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夫人這一口老血一噴,把葉世林嚇得夠,忙起身伸手扶住了她,並大聲叫道,“來人。”
李媽媽帶了人涌了進來。
請大夫的請大夫,扶的扶,倒茶的倒茶,一頓人仰馬翻。
等是大夫過來請了脈,只說這老夫人是被氣的,這一口血吐出來倒是還好些,不過到底是年紀大了,切忌勞累受刺激。
“都是兒子不孝。”葉世林無比歉疚。
“好了,與你無關,人老了,這身子骨就是越發的不利索了,無事。”葉老夫人靠坐在牀上安慰了一句,然後就着李媽媽的手把藥一口一口喝了。
等喝完了藥,葉老夫人讓人下人都退了下去,與葉世林繼續前面是話題,“國公爺他這是什麼意思?是不同意我們把五丫頭送去選秀嗎?”她不是前些日子就與國公夫人透過口氣的啊?
“嗯。”葉世林也是覺得是那麼一個意思,“國公爺的意思這門親事,五丫頭小孩子家家的鬧着玩,算不得數。”
“當然不算數。”葉老夫人覺得成國公這話說得非常有理,比起國公夫人是靠譜多了,那國公夫人居然是不管不顧的跟五丫頭退了親,真真是不知所謂!想起國公夫人,葉老夫人就道,“想來前兒我跟國公夫人提五丫頭選秀的事,看來她是沒有與國公爺提。”
不然國公爺怎麼會說出欺君之罪的話來。
這兩家心裡有了底,自就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了。
顯然,就是國公夫人壓根就沒有與國公爺提!
“這件事,我應該自己探探國公爺的口氣的。”葉世林說道。早點探了國公爺的態度,那事情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五丫頭不去選秀,那就嫁去國公府好了,至於,進宮選秀還有四丫頭和六丫頭兩人呢!
“怪不得你,誰知道國公夫人她的主意和國公爺是相左的。”葉老夫人擺手道。
“我倒是想不到,國公爺如此顧念與二弟當年的情分,也不枉二弟與他相交一場,如今五丫頭有了好歸宿,二弟在九泉之下定也放心了。”葉世林唏噓了一番。
不得不說,二弟是才華和爲人,都令他羨慕,更是嫉妒。
“你二弟都死了那麼多年了,國公爺他這麼做——”葉老夫人卻不那麼認爲,“是不想國公府背上一個背信棄義的名聲,要不然就是另有所圖。”
“五丫頭一個姑娘家的有什麼可圖的?而我們葉家……”葉世林臉色微暗,“這門親事,是我們家高攀。”葉家上下都沒有什麼讓人可圖的。
所以,纔不正常啊!葉老夫人看向他道,“你是別忘了,你二弟在錦州當的是什麼官職,而且他去錦州前,深得先皇的信賴!”
當年自己弟弟外放的官職是錦州按察使!葉世林立即明白了葉老夫人的意思,臉色也緩緩凝重了起來,“母親,您的意思是——二弟可能給五丫頭留了什麼東西,國公爺的目的是那個?”
葉老夫人沒有說話,算是認同了他的話。
葉世林回想了一番,道,“可是二弟留下的東西,我們都是知道的啊?至於五丫頭手裡有沒有,我們也很清楚啊?”
葉老夫人皺着眉頭回想。
葉世林也沒有開口。
母子兩人想了好一會,也是沒有想出什麼來,所以葉世林就道,“所以國公爺此舉——只是不想損了國公府的名聲?”
葉老夫人不語,好一會才說道,“先不管國公府如何,那現在五丫頭是斷不能再去參選了,明日你就去禮部讓人把五丫頭的名字也劃了。”
總不能送了那丫頭去選秀,真的落一個欺君之罪吧?——那可是滿門抄斬的罪!
“嗯,兒子明日一早就去,母親您不用擔心。”葉世林點頭。國公爺都找上門來威脅了,還能如何?
“還在還有珠丫頭和月丫頭,她們兩個都是好的,尤其是珠丫頭跟了嬤嬤學習規矩後,性子沉穩不少。”葉老夫人說道葉怡珠葉怡月兩個孫女,就想起了容華來,捶着牀鋪道,“我倒是不知道五丫頭行事如此大膽而不知規矩,竟是連親事都自己上門去退了!還敢帶了丫頭婆子收拾了行囊離家出走!越發的跟顏氏一樣了!”
