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兩個兒子的神情依舊有一些不情不願,不甘心將那龐大的利益分出去,貴婦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無力感,不得不冷聲說道:“不管是以前的事情,還是即將要做的,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見不得光,更不能傳到京師,如果有一個人將其泄露出去,向朝廷告密,不管是誰繼承了唐王之位,都將難逃一死,一切都成空。”
此言一出,看似是好心的提醒,實則卻是充滿濃濃的威脅之意,朱器塽與朱器埈都聽出了其中的威脅與警告,不得不將心中最後的不甘掐滅,低下了頭顱,顯得有一些無精打采,甕聲甕氣地異口同聲地回道:“是,母親,兒子知道了。”
兩天之後,南陽城的一個獨棟小院,雖比不上富商勳貴那樣子的豪華住宅,然而,隱隱間,獨棟小院的防衛力量卻是非同一般,遠勝於尋常的勳貴之家。
這個時候,兩個人出現在街道的拐角處,都是尋常人的裝扮,不過,兩人的氣質給人一種卓爾不羣的感覺,其中之一赫然就是錦衣衛同知李若珪,緩緩向獨棟小院走去的同時,兩人壓低着聲音交談。
“李將軍,在京師待得好好的,您怎麼忽然來這南陽府了?南陽府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哎...陳大人,何必這麼着急,到了地方,您自然知道所爲何事?”
“李將軍,實不相瞞,你們錦衣衛出現的地方,即便是本官問心無愧,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朝廷的事情,也是忐忑不已,很是緊張啊~!”
......
獨棟小院的大廳之中,崇禎與田秀英並肩坐在上方,其他人分坐於兩側,至於絕聲衛指揮使楊啓聰,就像萬年不動的冰山一般,無論是走到哪裡,身處何方,始終都是位於崇禎身後的一側,面無表情,猶如一個木頭人。
在崇禎與田秀英之間的茶几之上,放着厚厚一摞的邸報,下方的衆人神色各異,安靜的氛圍之中,瀰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異樣氣息,每個人心裡回想着崇禎剛剛的那一番言語之時,早已翻起了海浪。
宋獻策那緊張的心情之下,掩藏着一顆興奮之意,對於自己的諸多建議,刻意引導,皇上雖然沒有明言表態,沒有任何的言語肯定,但這段時間的一連串行動,從福王朱常洛,再到這唐王朱碩熿,一切都在表明,皇上真得準備動手了,進行削藩,正好契合自己的觀點。
看着崇禎那年輕的面孔,稚氣未脫,宋獻策心中暗喜的同時,不禁一陣狐疑,這真的是一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帝王嗎?
雖未親身經歷過崇禎肅清魏黨,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崇禎如何與魏忠賢爭鋒,但這些日子的接觸,言語之間的攀談,使得宋獻策對這位少年帝王十分的欽佩,心生折服。
心性極爲沉穩,手段很是老練,要麼不出手,一旦出手,必是凌厲一擊,一擊必中,直至要害,絕不拖泥帶水。
很顯然,宋獻策心裡很清楚,藩王之害,衆多周知,如何的迫在眉睫,如何的亟待解決,眼前的這位年輕帝王,心裡也很清楚,並且,已經付諸於實際行動。
真正讓宋獻策佩服的是,這位年輕的帝王就能夠按耐住性子,伺機而動,從不在言語上爲人詬病,不漏痕跡地就將事情辦妥了,處理的堪稱完美。
比如福王,宋獻策相信,憑着福王父子倆的那些累累惡行,只要將那些證據擺在百官與皇室宗親的面前,昭告於天下,絕對能夠堵住那些人的嘴。
民意不可違,誰也不願意犯衆怒,成爲老百姓口誅筆伐的對象。
衆口鑠金,不外如此!
最令宋獻策欽佩與欣賞的是,這位年輕的少年帝王,不僅僅是極爲重視能幹之臣,胸中還自有溝壑,處理事情極爲新奇,出人意料之時,往往能夠一舉多得。
沒收福王的那些田地,不再是將其賞給皇室宗親、親近之人或者文臣武將,而是將其以另一種形式,返還給百姓。
如此一來,一,可以穩定住許多家庭,最大化弱化他們造反或者當匪盜的念頭;二,可以緩解地方和朝廷的財政,使得一部分的軍餉有了着落;三,能夠最大化充分利用良田。
畢竟,如果那些良田落到權貴的手中,很有可能會變爲莊園,或者是跑馬場,亦或是其他娛樂之地。
這個時候,百無聊之下,田秀英信手拿過旁邊的那些邸報,隨意的瀏覽起來,想起崇禎剛剛的那一番話,田秀英明白,自己的這位丈夫準備向唐王下手了。
拿下福王之時,就像現在這般,自己的丈夫就會重點瀏覽關於福王的諸多信息,近些年的種種惡行,之所以如此,就是在行動之前,進行最後一刻的檢查,拾漏補遺。
隨着翻看的邸報越多,瞭解到關於唐王府的消息越多,田秀英心中有一股氣悶的同時,腦海裡不禁閃過一抹亮色,心中有了某種猜測,忍不住地偷偷打量了一眼崇禎。
朱由檢還是信王之時,他田秀英就是其中的侍妾之一,因此,他對自己的這位丈夫極爲了解,尤其是早年的經歷,與唐王世子父子二人的遭遇何其相似?
同樣是父親不受爺爺待見,爺爺想讓自己的小兒子作爲繼承人。
父親繼承大統之前,同樣是遭到了種種白眼,爺爺的不待見,還有最爲關鍵的一點,都是因爲大位,父親都是差點被害死,膽戰心驚的生活,時時刻刻都保持着謹小慎微之態。
所以,在這一刻,在某個一瞬間,田秀英不禁心想,與宋獻策不同,皇上之所以要動唐王,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或者是出於對老唐王的憎惡與反感,是出於對唐王世子父子二人的同情,那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因此,相比於其他人,田秀英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在對待福王與唐王的態度上,崇禎要有很大的不同,自己的男人格外的生氣,對後者更加的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