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您怎麼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小人這什麼都沒準備。”吳復禮一路小跑,忙不迭跑到門口,嘴裡喘着粗氣,如此卑微姿態哪還有剛纔的威風。
說來也是,沐天澤每次出現都會帶着一堆全副武裝的衛士,那閃着寒光的劍鋒和黑漆漆的槍口,誰人不懼。
沐天澤走上前打趣道:“聽說吳大掌櫃又新娶了一房小妾,可得注意節制啊,大明錢莊還得指望你。”
“小人聆聽教誨,二爺裡面請。”吳復禮弓腰引着沐天澤進了後院。
一進辦公室,吳復禮自覺站在了一旁,一如剛纔那個被他喝罵的下人。
“你這排場不小啊?”吳復禮剛想要解釋,便被沐天澤擡手製止了:“人非聖賢,有些小愛好算不得什麼過錯,閒來無事聽聽曲也不錯,只是要記得別過火了就是。”
吳復禮像個孫子一樣被訓話,不敢有半句反駁。
他很聰明,也很清楚一件事。
以他目前所做的事,是以眼前這位二爺准許的情況下才得進行。
更不要說其中許多方式本就是出於二爺的口,只是最終讓自己實行而已,外人不知,他自己豈能不知。
“大明錢莊快轉不動了吧。”沐天澤的話讓吳復禮身體一顫。
大明錢莊的快速擴張是有前提的,一是來自於沐天澤所給的天量銀子,然後通過錢生錢的方式吸引士紳和百姓的銀子,通過一兩銀子翹動十兩銀子,完事後士紳的銀子如數歸還,百姓的銀子三七分賬。二是等待開擴的原始市場。
一開始,第一點很重要,而現在其中最重要的事卻是第二點了。
原始的市場就像一片等待收割的水稻,總有割完的一天。
問題是,大明錢莊把一塊稻田說成了兩塊甚至五塊十塊。
百姓也不傻,一旦察覺到大明錢莊收割的勢頭停下來了。
那麼他們自然會來要回自己的銀子。
大明錢莊有那麼多銀子嗎?有!但不在錢莊的庫房裡,而是在士紳和他吳復禮的自家的庫房裡。
一旦發生如此事情,那麼大明錢莊就完蛋了。
大明錢莊倒了,他這個大掌櫃有可能跑得掉嗎?那些投了大把銀子的士紳會不會放過他不知道。
但……
吳復禮悄悄地瞧了一眼旁邊對他虎視眈眈的護衛,之前他還抱有僥倖心理,就算沐天澤他再厲害,還能事事都管嗎?
目前看來,答案很明顯。
“自嘉靖以來,士風浮躁,復禮啊,你說銀子只能花來附庸風雅嗎?就不能幹一點實事?”
吳復禮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自然自然,銀子就得花在正途上,只是小人愚鈍……”
沐天澤“啪”地甩開白紙扇,露出上面的四個金漆大字——“我欲東出”。
“復禮啊,你我都是大明子民,如今神州陸沉,生靈塗炭,我輩豈能坐視不管?”
“當然不可,小人這就召集錢莊各管事議事,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全力支持您東復神州。”吳復禮神情激動,好似是個熱血青年,只是他衣袖裡不斷盤算的手指暴露出了他的本性。
“唉,你二爺我差你那點銀子嗎?當我是要飯的?”沐天澤合攏白紙扇,語氣不善。
周圍護衛聞言,舉槍對準了吳復禮。
“咕嚕!”吳復禮望着黑漆漆的槍口嚥了下口水,這要是開槍了自己就成篩子了,也顧不得其他了,連忙解釋:“二爺,小人萬萬沒有這個意思,您……”
“唉~”沐天澤搖搖頭。
“砰!啊!”一聲槍響,黑煙冒出。
吳復禮摸了摸自己胸口,發現自己身體完好。
樹上一隻鳥中彈掉了下來。
尖叫聲來自嚇暈過去的歌姬。
槍聲引來了大明錢莊許多人探視,誰都知道後院是吳大掌櫃的地盤,剛剛沐二爺又進去了,好奇心驅使着他們。
只不過所有人一看見沐天澤隨身護衛那冷峻的臉龐,以及那持在手中的火槍,沒人敢再多前行一步了。
“呼~”吳復禮看了眼被打穿身體的鳥,顫顫巍巍地擦了擦臉上冒出的冷汗,直呼驚險,而沐天澤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慌,我只是怕你忘了這大明銀莊是誰的了,你拿我的錢施捨給我不太好吧。”
“小人斷無此等想法,那些管事都是各個士紳和官府的人,下人招他們是要從士紳那裡籌錢。”比起之前的盧威,吳復禮的表現可就好多了。
哦,對了!
那個盧威一家不服他的安排,現在應該已經到奈何橋上趕着投胎了。
吳復禮當然知道上一任的下場,當時就是他動的手,也因此他十分清楚眼前之人可不是傳言中只會撒錢的散財童子。
沐天澤也沒打算真動他,要不然今天就不是他親自來了。
他又不是朱元璋,手下貪點財不是多大問題,反而要是他們不貪財纔不好辦。
唯一的問題是,如果貪財沒個分寸,甚至影響到他的佈局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軍工廠的錢都敢動!
本以爲吳復禮曉得分寸,沒想到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就忘了誰是他的主子了,弄得他不得不親自出手。
一羣不成氣候的東西!
當他沐天澤是誰?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找死!
“哎,怎麼能白要別人錢呢,跪着要飯的才白拿別人的錢。”說完,沐天澤笑着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表現得十分熱情。
吳復禮連忙點頭稱是:“小人瞭然、瞭然。UU看書 www.uukanshu.net ”心中卻想道:“你這哪裡是跪着要錢,這是踩着我們的腦袋要錢。”
“那就好,且記住了。”吳復禮連忙正正神色,附耳傾聽接下來的話:”我沐天澤不是跪着要錢的乞丐,是借錢,既然是借錢那就一定要給借據,我也虧待他們,等到我東復神州時,就連本帶息的還給他們。”
“小人這回真瞭然了。”吳復禮哪裡還敢接着裝傻充愣,再裝下去,槍子可就打在自己身上了。
他又不傻,丟銀子和丟命,他知道選哪個。
沐天澤笑着點點頭,他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一點就通:“對了,別搞得我們仗勢欺人一樣,借錢的利息多少,你和他們商量。”
“好了,我就不打擾你風雅了。”說完,沐天澤起身往外走。
“恭送二爺,二爺走好。”吳復禮帶着一行人,畢恭畢敬地將他送出門口。
正當他們以爲終於送走惡神,鬆了一口時。
突然,沐天澤回過頭來:“對了,借據這個名字不好,聽着好像我欠他們多少銀子一樣,改個名字吧,就叫債券吧!”
“小人遵命!”吳復禮還能說什麼,只得點頭聽令。
轉過頭來,吳復禮臉色陰沉了下來。
話說起來簡單,要想從那些摳摳搜搜的土豪士紳身上榨出銀子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眼下就有一個最好的辦法。
“大明錢莊轉不動了吧。”他回想起剛纔沐天澤與他說過的話,“轉不動,何止是轉不動!他是要把大明錢莊當做威脅土豪士紳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