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心裡十分清楚——皇后娘娘答應了妻子會保他一命,但這輩子,他完了!
容華的話剛落,給董玉蘭查看了情況和脈搏的徐流光跌坐在牀邊,抱着董夫人兩人都哭了起來。
映姑姑也放下了董玉蘭的手退到了一旁。
容華明白,董玉蘭已經走了!
孟非腦子一片空白,目光呆呆地看着牀上的董玉蘭,雙手顫抖得厲害。
不可能。
不會的,她怎麼可能就這麼走了?
可他的喉嚨卻如是有什麼堵住了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想到那鮮血四濺的場面,他的手就抖得更厲害了,似是有密密麻麻的絲把自己的心臟給網住了,有種窒息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怎麼這樣對自己如此殘忍?
不就是一個貴妾嗎!自己又不是要寵妻滅妾!
這些年來自己春風得意,可唯一遺憾的是,膝下就只有兩個嫡出的女兒,沒有一個兒子!
年前同僚送的鶯鶯有了身孕,有經驗的大夫和醫婆都說是個兒子,鶯鶯又是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長得又漂亮,他所以就想升鶯鶯爲貴妾。,他也不過就是希望兒子將來有幾分體面啊!
不就是個貴妾嗎!
她怎麼就那般心妒!這些年了,一點都沒有長進,還是如以前一般那般嬌蠻任性,容不了人!
誰知道自己一開口,她就一口回絕了,自己好說歹說她就是不同意,最後就說,若她不同意,那以後兒子生下來就養在她的名下。
“你休想!”記得董玉蘭立即怒氣衝衝地說道,“想爲貴妾?不能爲貴妾就把孩子養在我的膝下?是那個狐狸精這樣跟你說的嗎?”然後起身就直接拿了掛在牆上的一把劍,“看我今日不殺了那個狐媚子!”
她從來就是說風就是雨的,鶯鶯那樣柔弱的人怎麼可能就是她的對手?
自己也是氣着了,也取了一把劍下來,“你敢!”
說起來,他們夫妻兩人這些年來吵過也動過手,只是這真刀真槍的對上,這還算第一次。
他還清楚地記得當時鮮血濺到自己手上的情況!
那一下,是董玉蘭她自己撞上來的。
她,怎麼可以這般對自己!怎麼可以就這樣丟下自己和兩個女兒!
孟非又是磕了一個頭,“求娘娘賜死。”
董夫人猛然走了過去揪住孟非的衣襟,一邊打一邊道,“蘭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要這麼狠心!你……你我女兒!”
孟非沒有躲閃任她打,一邊道,“岳父,岳母,是女婿該死。”
“母親。”
“夫人。”
董沉舟,徐流光和董大人走過去拉她。
董夫人一邊打,一邊問緣由。
孟非卻是隻字不提,自說自己該死。
董夫人收了手,目光看向一旁董玉蘭的兩個大丫頭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來說!”
兩個丫頭哭着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說了出來。
董夫人瞬時氣得眼前發黑,董大人和董沉舟又是一拳朝孟非打了過去。
徐流光就忙吩咐了人去煎安神的湯藥,然後又是親自扶着董夫人去了相鄰的廂房。
容華鬆了握緊的拳頭,“去把人叫過來。”
董大人和董沉舟等人也冷靜了下來,董沉舟看了眼屍骨未寒的妹妹,請了容華出了內室到了正廳去。
幾個人在廳裡剛坐下,鶯鶯被人帶了過來。
往前走到了孟非的身後,鶯鶯跪了下去,“賤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音帶了兩分顫抖卻婉轉如黃鶯出谷。
“擡起頭來。”容華道。
“是,娘娘。”鶯鶯應了一聲,飛快地擡了下頭,然後又垂下了眼眸。
十六七歲的年紀烏黑的頭髮,雪白的皮膚,柳眉杏眼,水藍色的素面褙子,跪在那整個人如秋天的湖水一般的溫柔,眸光流轉之間卻又是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嫵媚。
容華目光掠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想起了她剛走進來的時候雖是面上帶着懼色卻一步步走得搖曳生姿的身姿。
的確是嬌媚可人的美人兒!
