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這個……”小護士有點爲難,看了眼已經從牀上坐起來,走到名可身後的北冥連城,她微微紅了紅臉,纔看着名可道:“這事還得要問問樑醫生的意見。”
“我跟你一起去。”回頭看了北冥連城一眼,名可道:“你別去了,在這裡等我,太多人反倒不好。”
北冥連城點了點頭,名可立即和小護士朝重症病房區所在的十二樓趕去。
樑醫生已經有點焦頭難額了,躺在病牀上的男人倒也沒做什麼,只是那道冰冷的目光嚇得他們一個個連話都不敢多說半句,想勸他,又怕遭他嫌棄。
這病人怎麼可以強悍到這地步?一醒過來意識立馬就清晰了!更何況在他們的估算裡,他最快也要到今晚才能醒來。
更讓他們爲難的是,這北冥先生的脾氣並不只是單純一個“差”字可以形容的,人明明還虛弱地躺在那裡,渾身無力,但光是一個眼神,就足夠讓人畏懼到不行。
好在樑醫生跟他說了先問問家屬的意見,而他指定要問名可小姐之後,局面纔算勉強穩定了下來。
至於名可要進去看他,這確實是開了醫院的先例。
重症病房分兩種,一種可以允許一個家屬進去探病,那是介於重症和非重症之間,病人其實很快可以就送出去,回到普通病房中。
可現在,北冥夜所在的卻是禁止家屬探望的病房。
但因爲北冥夜一記涼冰冰的眼神,身爲主治醫生的樑醫生連哼都不敢哼半聲,只好哄着他,讓名可小姐來看他。
經過一系列的準備,消毒,換衣服,折騰了十幾分鍾,名可才順利來到病房裡。
擡眼望去,男人躺在病牀上,已經閉上眼,躺得如此安靜,就像是徹底沉睡了過去一樣。
可當她走近了兩步,那雙分明沒有多少神采,卻還是足夠森寒的眼眸倏地睜開,視線直勾勾落在她臉上。
“夜。”她喚了一聲,看到他醒來,已經激動得連指尖都在發抖。
可她又不敢讓自己的激動表現得太明顯,怕連他的情緒也被自己帶動。
樑醫生說過不能讓病人激動,不能讓他的情緒大起大落,一定要將他安撫好,讓他在這裡再乖乖呆上一天。
其實北冥夜這麼固執想要出去,也不過是想親眼看看她是不是還好好的,現在看到,心裡也就滿足了。
他重新閉上眼,薄脣微啓,淡言道:“好了,你回去吧,我會聽話,在這裡多呆一天。”
本來還激動得要死要活的名可眨了眨眼眸,分明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纔剛進來,他卻說讓她回去,這幾句話她真的沒有聽錯嗎?他真的在叫她回去?
見她一直沒有舉動,北冥夜再次睜開眼眸,見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呆萌的模樣徹底愉悅了他。
終於他挽起了脣角,虛弱地笑了笑:“只是想見見你,現在見到,也就滿足了,回去吧。”
名可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怎麼現在聽起來反倒是他在勸自己?她來這裡難道不是被賦予了使命,前來安撫他的情緒嗎?
沉默了下,她還是舉步走了過去,拉過一把椅子在病牀邊坐下,執起他垂放在身側的大掌,輕輕握在手中:“我就呆幾分鐘,過完這幾分鐘,我便回去。”
北冥夜點了點頭,四肢確實沒什麼力氣,但還是盡力反握着她的小手。
“怕不怕?”他輕聲問道。
名可看了他好一會,才終於誠懇地點了點頭:“怕。”
她咬着下脣,無奈道:“其實我很怕死的,所以,我很怕你醒不過來。”
北冥夜修長的睫毛微微煽動了起來,視線依然鎖在她小臉上,倒是有點聽不明白她這話了,怕死和他醒不過來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她笑了笑,將他的大掌執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臉上,手帶着他粗糲的掌心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挲着:“樑醫生說不可以讓你激動,不過有些話,我還是想告訴你。”
她不安了兩天兩夜,到現在真真切切看到他睜開眼,壓在心頭上的巨石才總算被挪開了些。
心裡有許多許多話想要跟他說,可她知道,她現在沒有太多的時間。
閉上眼,感受着他掌心的溫度,她輕聲道:“如果你醒不過來,我會跟着你去的,可我又怕死,所以,只能祈求你也能醒來。你知道我膽子很小的也怕疼,我還沒想好有什麼方法纔可以舒舒服服陪你死去,所以,你一定不能死知道嗎?”
在病房裡說什麼死不死的,是不是很不吉利?可她……忍不住,她真的有很多話想要和他說。
北冥夜閉上眼,沒什麼力氣的五指緊緊將她的手握住。
“樑醫生說過你不能激動,你要知道你的一舉一動都和我的命運緊密牽連着,以後不要再對自己的身體抱着這麼隨意的態度了,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依然閉着眼,眼底似乎有些什麼溫熱的東西在浮動,卻很快便被他壓了回去。
這女人真傻,傻得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沒有受傷的心臟卻隱隱揪痛着,有些話衝動地想要說出口,但到底還是被他嚥了回去。
好一會之後,他才睜開眼,看着她笑道:“不是想要我求婚嗎?這次我爲了你差點連命都沒了,誠意夠不夠?”
她鼻子一酸,嬌滴滴地白了他一眼,呶脣道:“我不喜歡這種方式。”
“我只問你,夠不夠誠意?”他執着地問道,非要問出個結果。
名可又瞅了他一眼,本來不想提這事,但最終還是吐了一口氣,無奈道:“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嗎?和你說的一樣,只要你要,我還不是得巴巴地貼上來?根本……不需要你費心思求婚。”
這輩子她就是註定逃不出他的掌控了,她都認了,他還追問什麼?
北冥夜忍不住笑出聲,只是這一笑便扯動了傷口,揪心的痛立即傳來,他忍不住皺了皺眉,笑聲被徹底壓了下去。
長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撫過,他的聲音淡得如風一樣,幾乎連他自己都聽不真實:“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女人?這麼傻,讓人怎麼忍心?真傻,真的太傻了。”
名可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傻,要說傻,他不是比自己還要傻嗎?
明知道是個陷阱,還不要命地闖過來,明知道有人在不遠處,就等着他用自己的身體來擋子彈,他還是擋得那般義無反顧,甚至,在他中槍之後,爲了不嚇到她,寧願自己死死忍着,不讓她知道……
就當大家都傻吧,不是有句話說,傻人有傻福,傻一點就可以得到幸福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