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孔有德連忙派人去探查軍情,隨後得到回稟:“報!敵軍炮彈擊中了炮軍陣地後方的一處堆放的彈藥上,從而引起了爆炸。”
孔有德聞言,神情不定。
炮軍對他而言意義太過重要了,他不想全消耗在此。
作爲一個叛臣,他很清楚一件事,不論什麼時候他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裡的軍隊,特別是炮軍。
在此前降清的人中,驍勇善戰者有,精通陰謀詭計者有,精通火器的人卻不多。
可自從清軍入關之後,接收了大量工匠和精通火器的明將,他的地位已不像之前那般穩了。
好比吳三桂,他死死攥着關寧鐵騎,不就是因爲一旦失去關寧鐵騎,他吳三桂對清廷而言就等於失去了價值。
同樣,炮軍就是他的關寧鐵騎,萬萬不可丟了。
“傳本王軍令,前線戰場增派三甲喇之兵並再增派一甲喇之兵,協助炮軍後撤。”
“王爺,如此的話,您身邊的護衛就太過薄弱了。”
孔有德最終還是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打造的炮軍,不惜將身邊能調動的大部分的兵力給壓了上去,意圖以決定優勢的兵力,在給敵軍施壓進而逼迫敵軍轉移炮口,從而給炮軍創造撤離點時機。
“無需多憂,敵軍防守有餘,進攻不足,至於嶽州城那邊,本王早就佈置了伏兵,若是嶽州守軍敢出來,正好順我心意。”
孔有德打仗不是一天兩天了,作爲一位老將,他很清楚自己的行爲極其危險。
別看此次南下瀟湘他是主將,可他手裡實際能作戰的兵力不過將將萬餘人,其餘多是些民夫、勞役。
整個清軍中他也不能一言九鼎,與他共同受命南下的還有同級別三順王的另外二人,懷順王耿仲明、智順王尚可喜。
往下還有續順公沈志祥、固山額真金礪、梅勒章京佟養和等人。
由於八旗制度,他們每人都有各自所屬兵丁,名義上聽從他的號令,但在實際事情處置上多是各行其是。
此次他所屬部下若是損失過大,就算拿下來嶽州城,恐怕也是得不償失。
有長年跟隨的部下猜到了自家主帥的想法:“王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仗打到這個份上,想要撤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況且首戰失利,要面對的指責和刁難怕也少不了。
“我自知曉,且再試一回。”
戰場上,兩軍之間的戰鬥進入了白熱化。
五月的瀟湘之地,熱浪滾滾,比起多是北人的敵軍。
岑權所率領由酷暑之地的西南人組成的大軍,顯然要更扛熱一些。
戰鬥打打停停地已經持續接近一天,雙方均損失慘重。
自從敵軍大炮啞火之後,岑權憑藉着己方火力壓制,一度率軍險些擊破敵軍陣型。
奈何敵軍亦是飽經陣仗,迅速反應過來,在幾個悍將的帶領下,反倒藉着他衝進的機會,乾脆率軍和他們絞在了一起。
兩邊前軍陣型同時亂了,這一亂不要緊,兩軍絞在一起,卻導致胡老二沒法進行大面積的炮火支援了。
不過,雙方都不是什麼弱軍,北人有北人的彪悍,南人有南人的兇蠻。
兩軍撞到一處,如水火不相容,戰況一時激烈無比。
殘骸與斷肢,怒吼與哀嚎交織在一起。
自從入關一來,這是清軍第一次遇到如此頑強的敵人。
對方和他們之前所遇到的那些明軍完全不同。
他們似乎不會畏懼不前,他們不懦弱,甚至死前還有獰笑着頂着插入胸口的刀,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再拉一個墊背的。
“什麼時候明軍變成這樣了?”回答這名曾經的明兵現在清兵的,只有一把殘破染血的刀刃。
“去死吧!狗東西!”
就在雙方廝殺到一處,互相拼殺比誰的部下軍心更堅定,意志更頑強之際。
自清軍後方突然加入了一股生力軍,有了生力軍的加入,清軍本有頹廢的士氣頓時大振。
雙方的原本焦灼的戰況被打破,清軍逐漸佔據了上風。
胡老二將戰場情況看在眼裡,見情形不妙,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拔刀對天怒吼:“兄弟們!咱們炮軍拿着二爺給的倍餉,莫非只能拿得動銀子拿不起刀了?”
“沒什麼好說的,二爺的餉銀從沒少過,拿多少銀子幹多少事,咱們兄弟就算不爲別的,至少也得對得起自己拿得銀子。”
胡老二振臂一揮,沒有多餘兵力的他, 乾脆將炮兵當場轉成了刀兵,刷領他們徑直往山下衝去。
戰場中。
岑權在幾名親衛的護衛下,險之又險的退回到了後軍。
剛纔敵軍突然增加生力軍,打得他個措手不及。
此前,他帶領數百人深深插進敵軍之中。
本是想來個中心開花,卻不料戰況突變,敵軍的生力軍瞧準了他這個嵌入胸口的釘子。
一入陣就和他撞到了一處,幾番激烈的交鋒之後,苦於敵方人數太過且是生力軍,最終他敗下陣來,數百人中僅有不到二十餘人最終撤了回來。
“狗日的東西!”岑權不顧身上的傷痕,眼中怒火沖天,要不是敵軍突然增加援軍,他現在定能衝到敵軍中軍斬敵軍旗。
“將軍你看,是胡科長!”順着親兵所指的方位看去,岑權正好看見胡老二帶着一衆炮手舉刀往下衝。
“哈哈哈,狗日的!就你有援軍是不,老子也有!”岑權獰笑兩聲,一把扯開衣袍,在手上纏繞兩圈然後打個死結,將刀柄與手死死固定在一起,隨後舉刀怒吼:“兄弟們,連他孃的炮軍都提刀衝上來了,咱們豈能後退,廣西兒郎們跟老子衝!”
岑權這邊一喊,其他將領也跟着喊:“他孃的,雲南的兒郎在哪?咱們纔是跟隨二爺最久的人,拿得餉銀也最多,豈能甘心居於人後,都跟着老子衝!”
雙方士氣不相上下,誰也不相讓,猶如干柴遇烈火,非要燒個乾乾淨淨才能停下來。
日頭已然西斜,殘陽如血,照在這片染血的大地上,已然看不出那是殘陽還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