沒規矩,不知廉恥!
“這孩子……”葉世林搖了搖頭,隨即問道,“她是去了哪?”
“說是去了寶禪寺衚衕的一宅子。”葉老夫人滿臉含怒,因爲有流蘇那暴力的丫頭在,滿府的人都不敢上前攔,攔不住,只好就吩咐人遠遠地跟着,“也不知道她從哪裡找來了那麼一個手段兇殘的丫頭!”
“母親您不用擔心,五丫頭不過是氣頭上,回頭兒子派人去把她接回來就是了,您不用着急。”葉世林也很鬱悶,因爲他是查過了那兩個丫頭的,然,查不出什麼來。
“讓勤兒去接,他是兄長,過繼後,勤兒對她和月丫頭就比以前要更照照顧些。”葉老夫人說道,“而五丫頭,看着也挺尊敬勤兒這個兄長的。”
“嗯,那就是這麼辦。”葉世林點頭贊同老夫人的話。
“那是我給泓兒他們兄弟三人看中的姑娘,你好好看看,覺得可以,那我們就託個人過去探個口風,他們也是中意的話,那我們就請官煤上門去提親。”葉老夫人指了指不遠處桌上的小冊子,道。
“母親看中的自然是好的。”葉世林起了身,把小冊子拿了過來,大意翻看了下,擡頭丟葉老夫人說道,“泓兒是長子,他的年紀也是該成親了,勤兒剛高中,也是說親的好機會,至於泊兒——。”
葉世林頓了頓,“三兄弟裡他年紀最小,這性子還沒有穩,往後延上一兩年也是可以的。”
大兒子是年紀到了,拖不得了,葉世林是希望小兒子拖上一拖,等三年後春闈後再說門好親事。
自己的兒子,葉老夫人自然瞭解,思付着說道,“他年紀小,倒是可以緩上一緩,那就是先說泓兒和勤兒兩個的吧。”
一下三兄弟都說親,也是有些趕了。
葉老夫人與葉世林糾結的時候,府裡其餘人也是反應各異。
葉錦泓和葉錦勤反應倒是不大,只是憂心而已。
而葉錦泊就開心得大笑了起來。
這是自從春闈成績出來,他第一展開了笑顏。
終是退了親嗎!
這是他期盼的,可是這五妹妹居然帶着人離開了?
葉錦泊轉念一想,眼睛都亮了起來,如此以後去見她那就不用顧忌了!完全忽視流蘇彪悍兇殘的傳聞,叫了司箋進來吩咐道,“你去打聽一下,五妹妹離開家裡去了哪?”
葉怡月只覺得眼前一片絕望,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啜泣着與蘭姨娘說道,“娘,我怎麼辦?我怎麼辦?五姐姐居然就把這親事給退了。”
蘭姨娘也是滿臉怒意,但是還是安慰着葉怡月說道,“你別急,這事怎麼是她說了算?府裡有你大伯,你祖母,林夫人今日不是也來說不算數嗎?別急,這親事不是你五姐姐說了算的,你就且是安心吧。”
葉怡月想着她都敢帶着人打出門去,還有什麼不能做的?於是哭得更加傷心。
“好了,你就安心吧。”蘭姨娘道,“過幾日就是進宮選秀的日子了,老夫人和大老爺是打定了主意要送你和四小姐進宮去的,你五姐姐嘛——這麼一鬧,倒是不會去的了,你明日就把上次姨娘給你的藥服下。”
葉怡月抽噎着點了點頭,“嗯。”
相比於葉怡月的大哭,葉怡珠是一臉的怒意,與曲嬤嬤說道,“這死丫頭,居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鬧出這麼大的醜聞來!還是我的及笄禮,真真是氣死我了,要不是她跑得快,我現在就去打她幾巴掌!”
葉怡珠咬牙切齒。
不過打人的事,她也就是說說過過嘴癮罷了,跟了曲嬤嬤學了這麼長時間,她不僅是變得更嫵媚動人,性子也沒以前那麼魯莽了。
不過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氣人了!
