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秀英疑惑與焦急的目光中,崇禎稍稍收斂了一下笑聲,臉上卻依然不以爲意之色,顯得很是輕鬆,進而繼續爽朗地說道:“秀英,你實在過於高看那些藩王了。”
“不錯,他們手裡的確握有驚人的財富,但你莫要忽視了,經過這些年的積累,藩王與地方的百姓、鄉紳,幾乎是勢同水火,根本就沒有合作的可能。”
“不管是鄉紳,還是天下的老百姓,都是深受那些藩王之害,他們的土地或者生意,幾乎都受到過藩王的侵佔。”
“還有,你不要忘了,朕制定的那些政策,削藩之後,那些土地的最後處理結果,當地的百姓纔是最大的受益者,有着福王與唐王兩個先例,那些百姓和鄉紳怎麼可能還幫藩王?”
“也是....”
田秀英輕輕點頭,吐出兩個字的同時,心裡也在暗想,皇上的那些手段不可謂不高明,不可謂不擁有先見之明。
先不說藩王與絕大多數的百姓以及士紳本就是兩個對立的羣體,當皇上的那些政策一旦實施,推廣開來,傳開之時,不僅能解決一些財政問題,還能極大地獲得百姓的擁護,最大化的支持。
畢竟,大多數的百姓都是淳樸和善良的,即便是那些鬧事兒的,爲得無非就是一口吃食,有了田地,朝廷將削藩之後的土地給他們,他們又怎麼可能跟着藩王造反?
不錯,不管是打仗,還是造反,錢,都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東西,可以買到許多精良的兵器裝備,然而,要是沒有人的話,什麼事情也做不成。
放在平時,那些苦哈哈,或許老百姓顯得並不重要,或許是一些人嘴裡的賤民,但一牽扯到人力,老百姓聚攏在一起,團結起來,那將是一股驚人的力量。
反之,亦然!
就比如抗戰之後,解放戰爭時期,以及建國之後的各項土改之類的改革,有錢的國民黨爲何兵敗如山倒?那些被“打土豪、分田地”的對象爲何不敢起來反抗,保護自己的財富?
原因很簡單,不僅僅是大勢所趨,那些政策的實施,徹底將他們推到了無數百姓的對立面。
有錢沒人,一樣沒用,一樣是任人宰割砧板上的魚肉!
想通了這一點,又有新的疑雲油然而生,田秀英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崇禎的身上,後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中不解之處,灑然一笑,意有所指地強調道:“秀英,放心,你別忘了,朕還有大明日報這等輿論宣傳工具,那些藩王要想蠱惑人心,難度和登天沒有什麼差別。”
剎那間,田秀英露出恍然之色,心中豁然開朗。
這個時候,最爲歷史學者的“崇禎”,心中不禁想起了關於明末時期的一些研究和討論,朱由檢之所以不敢大刀闊斧的改革,之所以不敢拿東林黨下手,就是在於他們代表着江南士紳的利益。
而那些士紳又掌握着大明的經濟命脈,朱由檢招惹不起,只能一再退讓,只能向百姓盤剝,伸手要銀子,不惜使用強勢雷霆手段。
在“崇禎”看來,那根本是狗屁,還是狗屁不通,起義軍造反,收繳他們的家財,也沒見到怎麼反抗啊?
就是一句話,在強勢的手段面前,在鐵蹄與大刀的面前,什麼掌握着國家經濟命脈的士紳?
大刀一出,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全都得軟蛋,都是狗屁,還敢造反?還敢勾結亂軍?一個字,殺!
士紳雖然富有,但相對於兩億的人口,他們能夠佔多少?何況,並不是所有的士紳都是奸佞之徒,與朝廷對着幹?
所以,對於此時的崇禎而言,心裡很清楚,只有一個念頭,要想大明中興,就必須緊握軍權,手裡有了這柄利劍,將會無往而不利,誰人敢鬧騰?
與此同時,相比於崇禎正在謀劃着削藩之策,將藩王的驚人財富收歸於國有,京城內也在醞釀着謀劃,一旦成功,將會影響整個歷史的發展,將會改變大明的結局,將會改變後金的以後走向。
京城內,一個相對富有的宅院之中,書房裡還有昏黃的燭光在搖曳不定,兩個身影倒映在窗紙之上,來來回回地擺動之中,還有一陣交談聲在迴盪,壓着聲音,顯得書房裡的談話之人很是小心而謹慎。
“董大人,現在絕對是一個絕佳的時機,種種的跡象都表明,咱們的這位新皇上極其重視新火器的研究與發展,格外重視火器在戰爭中的應用。”
“如果王恭廠計劃得以繼續實施,研究出那個秘密武器,董大人,你我可就有了驚天之功,朝廷就能一舉解決遼東之患,徹底滅了後金。”
“左將軍,你難道忘了天啓六年五月初六的那件事了,宛若天罰,因爲研究那個秘密武器,王恭廠突然爆炸,釀成驚天之災,東自順城門大街,北至刑部街,西及平則門南,長三四里,周圍十三裡,驟然之間,在那場爆炸之下,所有的東西化爲齏粉,房屋損失數以萬計,人員傷亡數以萬計......”
昏黃的燭光之下,前工部尚書董可威與左光先相對而視,說話之間,前者一副慘然模樣,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爲恐懼之事,神色非常的難看。
忽然間,董可威的話語一頓,長嘆一聲,頗爲無奈的轉而說道:“左將軍,在下早已被熹宗皇上罷官多年,削職爲民,若將軍不嫌棄的話,喊董某一聲先生即可。”
聽到前面那番話,左光先的神色明顯也不太好看,也是一陣後怕的感覺,對於董可威後面之語,並未當真,依舊按照自己想得稱呼。
“董大人,天啓六年的那場大爆炸,也不是你願意看到的,也不是你的責任啊,你我都知道,那是一場意外,絕非什麼天罰,更不是什麼上天的警示。”
左光先安撫了一句,看到董可威依舊是滿臉的自責之色,進而又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何況,那項秘密武器研究計劃,又不是您一個人的主意,而是有着天啓皇上的特許與授意,最早可追溯到萬曆年間的張居正主持內閣時期。”
“而且,皇上雖然罷免了您的工部尚書之職,卻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不過是爲了平息民憤而已,一時的無奈之舉,你何必還因此而心存芥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