孟非自小在西北軍營長大,這樣溫柔嬌媚的女子肯定很對他的胃口,也難怪孟非會爲了她而與董玉蘭刀劍相向。
跪在地上的鶯鶯卻低低地哭訴了起來,“娘娘,是賤妾該死,都是賤妾的錯,是賤妾對不起夫人,賤妾只想好好地伺候大人和夫人的……”說着撫了撫腹部,“賤妾從來妄想過什麼,賤妾也從來沒有跟大人提過什麼要求,賤妾出身低賤,大人和夫人給賤妾一個安身的地方賤妾就感激不盡了,怎麼還敢有其他的妄想……還請娘娘明鑑。”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哀求道,“娘娘,賤妾是該死,可這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
話裡話外都表達一個意思,她沒有任何的癡心妄想,貴妾的事是孟非的意思與她沒有一點關係,要怪就只能怪孟非與她鶯鶯無關。容華嘲諷地看向孟非。
董玉蘭到死都求自己保住他的命,可這鶯鶯一出來就把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就爲了這麼一個人,孟非拔劍指向妻子!
就爲了這對狗男女,容華爲董玉蘭的死不值得。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早就擔心過董玉蘭和孟非兩人的關係,只是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董玉蘭會走上這一條路。
孟非面色如土。
董大人與董沉舟氣得額角的青筋直跳。
董沉舟起身,一腳踹向孟非。
孟非痛都不敢呼一聲。
容華冷冷地看向鶯鶯。
鶯鶯抖着聲音求道,“娘娘,孩子是無辜的,求娘娘網開一面讓賤妾把孩子生下來,等孩子生下來了,賤妾再以死謝罪給夫人贖罪……”
董沉舟抱拳說道,“不能讓這賤人髒了娘娘的手,娘娘,這件事就交給微臣處理。”
容華輕輕地搖了搖頭,“也不必這了這麼個人髒了二哥你的手,而且事情傳了出去,董姐姐免不得會落下心妒的名聲,既她肚子裡懷着孟家的血脈……”
董沉舟略一沉吟,朝容華點了點頭。
容華目光看了眼鶯鶯的腹部,然後看向孟非,“本宮倒是想看看她會生出一個什麼樣的寶貝疙瘩出來。”
她還不至於對一個孕婦下手,就算是她平安生下了孩子又能如何?就算是兒子又能如何?不說自己和董家,就是孟非也不會讓她活命!
“娘娘。”鶯鶯顫抖了起來。
面色如土的孟非大聲道,“來人,把這賤人拖出去。”
旁邊的人見容華和董家父子都沒有開口的打算,就有兩個婆子上前架住鶯鶯就往走。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求娘娘饒過這無辜的孩子吧……大人,求求您饒了賤妾,大人,賤妾肚子裡懷的是您的孩子啊,大人……”鶯鶯面色煞白,尖聲求道。
很快就被婆子堵住了嘴拉了出去。
孟非跪在地上,鼻青臉腫,血順着嘴角不住地往外冒。
“多謝娘娘厚愛。”董大人起身抱拳說道,瞥了眼孟非,“蘭兒的意思,微臣等都明白了。”
容華點了下頭,起身又去了董玉蘭的房裡。
只有徐流光指揮着丫頭和婆子在給董玉蘭換衣服等,見容華來了,徐流光眼淚就掉了下來,“她真是太傻了。”
牀上的董玉蘭如是熟睡了一般,容華瞬間也紅了眼眶,走了過去握住了徐流光的手。
兩人低低說了會,見天色將晚,徐流光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吧,這裡有我呢。”
容華點了點頭,“我去看看孩子就回,我留下醉彤在這這邊照應着,回頭讓人去叫了石媽媽過來。”早兩年,梨花出嫁,石媽媽就出了宮跟着女兒和女婿一起住。
“嗯。”徐流光起身要送她去兩個孩子那邊。
“我自己過去。”容華說道。
她們之間不用這般客氣,徐流光就送到了門口。
到了東廂房,進了門容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臨窗大炕上的姐妹兩,五歲還不到的恬恬抱着布偶依偎着妞妞,妞妞的目光卻窗外望去。