“嬤嬤,事情傳了出去,要是影響我參選咋辦?”葉怡珠看向曲嬤嬤擔心問道。
這是她最爲擔心的,最爲在意的事。
曲嬤嬤想了想,才道,“小姐您不用太擔心,您要是入得了貴人的眼,這點傳言算不得什麼。”君心難測,她在宮裡摸爬打滾了那麼多年,自是知道皇上的口味,只要皇上瞧上了,謠言又算什麼?“小姐您只要做好選秀的準備就是了,其他的都不要去想。”
“我聽嬤嬤的。”葉怡珠點頭,把心裡的擔心壓了下去。
母親還指望着自己呢。
……
“事情如何了。”成國公回府後就去了正院,當着林律兄妹的面就直接問林夫人今日出門去葉家的結果。
林夫人給了林若林律兄妹一個眼色。
林若就忙站了起來,“父親,母親我去看看飯菜擺好了沒。”說完就往偏廳走。
事關自己的親事,所以,林律沒有動。
林夫人看了眼林律,也就沒有管他了,與國公爺道,“能如何?國公爺您是不知道,五姑娘那性子,別說多烈了。”
“所以——。”成國公眉頭一皺。
“妾身是放下了身段與葉老夫人又是道歉又是賠禮,葉老夫人也是說這親退得不算數。”林夫人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繼續道,“可五姑娘是一意孤行,說這親事她自己做主了,就算葉老夫人的面子,她也不不給,葉老夫人說了她兩句,她就帶着人打包了行囊走了。”是留了特意注意着葉家動靜的,所以,葉家五姑娘離家出走,她自然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收拾行囊走了?”林律瞪大了眼睛,詫愕問道,“走去哪裡了?”
“誰知道她去哪了?”就算知道,她也不關心!林夫人道,“一個姑娘家家的,長輩都說不得兩句,一點嫺靜賢淑的樣都沒有,她出門的時候鬧得動靜很大,這葉家五姑娘帶了人離家,到明日這件事定會傳得京城皆知!”
說着轉頭看向成國公,堅決道,“國公爺你看看她沒一點規矩的樣,這娶了回來還不得攪得家裡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妾身是絕對不同意她進門的!莫說是我林家了,一點不合意就打了包袱離家出走的誰娶回家做媳婦?到底是沒有母親教導,”
她是依他的意思去做了,但這結果——
實在是大快人心!
林夫人壓着心裡的欣悅,面色嚴肅地再次表達重新自己的立場。
“她一個姑娘家說的怎能算?今天下午我與葉世林見過了,五姑娘那邊他們葉家自會處理好的,你與老夫人說了我們國公府的意思就可以了,你把聘禮準備好,等把信物和庚帖再換過來,到時候你請了官煤挑個好日子去提親,把日子給定了,等她及了笄就迎娶過來!”國公爺確實爲完全沒有在意林夫人說的話。
林夫人怔愣了半響,隨即就舀出了帕子哭道,“妾身是依國公爺您的話去了葉家,可那丫頭,是什麼反應?這樣的兒媳婦,怎麼能娶進門?我同意,我絕對不同意,國公爺,我們不能害了律兒一輩子!”
“父親,我不娶,絕對不會娶她的!”林律也激動地站了起來,說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件事容不得你說不,你且等着娶她回來就是了。”成國公嚴厲看向林律道。
“國公爺,到了這個份上,您怎麼還能把那丫頭塞給律兒?莫說是律兒的正妻,便是妾室,我也不答應,我絕對不會答應那般沒有禮數的丫頭進我林家的門!”有了兒子在,林夫人的態度今天比昨天要堅決。
“爲了林家好,你們就把人給我娶回來!”成國公道。
“國公爺,您說句公道話,這丫頭的性子?娶了她就是爲了林家好?”那性子,娶了回來,一個不如意定會把家裡鬧個天翻地覆!林夫人看向成國公反問道。
“你只管把聘禮準備好就是了!”成國公聲音沉了下去。
“我不娶,父親,我有自己喜歡的人了!”林律認真看向成國公道,“我不會娶葉容華的!”
