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作孽太多。”顏氏神情崩潰,“是我不該妄想和侯爺您做夫妻的,不該……。”
顏氏伸出了雙手,似乎能看到上面刺目的鮮血,喃喃說道,“是我罪孽深重,有什麼儘管來找我,辰兒他還那麼小,又那麼乖。”她的兒子那麼好,找了一夜都不見蹤影,她越想就越是恐慌,“侯爺,要是辰兒有什麼事,妾身也不活了,不活了。”
昨天忙碌了一天,又是心焦一晚上沒有睡,顏氏嗓子也啞了,眼下一片烏青,面色慘白得如是一張白紙憔悴不堪,目光絕望。
西寧侯伸手在她後頸一劈,顏氏就軟軟暈倒在他懷裡,把她抱着進了裡屋放置在了牀上。
西寧侯坐在牀邊,伸手撫着顏氏的臉頰,佈滿血絲的眼睛柔和地看着她,“我一定會把我們的兒子找回來的。”
秦媽媽端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安神茶進了屋,見着這一幕,頓時紅了眼眶。
西寧侯起了身,低聲吩咐道,“好好照顧夫人,夫人的身邊不能離了人。”
要是兒子久久不能找到,她會受不了的。
“是。”秦媽媽應了。
“夫人要是醒來了,就說我去找辰兒了,讓她安心,我一定會把辰兒找回來的。”西寧侯又囑咐了一句纔出屋。
出了屋,就碰上扶着於媽媽手過來的喬老夫人。
西寧侯迎了她去了小花廳說話。
“怎麼辰兒還沒有消息嗎?你媳婦人呢?”喬老夫人着急地開口問道。
她昨晚擔心孫子,到了後半夜才堪堪睡了會,一起來聽說孫子還沒有消息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還沒。”西寧侯搖頭,“她一晚上沒睡,剛把她弄睡了。”
“你也是一晚上沒睡啊?累不累?”喬老夫人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是他把顏氏弄暈了在休息,不過,看着疲憊的兒子,她也很心痛。
“讓母親您擔憂了,兒子沒事。”西寧侯喝了口茶就起身,“我帶人出門去別處找找。”
“有時間你就眯會。”喬老夫人跟着起身囑咐了一聲,又問道,“報官了沒?”這府裡沒有人,那孫子可能是出府了,也可能是被人帶了出去,偌大的京城,得想要官府的幫忙。
“我讓庭兒拿我的名帖去了順天府。”西寧侯回了一聲就腳步匆匆地走了。
“菩薩保佑早點找到辰兒了纔好。”喬老夫人雙手合十,祈禱道。
“四少爺定沒事的。”於媽媽安慰說道。
喬老夫人點下頭,扶了於媽媽的手去了顏氏的裡屋,見得牀上的顏氏臉色白得沒有一點的血色,囑咐了秦媽媽幾句好生照顧她之類的話,就扶了於媽媽的手離開。
西寧侯人心惶惶,整個府邸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秦媽媽點了安神的香,顏氏也只睡了一個多時辰就騰地翻了起來,“辰兒呢,找到沒有?”
秦媽媽搖頭,“夫人您別擔心,侯爺和大少爺出門去尋了,還有順天府的官兵也在挨家挨戶地尋,四少爺很快就能回來了的。”說着讓人端了粥進來,用銀勺子喂到了顏氏是嘴邊,“夫人,您得吃點,要不然四少爺回來了,見到您要傷心了。”
顏氏撇頭避開了,“我哪裡吃得下,想到辰兒在外面不知道受什麼罪,我心裡就像是又把刀子在絞。”
“夫人,四少爺那麼聰明,又乖巧,人見了疼他都來不及,不會受委屈的。”秦媽媽勸說道,“您好歹是吃兩口,您不吃不喝的,身子受不住,四少爺回來了,您倒下了,四少爺還不得內疚傷心?”
想到貼心的兒子,顏氏這才張口吃了兩口,就搖頭不吃了,“昨日過來的賓客府上都問過了?”