妞妞七歲了,她已經懂事了。
聽得聲響,妞妞回頭見得容華,大大的眼睛立即就蓄滿了淚水。
“姨母。”恬恬立即丟下了布偶,滑下了大炕朝容華撲了過去,摟着容華哭了起來,“姨母,爹爹和母親打架了。”
難道當時兩個孩子在場?容華心驚,擡眸看向一旁幾個丫頭和婆子。
幾個丫頭和婆子戰戰兢兢地跪了下去行禮。
“姨母。”妞妞起身。
容華伸手把她拉入了懷裡,摟着了她們姐妹兩個,“不用怕,有姨母在呢。”
“姨母不用擔心,妞妞及時捂住了妹妹的眼睛,妹妹她什麼都沒有看到的。”妞妞慢慢地說道。
容華心痛地摟着了妞妞,“妞妞做得好。”
恬恬沒有看到,可她卻是看到了那鮮血淋漓的一幕。
“嗯。”妞妞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容華安慰了兩人一番,然後與妞妞說道,“姨母把醉彤姐姐留在這裡照顧你們,等會還會叫人把石媽媽叫過來,若有什麼事就讓醉彤姐姐遞話給姨母好嗎?”
“好。”姐妹兩人點頭應了。
又是囑咐姐妹兩人一番,這才起身。
出了屋,容華吩咐人去請石媽媽過來,又吩咐醉彤道,“別事你都不要管,只管照顧好兩個孩子。”
“娘娘放心,奴婢定會好好保護好兩位小姐的。”醉彤道。
容華這才帶了流蘇離開。
“去查查,那鶯鶯是什麼來路。”上了鳳輦走了會,容華吩咐說道。
“是。”流蘇應道。
回到了宮裡的時候已經是日薄西山,周珩和阿寶都已經等着她了。
見容華回來,周珩目光擔心地端詳她一番,“你還好嗎?”
“母后。”阿寶是甜甜地笑着摟住了她。
顯然,父女兩人都知道了。
“我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我去換衣服。”容華微笑着說道。
“我來幫母后換。”阿寶牽着她的手,笑眯眯地提議說道。
是擔心自己會傷心吧!
女兒雖是越大神情和行事就越發的像周珩,也只有在父母和外祖父外祖母面前能像個孩子,容華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好啊。”說着牽着她的手往內殿走。
說是幫她換,阿寶也不過是挑挑衣服顏色,遞遞衣服罷了。
等換衣服出來,晚膳已經擺好了。
一家三口吃了晚,容華才與他們父女兩個說了孟雅然孟恬然會進宮來的事。
“母后放心,阿寶會好好保護和照顧她們的。”阿寶仰着腦袋,貼心而又認真說道。
“嗯,有阿寶幫忙照顧,母后很放心。”容華點頭。
說了會話到了就寢的時間,阿寶便告退。
容華和周珩沐浴了後,也上了牀榻。
周珩摟着容華,手輕柔在她背上撫着,“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睡吧。”
容華嗯了一聲。
翌日一早,醉彤就送了消息過來,鶯鶯死了,一屍兩命。
是怎麼死的,誰下的手,容華自不會過問。
吩咐了人收拾和佈置妞妞姐妹兩人住的地方來。
不管是董玉蘭自己求死,還是死在孟非的手下,這對於妞妞和恬恬姐妹來說,都不是好事,最終董玉蘭的死對外宣佈的是暴斃而亡。
孟非也立即給上峰遞了辭官的信。
因董玉蘭和容華的關係,他的上峰覺得很棘手,直接就往上面送到了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的手裡。
五城兵馬司的總指揮使是周珩的心腹,當時就把那人罵了一頓,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等董玉蘭入土爲安頭七一過,容華就派了人出宮接孟雅然姐妹。
孟雅然什麼都沒有帶隻身牽着妹妹的手往外走,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幾日下來瘦得不成人樣的孟非一眼。
阿寶綻放了只有在親人面前纔會露出的笑容來,一隻手拉着一個往容華的面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