“混賬!你給我乖乖等着把人家姑娘娶回來!”成國公憤怒看向林律道。
“這是你定的,要娶你自己去娶!”林律氣得口不擇言。
‘啪’成國公騰地站了起來,一個巴掌揮了過去,“孽子。”
成國公夫妻兩人相敬如賓,雖有其他的妾室和通房,但是就林律林若這一兒一女,所以平素很疼愛他們兄妹,從沒有動手打過兩人,他這一出手,林夫人懵了片刻,隨即跳了起來,一把拉住了成國公的手,“國公爺,您有話好好說,怎麼動起手來了?您可是從來沒有打過他們兄妹的。”
“瞧瞧他說的什麼混賬話!”成國公怒不可遏地地指着林律道。
林律左邊的臉瞬間紅腫了起來,耳朵嗡嗡地作響,半響都沒有反應過來。
“父親,母親,哥哥怎麼了?”林若聽得聲響,從偏廳趕了過來,一見林律臉上的巴掌印,忙走了過去,“哥哥。”
“你看看,他還敢瞪!”成國公擡手指着林律怒道。
林夫人緊緊地拉着成國公的手,成怕他再出手打兒子,同時朝林律使眼色,“律兒,還不跟父親道歉說你錯了,以後不會了。”
“哥哥,你快跟父親道歉啊。”林若輕輕地拉了拉林律的衣袖。
“我絕對不會娶她的!”林律漲紅了臉,紅着眼眶看向成國公道。
“你還說這混賬話?”成國公又舉起了手。
“國公爺,國公爺息怒。”林夫人忙摟住了成國公,轉頭看向林律,“律兒,快跟你父親道歉!快說你會迎娶她回來的!”
“我絕對不會娶她的!”林律梗着脖子大聲道。
“哥哥,你跟父親先認個錯,服個軟。”林若忙柔聲勸道。
“這兩日就把日子定下來,也不用等她及笄了,直接把她娶進門!”成國公黑着臉道。
“娶她?我還不如出家做和尚!”林律臉色一邊紅一邊青,伸手推開了林若,往外走。
“律兒,律兒,你回來!”林夫人忙鬆開了手,去追兒子,追到門口,林律卻是已經快步出了院子。
林夫人吩咐了一個丫頭跟上去看看,然後才轉身,拿着帕子捂着嘴哭道,“國公爺,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父親。”林若走到了成國公的面前,嬌嬌柔柔說道,“父親,既葉姑娘不願意,哥哥也不喜歡,父親您何不成全了他們的意思?這生生綁着他們成了親,豈不是會成怨偶?”
面對嬌柔的女兒,成國公的臉色柔和了下來,不過話卻是沒有變,“你好好勸勸你哥哥。”
說完就起了身,對林夫人說道,“你好好勸勸他,也好好張羅儘快把葉家五姑娘娶進門。”
末了說了一句,“我去書房。”就擡腳離開。
林若小臉有些發白,擔憂說道,“母親,父親這是怎麼了?一步不讓,而哥哥的性子向來是下定了決心就不會輕易改變的,他要是真的出了家當了和尚咋辦?”
從葉府回來後的愉快心情,已經是煙消雲散了,林夫人撫着突突發痛的額角,“你回房去吧,這件事娘自有辦法解決的。”
不是還有太后嗎?她和兒女的話沒用,那太后的話總有用吧?
“母親您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女兒就先回房了。”林若聽話地屈膝告辭。
……
華燈初上的時候,容華等人才是抵達寶禪寺衚衕,吃飯,收拾東西,忙乎了很久纔算是安頓了下來。
洗漱完畢,容華靠坐在牀頭。
夜風從窗口徐徐吹了進來,帶院子裡的花香,容華只覺得這宅院裡花都香幾分。
“小姐。”石媽媽憂心忡忡坐在牀邊的繡墩上,“這——以後打算怎麼辦?”一開始小姐說打包東西走人,她是驚愕了半響纔回過神來,雖是不知道小姐爲何突然會這麼做,但她沒有問,立即吩咐了梨花等人利落地收拾好了行囊。
“讓媽媽擔心了。”對於她下午的時候沒有問緣由直接利索的行動,容華很是滿意,笑着把事情簡單地跟她說了一番。
聽得了事情的經過,石媽媽氣得不輕,開口罵道,“一個個都是良心被狗吃了,這麼殫精竭慮地算計着小姐您一個小姑娘!”
“我可憐的小姐!以後可是怎麼辦喲?”罵完,石媽媽眼睛就帶了淚,更愁了,“……小姐以後的親事可是怎麼辦?”
這親是退了,葉家也離開了,離開了那些魑魅魍魎,可退了親,還離了家,身邊又沒有個長輩,這小姐以後的親事不是更難了嗎?
