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父之名,我聖·艾伯特,寬恕你們的罪孽。”
這是……瘋子吧!
前來迎接的官紳們預想過很多可能發生的場景,比如沐天澤趾高氣昂地教訓他們,又或者乾脆不搭理他們,可……突然冒出個瘋子算怎麼個事?
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衆官紳的意料。
“沐,他們是撒旦的信徒嗎?該死!怎麼沒有反應?”艾伯特小聲地問着身旁的沐天澤。
“因爲他們還沒有享受到天父的福澤。”沐天澤打開白紙扇,上面露出十個金漆大字——“仁慈的父,請原諒我的罪”。
看到沐天澤的動作,下方早已準備好的岑全等人招呼着手下擡着一箱箱白銀出場了。
“天父福澤,賜爾金銀;拜者有份,立者無緣……”
士兵邊撒銀子邊喊着口號,同時一隊隊士兵持刀槍冷眼掃過人羣,他們的職責是教訓那些撿了銀子但不跪拜的人。
在銀子和刀子的雙重措施下,沒一會兒,桂林城前就烏泱泱地跪下了一大片人。
“你說二爺爲何非得撒銀子,咱們不是有刀嘛,直接把刀架到這些狗官的脖子上,量他們也不敢不跪拜。”
岑全懶得搭理趙德舒,這廝向來混不吝,在齷齪無禮之事上有小聰明,但在其他事上卻總是很蠢。
“你看我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才問你。
岑全不受其煩:“你真是個蠢貨,二爺的銀子是那麼好收的嗎?忘了之前搶銀子的那些人了,他們的頭現在還掛在田州城門上,拿到手的銀子全吐出來不說,家裡的積蓄也爲之一空。”
“我當然知曉,只是二爺這性子也……”趙德舒做賊心虛地瞧了一眼滿臉笑意的沐天澤,沒有從對方的笑意中感受到哪怕一絲的溫暖,盡是駭人的寒意,手裡的銀子變得格外燙手,轉過頭加速撒起了銀子,而直到最後撒完銀子,他也沒敢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艾伯特,如此傳教是不是快了許多。”
“沐,不得不不說,你真是個卑鄙的人。”
“多謝誇獎。”
艾伯特看着滿地跪伏的人,心中默唸一句:“仁慈的主啊,原諒您最虔誠僕人的一點不敬。”說罷,他下來戰象走到人羣之中。
旁邊有人拿着水桶和銀箱連忙跟上,而在最前面是武裝開道的士兵。
“聖水洗禮,教皇賜福,從此各位都是天父的信徒。”
一手聖水一手銀子,前面還有刀子,艾伯特第一次嘗試給人洗禮洗到手抽筋的感覺。
不過這沒什麼,一切爲了主。
至於他自己心裡的那點興奮,只是因爲主的福音在傳播,絕對不是因爲自己貪圖享受萬衆矚目,萬人跪拜的美好滋味。
人羣之中只有少數幾個人沒跪拜,分別是沐天波、瞿式耜、吳白圭,至於芸娘,她並不在此。
吳白圭臉色古怪,他自詡識人無數,可也從來沒有見到過行事如此古怪的人。
實在令他有些捉摸不透,就在他想着怎麼和對方搭話時,沐天澤徑直朝他走來。
“大哥,這位先生是?”
“這位是白圭先生。”相比之下,沐天波的反應就淡定得多,這主要得益於他見識太多沐天澤不按常理出牌的事了。
“原來是白圭先生啊,久仰,久仰!”
“不敢,吾只是一無名之輩,怎敢受二爺讚譽。”
不知怎麼的,吳白圭隱約中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無名之輩?白圭先生謙虛了,來人啊!”沐天澤一喊,立馬有士卒前來。
“白圭先生有話要講,還不送先生到上城樓。”在吳白圭茫然地的神情中,幾名士卒架着他就往城樓趕去,沒多會兒,城樓上多了一個人,一個站在城牆邊緣看起來像心生死志即將跳牆的人。
與此同時,城牆上出現了一排排的士卒,這些士卒高矮胖瘦不一,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優點——嗓門格外的大。
“咚咚咚~”城頭的大鼓響起,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城牆上的士兵清了清嗓子,然後齊齊喊道:“桂林城的父老鄉親們,吾受隆武皇帝秘旨,特此前來告知大明忠良們……”
士兵停歇一下,接着蓄力用更大的聲音吼道:“鄭芝龍是個混蛋、臭蟲、惡賊,他把持朝政,殘害忠良,甚至夜宿皇宮,他狼心狗肺是個不折不扣狗賊……”
靜~
不說城下的官紳和百姓了,就連沐天波和瞿式耜都懵了。
這算怎麼回事?和他們預想的不一樣啊!
沒等他們做出反應,城牆上的喊聲再次傳來:“陛下日夜受其害,無法脫身,因此特派我前來尋黔國公共商除惡大計,特加封黔國公爲黔寧王,瞿式耜爲臨桂伯領兩廣總督加文華閣大學士銜,爲免惡賊弒帝致國本動盪,特由桂王監國,願諸卿家齊心協力,共除賊子……”
吳白圭很慌張,這是他自幼時偷窺家中女僕洗澡被母親逮着之外,最慌的時刻。
他嘗試大喊大叫,但他的聲音比起一衆大嗓門的漢子,簡直就是鵝蛋比鵪鳩蛋,完全比不了。
耳邊的逆言讓他無地自容,自己擔負陛下的希望卻鬧得如此場面,自己有負聖恩啊!
或許,他該跳下去,連天使都落下了城牆,如此一來定然不會有人相信賊子的逆言。
想他自幼師從大儒,除了兒時不曉事,闖了些禍外,他向來是忠孝。
如今爲了盡忠,只能對老母不孝了。
吳白圭向前邁出了一隻腳,然後朝城牆下望了眼,高聳的城牆,就像是望不見底的懸崖。
一時之間,他竟有些目眩,猶豫了片刻後,他收回了那隻試探的腳。
擡頭望天,慚愧的感嘆一句:“非是吾不敢,奈何自幼恐高……”
在他身後,兩名看着他的大漢翻了個白眼。
磨嘰半天,說白了不就是不敢跳唄!
既然不跳,那就老實點下來。
吳白圭也想下來,只是……
“咳咳,二位好漢,城牆上的風有點大,吾的腿被吹得有點麻了,勞煩二位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