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拿雲綢莊出來的王子青恰好從江浸月對面走來,看到即將倒地的江浸月,二話不說急速地掠過去,伸手拉過即將倒地的她。
江浸月一聲驚呼,以爲自己必定是慘不忍睹地摔得人仰馬翻,卻被一股強大的拉力拉離地面,手中的木梳在慌亂之中竟被拋了出去。
只聽到王子青一句“姑娘小心。”混着江浸月的“我的木梳……”一起塵埃落定。
驚甫未定之際,江浸月趕緊緊緊地抓住唯一可以支撐自己不倒的力量,晃悠悠地站好。看到自己與一名一襲白衣的陌生男子靠得如此近,額上漂浮着的皆是他溫熱的氣息。
害得江浸月頓時又急又臊,只好急急地問道,“我的梳飾呢?”
王子青客氣地笑了笑,開口答道,“在下把梳飾給姑娘插到發上了,姑娘美髮如雲與梳飾搭配的相得益彰。”
話音一落,江浸月一把推過王子青,渾然不知香蕉皮還粘在自己的鞋底,只一味地想逃離王子青的託付。
不出意料的江浸月果真在邁了一步之後,繼續搖搖晃晃地往前倒去,王子青搖搖頭依舊帶笑,“我說了叫姑娘小心的。”一手託過江浸月的纖細腰身,一手護住他的後頸,一臉笑意地望着江浸月緋紅的臉頰。
自王子青肩後垂下一綹長髮,原來竟是沒有束髮於冠,直直地觸碰江浸月的粉頰。平日裡江浸月就很少擦脂敷粉,今日更只是淡淡地掃了掃柳葉眉,不戴一丁點首飾。
清風拂過,酥酥的癢。在對方的眸子裡,都是彼此的倒影。
重湖疊堰,昔佳。
趕上來的青月被這個陣勢嚇得呆在原地禁了聲,只是張了張嘴剛好停在“小”字的弧度。
趕忙蹭掉香蕉皮,江浸月扶着王子青的胳膊站好,退走幾步,盈盈一福,“多謝公子相救之恩。”
王子青正想開口說些迴應的話,江浸月又接着道,“不過大恩不言謝,公子也不消說只是舉手之勞之類的話。我深知‘滴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的道理,若他日有緣再見,小女子必定雙倍償還公子的恩情。”
沒有發現什麼不妥地說完話,江浸月朝王子青微微頷首,“就此別過。”轉頭看到青月一臉的驚訝表情,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看到江浸月的笑容,青月方從震驚中醒悟過來,快步走到江浸月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纔開口說話,“小姐,你可把我嚇死了。你沒事吧?可有傷到哪了嗎?幸虧這位公子出手相救,小姐你不知道適才我看到你就那樣搖搖欲墜,真的以爲小姐就要摔個狗吃屎了呢。”
說着說着,青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用語有欠妥當,馬上改口,“不過看到小姐沒事就好,真的是把我嚇死了,小姐你……”假裝拍拍自己的胸脯,妄圖轉移江浸月對自己的話的注意力。
眼看青月就要以不亞於長江之水的滔滔之勢噴涌而出一肚子的話,江浸月立馬舉起食指置於自己脣瓣做了個“噓”的動作,“青月,你再這般羅裡吧嗦的小心變成老太婆。去,替我問問那位白衣公子的姓名,改日好送去謝禮。”說完就又自己先行一步走開了。
“是,小姐。”青月嘟嘟嘴向一直在旁邊觀看她們說話的王子青走去,仔細地偷眼打量起自家小姐的救命恩人。
原來竟是生得一副儒生的俊俏模樣,雖不是儒生打扮,但五官線條皆是溫雅,此刻正是眉眼含笑,讓人看了竟覺得陽光都不甚明媚起來。
青月情不自禁地暗贊“果真是貌比潘安的美男子”,上前竟是行了一拜的大禮,“敢問公子姓甚名誰,擇日我們也好把謝禮送到府上,以答謝公子出手相救我家小姐的恩情。”
這話讓王子青滿不在乎地一擺手,“你家小姐也說了大恩不言謝,萍水相逢而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在下王子青,姑娘以後可要跟緊你家小姐,免得她再摔倒卻沒有人來得及看到。告辭。”
說完王子青竟真的就往相反的方向離開,獨留青月一個人在愣神,似是心有不甘,怎麼他跟以前那些稍稍對小姐有恩的人都不一樣?
一跺腳,青月只好追上自家小姐,一臉懊惱,連着丫鬟髻上的步搖都黯然失色了,“小姐,那位公子叫王子青,可他卻沒告訴我他的府邸,還說什麼小姐說了‘大恩不言謝,萍水相逢而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就走了。”
“哦?竟有這樣的事?他連謝禮都不要了?”江浸月明顯不相信會有救了自己卻不要謝禮的人,即使自己剛纔的話有些不合禮節,但是不至於斤斤計較至此吧?
“是的,小姐,王公子就是這麼說的。”青月一臉認真,好像生怕江浸月不相信一般,末了還加上一句,“對了,小姐,王公子長得可真好看。”
“青月,怎的?你思春啦?一個姑娘家居然這樣明目張膽地在大街上說一個男子好看,你是見到宋玉還是潘安了?”江浸月眉眼柔和地取笑青月,一臉的滿足,“王子青。”
“小姐,你又冤枉我,人家哪有啊。只是看在他救了小姐的份上纔多看他兩眼,居然給小姐落了口實取笑起來。小姐欺負人。”青月也不怕不急,只是佯裝生氣地呆在原地不走。
江浸月只好笑嘻嘻地拉過青月,兩人說說笑笑地肩並肩繼續逛市集。笑聲越傳越遠,漸漸地混在嘈雜的人海里直到聽不見。
繾綣的正午陽光旖旎人前人後,蔓延開他們此生“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的糾葛。
歲月靜轉,時光正好。
煙花三月的揚州,綿延開了此生屬於各自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