“媽媽,這退了親,小姐不就可以挑個更好的人家?”一旁的醉彤笑眯眯地插嘴道。
“也是,這回得挑個好的,家世清白,爲人穩重,知道疼人,對小姐好的。”說着石媽媽臉色更加憂愁。
這今日這麼一鬧——
石媽媽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要白了。
“這親事以後慢慢再說吧,媽媽你也累了,早些回房歇着吧,這宅院以後可靠着媽媽你幫我打理。”容華道。
“小姐您也早點休息。”石媽媽屈膝,憂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石媽媽離開沒多久,容華也歇下了。
“董志剛,給老孃滾出來……”
睡得香甜,一聲吼怒震耳欲聾。
容華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扭頭朝窗口看去,只有廊下的燈光散發的光芒。
天還沒沒有亮。
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卻又是傳來了吼聲。
“董志剛,你個殺千刀的,你昨晚又去天香閣了?”
“你個娘們一大早的囔什麼囔?”
“你是上回是怎麼答應我的?不會再去天香閣那種地方嫖妓的,你難道上次說的是放屁不成?……”
“臭娘們,我是有事去那,又沒有做什麼,你唧唧歪歪個什麼勁啊!”
“那要做什麼你纔算是有事是吧?有事,不會去其他正經點的地方去?今天我不收拾了你,我就跟你姓!”
“你二十多年前就跟我姓了!”
……
男女對罵的吼聲在寂靜的凌晨格外的清晰。
然後是噼噼啪啪的聲音。
果然是——彪悍!
容華也沒了睡意,擁住了被子坐了起來。
睡在臨窗坑上的醉彤與流蘇也坐了起來,醉彤輕聲問道,“小姐,您醒了?”
“嗯。”容華嗯了一聲。
醉彤下地給容華倒了被溫水,撩了帳幔坐在牀邊把茶杯遞了過去說道,“纔是寅時三刻呢,離天亮還要會,您喝點水,再睡會。”
反正如今這宅院裡小姐最大,又不用請安,想什麼起就起。
容華接了茶杯喝了兩口,然後遞給了她,聽得外面的走動的腳步聲,道,“不睡了。”
流蘇已經穿好了衣服,聞言就開了門出去,不一會就帶了和梨花端了熱水和洗漱用品進來。
洗漱完了,容華出了屋。
天空一片漆黑,只有東邊的啓明星亮得驚人。
石媽媽,紅豆等人都已經起來了。
春天在院子裡練功,一招一式非常認真。
“小姐。”石媽媽見容華出了屋,就是走了過來,擡頭皺着眉頭朝隔壁董家望去,“回頭天亮了,老奴過去董大人家裡串串門?”
準備這宅院的時候,只有醉彤和流蘇知道,昨日過來的時候太晚,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不過石媽媽一晚上的時間,也足夠她從容華早已安排在這宅院裡的下人口打聽了出來,隔壁是董大人府上。
“媽媽可以去串串門,但這事情就不用提了。”容華笑着道。
要是能有用,那這宅院她也買不着。
“……你這個管不住下半身的,老孃辛辛苦苦在家打理家務,你倒是好,去天香閣?下次再去,老孃閹了你!讓你以後就只能看,不能吃!”
“我去了也只是看着,也沒有吃!”
“誰信!這天下有不偷腥的貓?看到那白白嫩嫩的小美人們,你就沒想摸一摸?”
……
紅豆等人羞澀得漲紅了臉。
石媽媽臉都黑了,偏頭看向容華。
容華臉色平靜地看着院子裡的春天,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難怪這院子頻繁地換主人。
董大人,董夫人實在是太彪悍!
……天漸漸亮了起來,朝陽透過薄如輕綃雲霞,照向大大地,隔壁的聲音也停止了下來。
“這董夫人與董大人實在是——。”何武家的吞嚥了下口水,想了半響說了兩個字,“恩愛。”
石媽媽眉頭皺得死緊,扭頭看向容華,“小姐,不如……。”
醉彤道,“媽媽,我們這麼多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萬一我們這邊有什麼事,離得近正好有個照應。”
石媽媽一想,立即就打消了想要勸說換地方的念頭。
小姐的安全最重要!
今天董大人和董夫人雖是吵得大了點,但是總不能天天這麼吵吧?就算是天天這麼吵,那晚上早點睡就是了,大不了和他們一起作息就是了!
……
用了早飯,石媽媽拿了描金的檀木小匣子進了屋,喚了一聲,“小姐。”把小匣子放在了容華面前的桌上。
“媽媽,這是?”容華疑惑地看向她。
“這是當年老爺交給老奴保管的,老爺說,等小姐您及笄了就交給您,老奴想着,小姐已經離了家,離及笄也沒有多久了,所以老奴想着現在交給小姐也是沒有關係的。”石碼媽說道,把鑰匙也遞了過去。
父親的遺物?容華看了看小匣子,拿了鑰匙打開了鎖,一看,裡面是一張恆通錢莊的憑證。
“這是……。”容華再次疑惑看向石媽媽,問道,“媽媽可是知道父親保存的是什麼?”