秦媽媽點頭,“嗯,都問了。”
所以不是跟着賓客出的府。顏氏淚水又往下掉。
“夫人,您說四少爺會不會去找五姑娘了?”秦媽媽把遞給了一旁的小丫頭,突然說道。
兒子經常唸叨着說要去找姐姐,顏氏眼眸一亮,隨即又是搖頭,“容華那孩子不會如此魯莽不知道輕重的,辰兒要是去找她了,她派人過來說的,而且昨晚就會送了他回來的。”
雖不是自己親生的,可到底也是養育了她幾年,雖是十多年沒有來往,但這一點,她還是猜得準的。
“或許是四少爺自己去找她了,沒有找到呢?”秦媽媽猜測着說道。
顏氏忙道,“你吩咐幾個人沿路去尋。”
兩府之間坐馬車得一個多時辰,兒子年紀小,又不認識路,不定就是迷路了。
“是,夫人,奴婢這就吩咐人沿路去尋!”秦媽媽應道,轉身吩咐了雲兒道,“你仔細照顧夫人。”
“你仔細讓人暗地裡查查二小姐院子裡的人,查查她們昨日的動靜。”顏氏陰沉着臉又吩咐了一句。
秦媽媽點點頭出了屋去安排人。
……
順天府的官兵都出動了,城門也加強的守衛,進出的馬車都嚴格檢查。
不到半日的功夫整個京城都知道了西寧侯家的小兒子失蹤了。
一時間議論紛紛,都說這孩子肯定是被拐子拐走了。
葉老夫人聽了消息,頓時高興得哈哈大笑,“活該那賤人。”這麼多年因爲顏氏壓在心口的鬱氣霎時消散了不少。
李媽媽卻嘆道,“可憐了那孩子,這才幾歲啊。”
葉老夫人止住了笑容,道,“那孩子我也是見過的,聰明伶俐的招人喜歡。”
“可不是,可千萬別是落到了那些喪盡天良的柺子手裡。”李媽媽道。
那些柺子,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
那些個柺子就喜歡拐帶大戶人家長得好的小姑娘和小公子,所以每年,京城都會走失幾個大戶人家的孩子,人落到了柺子的手,就再也尋不回來了。
對顏氏積怨太深,葉老夫人心裡對喬羽辰也沒有多少的同情,聲音平平地說道,“可憐了那孩子,投到了顏氏那賤人的肚子裡,這都是報應!”連老天都不讓那賤人舒坦,葉老夫人覺得大大出了一口惡氣。
……
成國公府裡也是氣氛低沉。
林律回來了後,懨懨地躺了兩日喝了幾幅藥才見好,人也瘦了一圈,走路還是有些飄忽。
林夫人本來就因爲府裡的鋪子還有她嫁妝名下的鋪子等忙得焦頭爛額的,兒子這麼奄奄一息地回來嚇得她半死,兒子的病要緊也顧不上盤問找了太醫過來給他診脈,加上庶務忙得腳不沾地,見兒子好些了她才鬆了一口氣,方纔叫了遠術來問話。
遠術戰戰兢兢地跪了下去,除了林律被甩耳光這件事沒說外,其他的事無鉅細詳細說給了林夫人聽。
“你說,他是見了五姑娘後,晚上就病倒了?”林夫人皺眉,立即找到了期間的重點。
兒子去了好幾天的功夫,前面都好端端的沒事,一見那丫頭後就病倒了,這巧合嗎?
太醫說是天氣熱,兒子腸胃不適罷了,可林夫人卻覺得是葉家那丫頭做了什麼手腳。
“母親。”坐在牀上的林律喚了一聲,“不關五姑娘的事,是我自己小心熱着了。”
“你吃了這麼大的苦頭,你還幫着她說話?”林夫人咬牙,“那死丫頭定是對你做了什麼,不然你怎麼會突然鬧肚子?”
“真的與她無關。”林律神情有些着急。
這幾日,她昳麗的容顏,夕陽下她如畫一般的背影總是在他的腦海裡閃現,莫名地他不想讓自己的母親誤會她。
林夫人看了眼林律,眉頭蹙了蹙,轉而說道,“是不是錦繡山莊的東西不乾淨?”
“旁的人都沒事。”遠術回道。
要是不乾淨,那定不是兒子一個人有事,總不能就因此故意對付自己的兒子吧?想着那高深莫測的主人,開張便是敬惠公主都請了去……林夫人想了想,道,“事雖如此,但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回頭我派人過去問問。”
林律若有所思。
他心裡更加懷疑是六皇子下的手。
可是想想也不可能,因爲方煦曾經說了昭王一句短命鬼,去了半條命,六皇子會因爲自己這個名義上的表舅舅放他一馬?
絕無可能。
不是六皇子,那真就是自己得了病?
