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我找了你那樣久,那樣急,卻還是杳無音信?我從一座華麗的城池走到另一座浮華的城池,看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繁華,就會莫名感傷。我從未有過要放棄尋找你的念頭,怎會一來到這裡,便感到無比難過?我有一股強烈的感覺,你曾經在這裡生活過,曾經很快樂地在這裡幸福過。還有一種感覺,好似在我踏進這座城池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永遠失去再見到你的機會了。我記得你說過的,十年一品溫如言。可是,已經過了這樣多個沒有你消息的十年,你究竟在哪個沒有我的十年裡寂靜歡喜?我們曾經的約定你可是都已經忘記了?所以纔會遲遲讓我找不到你的嗎?
——溫如言(任夫人)
千里鶯啼綠映紅,廣陵之內,春風送暖,時日顯得愈發暖煦起來。
聽到鳥啼的時候,江浸月慵懶地睜開雙眼,伸手揉了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日光已經透過鏤空的窗櫺輕輕地投射在純紅的地毯上。江浸月才驚得一把掀開被子,頂着有些亂糟糟的頭髮下了榻。
“青月。”江浸月揚起聲音喊了起來,急忙穿上鞋子,懊惱自己怎會睡得這樣晚?日三上三竿也渾然不知?
門外的青月聽到江浸月的呼喚,趕緊應聲端着水走進來,“小姐,你醒了?”青月就如同沒有發現江浸月一臉焦急的神色,盆裡盛的水明晃晃地波動,零碎地映出她臉上的笑意。
“你這丫頭,怎會這樣晚了也不叫我起身?都日上三竿了,還早啊?我也真是,怎麼睡得這般晚?”江浸月卻慌亂地拿起木梳隨意地梳了梳長髮,想隨手綰起來,卻又只是頹廢地放下,站起來想去洗臉。
看出江浸月的慌亂,青月只好接過話,“小姐莫急,安管家吩咐了,今日小姐不必那樣早趕去軒裡。讓我盯着小姐多睡會,說是看小姐近日來精神不好,怕是勞累過度了。所以安管家昨夜讓我在小姐的浴湯里加了安神草,爲的就是可以讓小姐一整夜無夢,一覺到天明。”
青月自然地拿起木梳,給江浸月梳頭髮,嘴裡徐徐地解釋。江浸月這才輕輕地哦了一聲,不再急躁,安靜地讓青月梳理自己的頭髮。銅鏡裡面的燕尾劉海這才恢復了原本的形狀,精神煥發跟着主人的好心情一同齊整。
江浸月望向銅鏡,氣色果真沒有昨夜看起來那樣差了,“青月,你隨意結個辮子就好,省的弄來弄去的也有些麻煩。”
“是,小姐。不過也不能太過簡單,你今日可是要去軒裡打點的。”青月低低地應了話,不在意似地提醒江浸月今時不同昨日遊玩,邊跟變戲法一樣用一雙巧手仔細地編起江浸月柔順的亮發。
原來江浸月兩鬢的頭髮全被青月一縷縷掠起,編成細細的辮子然後隨手繞成突起的同心盤發,接着用銀色簪花固定在了兩側。
銀本冷色,而江浸月的秀髮墨黑,映得本就上好的頭髮越加難得。餘下的頭髮則被青月梳得千絲萬順地垂在腦後,整體看起來既清爽又不失莊重,因江浸月還待字閨中,自然梳不得全部盤起的髮髻。作爲粉晴軒的掌事,又不能太隨意,僅僅是兩朵冷白的簪花看起來跟額際的燕尾劉海居然無比協調,惹得江浸月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青月的手藝是越加地嫺熟了,三下兩下就把我的雞窩頭打理的如此服服帖帖。”江浸月笑着站起來,滿意地看了看青月給自己梳的髮式,還伸手點了點青月的鼻子,臉上與寵溺地看着江心月的表情所差無幾。
“小姐又取笑我,那是小姐的髮質好。”青月伸手在首飾盒裡挑揀髮釵和珠翠之類的髮飾,“小姐,你今日可要戴髮飾?”青月卻不等江浸月回答,兀自拿起一支玳瑁做腳的鳳釵,對着銅鏡比劃着要插進江浸月墨發之內。
誰知江浸月閃身一躲,“哎,青月,我可不要戴這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件。”說完朝水盆走去,伸手拿下架子上的白帕子沾水弄溼。
被揚起的水聲混着青月的咕噥,“小姐,你怎麼還是不肯戴這些東西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小姐卻恨不得把自己弄得奇醜無比一樣,白白浪費了清麗的資本。”
江浸月已經擦拭乾淨,回頭對青月笑了笑,“我哪裡有什麼資本可以自持?青月又說笑了。青月,那我今日要穿哪件衣服出門,纔對得起掌事這個身份啊?”
青月這才放下手裡的玳瑁鳳釵,走到雕花的大木衣櫃前,伸手打開櫃門,取出摺疊整齊的一套嶄新襦裙,“小姐,你今日穿這套襦裙出門。”
雙手捧着朝拿着一杯極濃茶水漱口的江浸月示意,江浸月咕嚕嚕地一番聲響,噗的一聲吐出茶水,伸手取另外一條白毛巾擦擦嘴,才朝青月看去,臉上一陣疑惑,“青月,我怎的不記得我有一身這樣的襦裙?”
青月一臉瞭然,“小姐當然不知道,這是新做的。前幾日公子給你和三小姐在拿雲綢莊訂了幾匹上好的綢緞,說是要給你們做兩身新衣服,昨日裁縫才做好了送來的。”
江浸月這才走過去,任由青月抖開襦裙給自己穿起來。
新衣的上衣是寶藍色的三領窄袖,身長三尺有餘,露出下身穿着的白色襦裙二、三寸,真真是嚴格按照了“花冠裙襖,大袖圓領”的裁衣原則。再一看裙幅卻是六幅,即所謂“裙拖六幅湘江水”。
看到江浸月噙在嘴角的笑意,青月也淡笑道,“小姐,公子知道你不喜歡複雜的樣式,私下裡特意吩咐了裁縫裙幅只做六幅即可。也沒有吩咐繡娘繡上任何的花色,一俱保留着小姐的喜好。”
“明朗還真是有心,估計是瞎貓碰上死老鼠,歪打正着尺寸剛剛好。”江浸月眼角笑意更盛,卻沒經思考脫口而出這個不好的比喻,當發覺時已從穿衣鏡裡看到青月在掩嘴偷笑。
也不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江浸月只是當沒有說過一般,“青月,待會記得把梳飾給心月送過去。”青月應了聲是。
好不容易收拾妥當,江浸月迫不及待地提起裙襬跑將出去,惹得青月追到走廊在身後大喊“小姐,你還沒有吃早點呢。”
江浸月卻擺一擺手,沒有回答。青月想到粉晴軒裡也不會少了小姐吃食,只好揚聲接着喊,“小姐,注意形象。”
一着急江浸月竟然也不去坐馬車前往粉晴軒,只是一味地往前奔跑,無奈行人太多,跌跌撞撞地找不到出路。卻在經過市集中心時迎面撞上一位姑娘,江浸月本想低頭道歉想馬上離開。
誰知道話沒出口,那位姑娘就雄赳赳氣昂昂地伸手反推江浸月一把,讓江浸月無防備地倒在了地上,“你長沒長眼睛啊?橫衝直撞的到處亂跑,是要作死嗎?無端端地衝了本小姐的雅興。”
吃痛地擡眼一看,江浸月發現竟是一名十六歲左右的小姑娘,正居高臨下地怒目圓睜且雙手叉腰沒好氣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