這憑證上面,什麼都沒有寫。
石媽媽搖頭,“老奴不知道。”
容華看了看,道,“那待會去去趟錢莊,媽媽你吩咐下去讓他們準備馬車。”
石媽媽應了一聲,出門去安排。
容華起身去換出門衣裳。
換了衣裳,剛是準備起身,春天進來稟告說,“小姐,二少爺來了。”
容華頓了頓,“嗯,請他去前面的大廳。”
自己也起身往外走。
“五妹妹。”進了大廳,坐在太師椅上的葉錦勤就站了起來。
“二哥坐。”容華走了過去,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
葉錦勤目光透着擔憂,“五妹妹,昨晚可休息得好?”
“謝二哥關心,我很好。”容華笑着看向他,“是祖母和大伯叫你來勸我回去?”
“我不會回去的,二哥,你不用多說了。”容華擺手道。
葉錦勤仔細看了她兩眼,見她臉色還好,心裡的擔心也放了下去,點頭,“嗯,祖母和大伯讓我來接你回去,大伯和祖母說……。”
葉錦勤頓了下,才繼續,“祖母和大伯說不會讓你去參選了,讓你安心回去。”說這話的時候,葉錦勤臉色一澀,定了親的妹妹祖母和大伯還送去選秀,這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也難怪五妹妹氣得離家出走!
葉錦勤抿了抿脣,道,“五妹妹,林家的親事——你真的想就這麼退了?”
“二哥,換做是你,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家,如此踐踏你,你還想嫁過去?”容華不答反問。
“換做是我的話,定也是不想結這門親的。”葉錦勤點頭溫聲道。
“所以二哥你不用再勸我,親已經退了,而葉府?我既然出來了,就沒打算回去,你回去直接跟祖母,大伯那麼說就是了。”容華聲音平淡。
“那是祖母和大伯的意思。”葉錦勤目光看向容華道,“如今我雖是你和六妹妹的兄長,可我也沒有爲你們做過什麼……我打算讓伯父給我謀個外放的缺,等事情辦妥了,妹妹到時候不如跟隨我去任上?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住在這裡終究會惹人非議……”
容華心下一暖,道,“去外面歷練幾年是好的,哥哥你就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可是你一個人在這裡,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你還是跟我走,祖母和大伯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去跟他們說。”葉錦勤說道。
“隔壁就是董大人的府上,我不會出什麼事的,而且這麼的人伺候着呢,能出什麼事?”容華笑着道,“對了,二哥,海棠苑的書房裡,有父親的一些書,我都收拾好了,昨日走得急,忘記吩咐人送去給你了。”
“回頭我自己去拿就是了。”葉錦勤見她如此,知道多說也無意,於是也不再勸說她,道,“謝謝五妹妹。”
“你我兄妹客氣什麼?”容華輕笑道。葉世軒留了不少的存書,經史子集前都被拿去外院,但海棠苑的書房還是有不少,前她特意把可能對葉錦勤有用的,她就挑了出來,其他的她便是流蘇和醉彤在這宅院修繕好後,暗地裡搬了過來。
“五妹妹這是要出門?”葉錦勤沒有再提回去之類的話題,而是看看向她身上的裙衫,問道。
“嗯,出門辦點事。”容華點頭沒有多說。
“二哥陪你去吧。”
“不用了。”容華搖頭拒絕。
“那我就去陪你了,我就回去了下次再過來看你,你一個人在外,出門的時候你小心些,記得讓這丫頭不要離了你的身。”葉錦勤伸手指了指流蘇,然後站了起來,走的時候,提醒道,“看祖母和大伯的意思,是不會任你這麼在外面的,你有個心裡準備。”
“我知道的。”容華也站了起來,見葉錦勤往外走,叫住了他,“二哥,說句不中聽的,有機會,你就分家出來吧。”
雖是過繼了,但葉世林畢竟是他親生的父親,而紀氏——
以他們夫妻兩人的爲人,定會把葉錦勤壓榨得乾乾淨淨!