“怎麼了?”林夫人見他一臉的沉思,問道。
“沒事。”林律搖頭,把心裡的疑慮都壓了回去。
……
因爲官府的盤查,所以京城裡頗有些兵荒馬亂的架勢。
錦繡山莊卻是風和日麗,十分的祥和。
見天氣好,容華三人吩咐了丫頭準備好吃的喝的,換上了輕便的短褐,帶了丫頭去爬鳳鳴山。
因前日才下過了雨,雖是晴天,可非常的涼爽,路旁又是參天的大樹,不時傳來參天的鳥叫聲。
三人也不趕時間,就慢慢地爬,一路歇一路爬,直過了午後三人才爬上山頂。
放眼望去,沐浴在陽光下綠色的農田,村莊,山下的小河蜿蜒而往遠方流去,如是一條玉帶。
遠處連綿起伏的明霞山落入了眼簾,層層疊疊蒼翠巍峨。
三人如是置身於畫卷,填飽了肚子,玩了會,三人就帶了丫頭下山。
“咦。”走到了山腳,快要到錦繡山莊的時候,容華突然頓住了腳步,目光看向不遠處。
“怎麼了?”徐流光和董玉蘭也頓住了腳步看向她。
“好東西。”容華目光閃亮地看着那一片綠油油的野葡萄,在夕陽下的照射下一顆顆的野葡萄如是翡翠一般鮮綠。
“這些野果?”董玉蘭疑惑地隨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道。
“嗯。”容華點頭,笑着道,“先保密,要是能成,回頭給你們一個驚喜。”
大周是有葡萄酒的,可卻是澀澀的,十分不好喝,終其原因是葡萄不適合。
而這野葡萄,看着樣子,似是有點像赤霞珠。
合適不合適,也得看情況了。
回了錦繡山莊,容華先讓董玉蘭和徐流光回院子,她則去找了高管事跟他說了那野葡萄的位置,然後吩咐道,“你派人打理好了那一片子野葡萄,等熟了到時候挑個天氣好的早上摘了,然後立即派人給我送去。”
吩咐完了,就回了院子,沐浴了一番就已經是掌燈時分。
三人都有些累,吃了飯就在院子裡乘涼。
想了想,醉彤還是把回來得的關於喬羽辰失蹤的消息說了出來,“小姐,西寧侯府的四少爺不見了。”
容華呼吸一滯,想着粉雕玉琢叫自己姐姐的喬羽辰,擔心問道,“怎麼回事?他是西寧侯府的少爺,身邊定是有人跟着的,怎麼會不見了?”
“是昨日喬二小姐大婚的時候,不見的。”醉彤回道,“順天府今日挨家挨戶找了一天了,沒有任何消息。”
容華皺眉。
雖只見過喬羽辰幾次,可在她的印象中,喬羽辰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斷然是不會亂跑的。
而他身邊又有伺候的丫頭婆子。
這——
他肯定是出事了!
可是誰會對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下手?
西寧侯的官場上的對手?
容華眼前閃過眉眼如畫,嬌弱得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喬玥。
還有喬羽庭!
他們兄妹恨顏氏,足有可能對喬羽辰下手。而且,他們兄妹完全有那個能力把喬羽辰一個孩子趁亂渡出侯府!
可是,他們是兄妹啊,辰兒那麼小!
董玉蘭和徐流光擔心地看着她。
董玉蘭道,“容華妹妹,那我們明天回去吧。”
徐流光也點頭,“回吧,明天就回。”
容華回神,搖頭,“我回去也沒有什麼用,還是按計劃回。”她又不是西寧侯府的人,顏氏那麼討厭自己。
她回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不過,她幫不上,周珩可以!容華站了起來,“我回房一下。”
說完回了屋,遞給了醉彤吩咐了她立即送回去。到底是擔心那孩子,喬羽辰也實在是乖巧懂事得令人心疼。
另外,顏氏養過她幾年,那這次就當是還她的養育之恩了!
……
轉眼到了喬玥三朝回門的日子,西寧侯府卻籠罩在一片悲涼之中,喬羽辰還是沒有找到。
順天府的人和西寧侯府的人幾乎把京城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喬羽辰的蹤跡。
顏氏不吃不喝,以淚洗面。
喬老夫人也是每日都哭幾回。
喬玥一進屋就哭了起來,“祖母,父親,母親,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辰兒還是沒有找到嗎?女兒聽了消息後,急得不行,可又不能回來,這兩日我心都要焦了。”
“玥兒,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把辰兒拐走了啊。”喬老夫人拉着喬玥的手,老淚縱橫。
“岳丈,城裡都找了嗎?城外呢?”宣平侯也擔心問道。
西寧侯搖搖頭,幾日的功夫他也蒼老了不少,跟喬老夫人說了一句就帶了宣平侯和喬羽庭去了外院說話。
宣平侯在的時候,顏氏還是死死地壓着自己的恨意,等人一走,她便是跳了起來,“是不是你?喬玥你這個賤人!那是你親弟弟,他才六歲,你怎麼下得了手?”
“母親……”喬玥白着臉往喬老夫人的懷裡躲,無辜地看向顏氏,“四弟出事了,女兒也很傷心的,母親您怎麼能這麼說女兒,懷疑女兒?”
