妃還沒來呢,你也算不得晚!”
既然都來了,皇后只能將她看好,免得又發生上一次的事情,她的計謀將她反噬。
蕭靜毓歡歡喜喜起身,因着先前與皇后說定,她並不參加宴席,此時貿然而來,此處必定無她的座位,起身之後,爲了避免尷尬又遮掩先前的約定,蕭靜毓便指了顧玉青與公孫琦的位置,道:“母后,女兒想坐了兩個準嫂嫂中間。”
顧玉青與蕭靜毓乃蕭禕和蕭煜的準王妃,公孫琦作爲小姑,提此要求,並不過分。
皇后知曉她的意思,當即點頭,“給公主加張桌子。”雖是答應了,可到底心頭不安。
挨着公孫琦落座並無什麼,可她身側是顧玉青,就讓皇后有些不安,便又追加一句,“就放在公孫小姐左側便好,免得後面的人還要因着她再行挪動。”
公孫琦與顧玉青所在那一側,因着身份特殊,公孫琦是首排第一位,顧玉青是第二位,公孫琦的左側,空懸無人,加一張桌子,最多讓陣容看上去不算整齊,卻是不影響旁人落座。
宮婢領命,應諾執行。
蕭靜毓提裙落座,“不知兩位給母后準備了什麼好的生辰禮,也讓我張張見識。”
話雖如此,目光卻是略過公孫琦,直視顧玉青。
公孫琦再一次感受到被人無視,還是這樣赫赫然的無視,登時心頭怒火直竄,扭臉看向蕭靜毓,“公主若是覺得隔着我與顧玉青說話不方便,不如我們換一換位置?”
蕭靜毓樂見其成,本來她就是奔着顧玉青纔來的,若非顧玉青,她根本都不會來這宴席上。
眼見公孫琦如是說,當即點頭,“好啊!”
公孫琦頓時……只覺一口老血涌上心頭,堵得她五臟六腑生疼。
是個人都能聽出,她方纔的話,是氣話,怎麼蕭靜毓就……齜牙咧嘴,忍了那口濁氣,話都說出去了,又不好再返回,公孫琦只好握着拳頭逼着自己扭臉去看顧玉青。
顧玉青卻是眼皮不眨,並不看她。
公孫琦覺得自己要被氣炸了。
顧玉青這是什麼意思,她都說要換座位了,難道顧玉青不換?還是等着她去央求她……
這廂公孫琦臉色一層綠過一層,那廂蕭靜毓卻是等不及,催促道:“趕緊的。”
公孫琦油綠油綠的臉就是一僵……我招誰惹誰了!
惹不起蕭靜毓,公孫琦就只好開口,“聽到沒,公主讓我們換一換位置。”
顧玉青扭臉,字正腔圓道:“不!”
乾脆明瞭,一個字,不!
公孫琦當即一怔,不?你竟敢對公主說不?愣愣怔怔,公孫琦轉頭復又去看蕭靜毓,眼底的匪夷所思尚未褪去,“公主,她說不換!”
蕭靜毓沒好氣瞪她一眼,“我又不聾,自是聽到!”說罷,又是瞪她一眼,兀自轉頭,不再看公孫琦。
徒留公孫琦夾在顧玉青和蕭靜毓中間,兀自吐血凌亂,仰天長嘆,我招誰惹誰了!
由此,對顧玉青的仇恨愈發濃烈。
若非顧玉青,她怎麼會受到這樣的屈辱。
正說話,外間內侍一聲悠長的通傳響起,“陛下駕到,慧貴妃娘娘駕到。”
中秋節,皇上就是棄了皇后與慧貴妃聯袂而來,今兒皇后的生辰,皇上竟又是與慧貴妃一同前來。
這一聲通傳,隨着皇上與慧貴妃款步進來,衆人看皇后的目光,就多了幾分閃爍,氣氛不由凝重,方纔彼此說話的聲音也跟着驟然停下,整個大廳,靜默至極。
皇后的生辰,歷來規矩都是隻請女賓不請男賓的,故而就算是皇子,也只是拜壽獻禮,並不留席就餐。
皇上此刻與慧貴妃同來,卻是意欲爲何?
往年皇后的生辰宴,皇上可都是並不出席的。
通傳的聲音響起一瞬,顧玉青驀然擡首,朝皇后看去,只見皇后眼底波光驟然大顫,不過,這份震驚意外,也僅僅是電光火石一瞬間便倏忽不見。
到底是皇后,情緒的遮掩與壓制,可謂常人無法企及,那一瞬的異樣過後,眼底面上便是一派欣喜,等到皇上與慧貴妃前後腳的款步進來,她已經是盈盈笑意仿似三月春陽,遍及眉眼各處。
“方纔我還同顧玉青說,你怎麼還不來,該不會是忘了今兒是我的生辰,你竟就帶了陛下來。”隨着皇后說話,皇上已經在正位落座,而慧貴妃也款款坐在皇后下首,低眉含笑不語。
皇后就滿目含情,朝皇上深深看了一眼,轉頭再看慧貴妃,“帶了陛下來,這該不會是送我的驚喜吧?”
皇后的話,說的欣喜交加又發自肺腑,淋漓盡致的展示着她滿腔歡喜。
可心思聰慧的人卻能發現,皇后此言,于慧貴妃而言,實在算不得和善。
這樣的話,無論慧貴妃怎麼回答,都是錯。
而且這錯,還是僭越忤逆的大錯,若是傳至御史耳中,只怕又要掀起一場妃嬪壓制皇后的軒然大波來。
陛下是誰,豈是誰說帶來就帶來,說送人就送人的禮物!更何況,這話還是一國之母對着一個妃嬪說起,就更是不倫不類。
儼然皇后給慧貴妃挖了一個坑,這坑中,還遊躥着不計其數的毒蛇毒蠍,誰若落入這坑中,便是萬劫不復。
顧玉青不禁爲慧貴妃捏一把冷汗,眼睛一瞬不瞬,朝慧貴妃看過去,深怕她一個不小心,落人話柄。
慧貴妃嘴角微勾,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卻是略帶着慵懶的態度,道:“娘娘擡舉臣妾了。”
一句話,將皇后挖下的大坑饒了過去。
顧玉青頓時鬆一口氣。
皇后卻是笑意不減,仿似她方纔的話,根本就無二意一般,接着笑道:“妹妹一貫自謙。”
一句話,算是對慧貴妃方纔之言不溫不淡的反擊,慧貴妃只笑不語。
皇后眼底精芒一閃而過,轉頭笑着對皇上道:“陛下是坐坐還是要陪臣妾吃完這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