“嗯,我知道了。”葉錦勤微訝地看了眼容華,然後離開。
等他走了,容華也緊着出了門,直接去了恆通錢莊。
恆通錢莊是大周最大的錢莊,全國各地都有分號,信譽極好,童叟無欺,容華到了後拿出了憑證便被迎到了二樓。
上了二樓,掌櫃的親自接待了她,仔細驗看了憑證,然後擡頭恭敬地對容華道,“當年存貨的顧客留下了一個問題,姑娘您想要取這東西,就得有這個憑證而且還回答了問題才能取。”
呃,還有密碼!容華挑了下眉頭,含笑問道,“問題是……?”
“姑娘稍等。”
掌櫃的起身去翻查了一番,然後返了回來。
容華猜兩次,只得拿了憑證起身告辭。
“姑娘不用擔心,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再回來取就是了,東西我們定會妥善保管不會出半點差錯的。”掌櫃跟着起身道。
容華謝了掌故了下樓離開,上了馬車容華對流蘇說道,“你去查查,我父親當年都和哪些女子有過接觸。”
問題居然是—葉世軒最愛的女子是誰!除去了顏氏和蘭姨娘,其他的她一無所知啊!怎麼答?
“老爺也真是個聰明的人,這人心難測,所以就算是有人得了這憑證也難以取得了老爺他留給小姐您的東西。”醉彤笑着說道。
容華失笑,“可不是,可現在我也拿不到啊,所幸的是,東西放在那,也安全。”
“去一品居吧,吃了中飯再回去。”
……
正值四月,一品居里奼紫嫣紅,景色怡人。
走到牡丹園的時候,容華微微頓住了腳步,擡眸看去。
不遠處,周珩站在樹下正是吩咐着林夏林勝兩人什麼話。
竹青色的錦袍,金冠博帶,面容如雕刻一般完美,此時春風拂面,枝椏微揚,陽光從樹梢之間絲絲偷泄下來,點點灑在他的身上和臉上,他上的神情依舊淡漠,但卻因爲照射他面上的陽光而柔和了幾分,在牡丹和綠樹映襯之下,矜雅高貴。
許是感覺到了容華的目光,周珩頓住了話,擡眸看了過來。
容華一笑,走了過去,“殿下。”
“來吃飯?”周珩看向她問道。
淺紫色的春衫,牙白色挑線裙子,烏壓壓的秀髮簪着了一支明珠髮釵,長裙曳地,臉色嬌俏如是明珠生暈,眉眼間的笑容似春光般明媚,絕麗清雅,無限美好。
周珩只覺得自己的心窩處又開始是隱隱作痛。
“一段時間未見了,五姑娘可好?對了,小的配了些藥浴的配方,五姑娘隨時可以派人來王府取。”林勝自容華出現就一直細細看着自家王爺的臉色,見他微微有異,就開口出聲道。
“有勞。”容華笑着。
這麼一打岔,周珩恢復了正常,不過臉色更加冷了幾分。
雖他是一直板臉,沒有什麼表情似是什麼東西都不在眼裡一般,然,容華察覺出了他細微的變化,又見得他的臉色似是比以往要更白皙幾分,剛要開口問,卻傳來了一聲葉世林不悅的聲音,“容丫頭!”
容華擡頭,見葉世林身着四品官服帶着隨從不算出走了過來。
葉世林走到了面前,這才見得了剛纔背對着他的周珩,葉世林忙行禮,“微臣參見殿下。”
“免禮。”
“大伯。”容華也朝他行了一禮。
“嗯,起來吧。”葉世林和藹道,然後目光閃爍地看了眼昭王,與容華道,“容丫頭,你與您認識王爺?”
“王爺是我的救命恩人。”容華笑着點頭回道,紀氏等人早就見過他了,只是那時候他沒有表露身份罷了,所以葉世林知道是早晚的事。
救命恩人?葉世林頓時欣喜若狂,恭恭敬敬地朝周珩鞠躬行了一禮,討好道,“多謝王爺,王爺既是微臣侄女的恩人,那就是微臣的恩人,爲表謝意改日下官在寒舍略備薄酒,到時候還請殿下您賞光。”
周珩淡淡地開了口,“本王沒功夫理會什麼阿貓阿狗的人家邀請。”
這話——火藥味十足!他似乎沒有做過什麼得罪他昭王爺的事啊!不是說是救命恩人嗎?葉世林心下一片惶恐,扭頭帶着疑惑看向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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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紀氏實在是仇恨拉得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