喬玥眼底卻是帶着雀躍,看着面如土色,崩潰絕望,生不如死的顏氏,她心裡非常爽快。
“你胡說些什麼?辰兒不見了,跟玥兒什麼事?她今日是回門,如今她是我喬家的姑奶奶,是嬌客!”喬老夫人把喬玥往身邊一拉,怒視着顏氏叱道,“你如此血口噴人,讓姑爺聽到了該怎麼想?”
“喬玥是你,一定是你!”顏氏死死地瞪着喬玥,“有什麼你衝我來,辰兒是你嫡親的弟弟,這些年,他這麼敬重和喜歡你……他是你看着長大的,他才六歲,七歲都不到啊,你能如此狠心,下得了手?”
顏氏雙目欲裂,恨不得撕了喬玥。
喬玥撲在喬老夫人的懷裡嚶嚶地哭。
“閉嘴!”喬老夫人喝道。
“喬玥,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死丫頭,你快告訴我,你把辰兒藏哪了?”顏氏無視喬老夫人,朝喬玥撲了過去,“求求你了,你把辰兒還給我,你告訴我,辰兒在哪裡,我不怪你。”
“祖母……母親她是不是瘋了?”喬玥一副嚇得簌簌發抖往喬老夫人懷裡躲的樣子。
“你們還不快把夫人拉住。”喬老夫人掃向屋裡一衆下人,怒喝。
於媽媽等人忙上前。
“放開我!喬玥你這個心腸狠毒的……。”顏氏一句話沒有說完,就暈在了於媽媽的懷裡。
“把夫人送回屋去。”喬老夫人吩咐了人送顏氏回屋,然後拉着喬玥說道,“你母親是急瘋了,口不擇言。”
“孫女省得的。”喬玥垂首,嘴角上翹。
“跟祖母說說,你在侯府可還好?侯爺對你好不好?……”喬老夫人關心地看向喬玥問道。
喬玥含羞帶怯地垂下了頭,點了點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對你了好,那祖母就放心了。”幾日來喬老夫人第一次笑了起來。
……
這日,容華三人吃了午飯,動身回城。
走到半路的時候,迎面過來一輛樸實的馬車。
容華靠在車上,問着醉彤道,“喬羽辰還沒有消息嗎?王爺那邊也沒有消息?”
醉彤搖頭,“還沒,不過王爺摸到了幾個柺子的線,要是四少爺真的是在柺子手裡,很快就有消息的。”
容華默然。
要是在柺子的手裡,那就還能找到。
就怕喬玥已經痛下了殺手,喬羽辰已遭不測了。
“啊!”一聲尖厲的聲音從過去的馬車裡響了起來。
這聲音——容華愣了下,頓時坐直了身子,“醉彤,流蘇快,攔住剛過去的車。”
醉彤和流蘇對視了一眼,立即掀了車簾,相繼閃身出了馬車,兩人足尖一點在馬車上一借力,就追了過去。
車伕也停下了馬車。
前面的徐流光和董玉蘭聽得動靜也讓馬車停了下來,並派了丫頭過來問是怎麼回事。
容華看了眼快要落山的日頭,對董玉蘭和徐流光的兩個丫頭說道,“臨時出了點事,天色不早了,你們回去跟你們小姐說,你們先走,我處理了事就回城,不用擔心。”
兩個丫頭應了就回去稟告,董玉蘭和徐流光不約而同下了馬車過來,問容華道,“發生什麼事了?”
“剛纔那聲慘叫好像是喬羽辰的,我不放心。”容華跟兩人解釋說道,“天色不早了,你們先回吧,不然城門要關了。我沒事的,要是太晚趕不上進城了,那我就回錦繡山莊,有流蘇和醉彤在,兩位姐姐不用擔心我,今天我們說好了回去的,要是趕不回去,兩位姐姐的家人會擔心的。”
徐流光和董玉蘭搖頭,“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我們陪你。”
董玉蘭加了一句,“要是趕不回去了,回頭託人遞個信回家就是了。”守城的將士們不會開城門放人進去,但遞個信,這個面子還是給的。
容華笑着點頭道謝一句。
流蘇和醉彤不到兩刻鐘的功夫就把馬車劫了回來。
趕車的流蘇把馬車停了下來,跳下了馬車。
醉彤提了兩個人丟在了地上,然後掀開了車簾,臉色凝重看向容華,“小姐,是四少爺。”
容華往裡看去,頓時紅了眼眶。
董玉蘭和徐流光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
------題外話------
—0—說六點左右,現在七點多了,我道歉,
小辰辰找到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