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曄語落,吸了口氣,眉頭微微一蹙,擡眸去看皇上,“那個……陛下……臣是來求恩典的。”
說話語氣,完全一副陛下您怎麼找不到重點啊!
皇上不想接陶曄的話,和他這種段位的二愣子說話,純粹是自找傷害。
“你的事,朕只能說,替你和威遠侯遞一句話,但究竟威遠侯要不要擡九姨娘的位份,那就是威遠侯府的家事了,朕不好插手!”朕可以給你面子,但是威遠侯要不要給你面子,那就是你的事了!
陶曄一愣,滿面驚訝毫不遮掩,“還有陛下不能插手的?”
皇上頓時臉色一沉,“朕何時插手過臣子的家事!”
分明是一句極怒的話,陶曄卻生生把他當做提問式語句,眉尖微動,一個思忖,轉瞬一本正經唸經一般說道:“三年前,盧旭二子成親,盧旭一家意向是禮部侍郎家的三小姐,陛下卻是明裡暗裡示意,讓他娶了戶部贊禮家的四小姐,爲此,盧旭和臣整整喝了三個月的酒。還有兩年前……”
眼看陶曄擺出這個架勢,皇上頓時頭皮一麻,果斷打斷陶曄的話,“你跪安吧!”
陶曄一愣,一臉委屈加茫然,“臣還沒有說完。”
皇上……“你要說什麼,朕都知道了,你跪安吧,至於威遠侯府九姨娘的位份,你放心,就算威遠侯不給你面子,朕到時候賞她一個品階就是!”
眼見隨着他說話,陶曄一副欲要辯解的姿態擺的十足,甚至帶了叫囂的氣息,皇上迅速甩出最後一句話,陶曄當即神情一凜,“臣告退!”
說的那叫一個乾脆利落,啪啪袖子一打,磕頭謝恩,起身離開。
只是剛剛走出沒有兩步,忽的步子一頓,轉過頭來,皇上扶額皺眉,“又怎麼了?”
陶曄一副幾百年難得一見的爲難之色涌在面上,“那個……臣今日來求陛下這事,陛下替臣保密,臣……臣想給映秀小姐一個驚喜……陛下賜封品階,能不能正好在臣大婚那一日?”
皇上沒好氣橫他一眼,你事兒還真多,眼看就要趕上蕭煜了。
不過看在臉色千年不變亙古陰黑的陶曄,能面紅耳赤一次,也算奇觀的份上,皇上點頭,“可以!”
畢竟爲官數載,陶曄從未因爲私事求過他什麼,這些年,一直勤懇爲政,況且提出的請求又的確是不算什麼,皇上沒有道理不答應。
陶曄眼底亮光飛閃,又一次謝恩,欣喜的樣子,如同當年高中,哪像一個。
陶曄雖說話又直又楞,從不拐彎,可勝在辦事一貫秉公,能力又好人又勤勉,相較後兩點,那二愣子性格,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甚至還是他的優點。
起碼和陶曄說話,不必打太極。
不像兵部戶部那兩條老狐狸,一個墨燼的事,他足足煎熬了數日,每天商量來商量去,他倆就只會揣摩着他的心思說話,說出來的,還是一些不痛不癢毫無建樹之言。
思緒一甩,皇上覆又將那寫滿人名的宣紙拿出,湖筆蘸了濃墨,擡手一揮,寫出陶曄二字。
立在皇上身後的內侍總管,眼瞧着這兩個字躍然跳上紙面,眼皮微動,斟酌着開口,“陛下,威遠侯府的那位庶出的小姐,當真是好福氣,能得陶大人如此看重,又有平西王府出面做媒,這以後,威遠侯有福氣了。”
威遠侯的兩個嫡女皆是遠嫁,且所嫁並不很是如意。一個嫡子,娶妻也不賢。
兒女的親事,一直是橫亙在威遠侯心頭的一根刺,每每旁人提及什麼兒女親家兒孫多福之類的話題,他都是老臉漲的通紅,直接避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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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當真得了陶曄做女婿……滿京都那麼些人想要和陶曄結親都被陶曄直接拒絕,而他府上的庶女卻是被陶曄看重到如此地步,竟親自進宮爲她母親求身份。
兒女親家一事上,威遠侯總算是揚眉吐氣一次!
皇上唏噓一嘆,“商戶出身,到底是辱沒了陶曄的人品!”縱然這些年對威遠侯頗爲倚重,可倚重的,不過是他祖輩積攢下來的真金白銀,對威遠侯本人,皇上還真是不很欣賞。
太過畏畏縮縮小心翼翼,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氣概,逢事不管對錯不管是否佔理,總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讓人瞧着就憋屈!
而陶曄……雖家境微寒,可到底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
而提腳邁出御書房門檻的陶曄,夜裡的寒風吹散他一杯的汗,深吸一口氣,轉頭朝着麗妃宮閣的方向掃了一眼,低頭迅速投入茫茫夜色裡。
儘管不知平西王府世子妃爲何要對威遠侯府下手,可平西王府世子妃要除掉的人,必定十惡不赦。
翌日,陶曄的府邸便開始了熱鬧而低調的採辦佈置,府中終於要迎來女主人,讓那些貼心貼肺服侍陶曄的下人,心頭怎麼能不激動振奮。
第三日,皇上選秀的聖旨,終是下發。
不同於以前的歷朝選秀,此次選秀,僅侷限於京都範圍,聖旨一出,當即京都官員集體沸騰,家家着手準備一搏。
而威遠侯府,甘氏面紅耳赤,氣喘吁吁,咬牙切齒一巴掌甩奮力到九姨娘的臉上,“賤貨!拉出去。”
九姨娘被甘氏一個巴掌打的趴在地上,摔倒之際,額頭結結實實在桌子腿上一撞,登時頭破血流,殷紅的血液從頭皮流出,順着臉頰直往下淌。
九姨娘不顧頭上刺心的疼,一軲轆爬起來,跪着撲到甘氏腳下,哭道:“夫人,您就讓秀兒嫁過去吧,與兵部尚書結親,又有平西王府保媒,這同樣是對麗妃娘娘的扶持啊,婢妾求您了。”
素白而修長的手指抓住甘氏的裙襬,左右搖動。
甘氏心頭火氣蹭蹭直冒,哪裡經得住她搖晃,當即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朝着九姨娘的臉頰就戳過去。
九姨娘再怎麼撕心裂肺的嚎哭,眼見甘氏如此,嚇得忙縮了手跪到一邊去。
甘氏一個冷笑,“我還當有多母女情深,怎麼,和你那勾魂兒的小臉蛋相比,映秀就不夠分量了?”
九姨娘害怕刺激的甘氏當真在她臉頰上劃出一道來,只瑟瑟哭着,卻是不敢接話。
甘氏沒好氣將金簪朝手側桌上“啪”的一放,“拉出去,給我看緊了,不許她邁出院子門一步!”
屋內立着的兩個腰肢粗壯的婆子得令,當即上前,一把提了九姨娘,將她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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