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孫承宗大營也有許多奏本送往京師,有直達天聽權限的文官武將都寫了奏疏,這是他們的權利、也是他們的義務。
御史、給事中平時聞風就需要奏事,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在場的文官武將不上奏本,往輕了說那是怠政,往重去追究那是瀆職。
第二天六百里加急就把一份份奏疏送到了紫禁城,勤政的皇帝當然不會放過任何六百里加急奏疏,剛剛看了兩封密奏就氣得臉色蒼白。
崇禎喃喃道:“豎子敢爾!無法無天了。”
在一旁侍立的王承恩聽見了皇帝發怒嚇得縮了縮脖子連大氣都不敢出。
崇禎按耐住心頭火氣,一一看送來的奏疏,最後把鄭國昌和秦良玉的奏報仔細看了三遍,若有所思,情緒慢慢的平復。
他爲了穩妥起見,又翻出來馬世龍的奏疏細看,心裡有了一杆秤。
那日“紅旗軍”在承天門前的亮相映入腦海,那些彪悍的騎士皇帝至今都沒有遺忘。他自言自語道:“制衡很重要啊!‘紅旗軍’人馬還是太少了些,現如今還不足以制衡遼鎮。”
他看了看王承恩,道:“王伴伴,那永平守備只有區區一千餘人居然敢對祖少保不敬,日後他麾下如果有千軍萬馬又該當如何?朕還能委以他重任嗎?”
王承恩何其聰明,哪敢回答如此敏銳的問話,他立刻跪下道:“陛下,奴婢不敢妄議朝政。”
崇禎急需有人商議,一時間失了分寸,居然問王承恩的看法,他笑了笑不再言語。
第二天,崇禎立刻召集重臣平臺議事,閣臣和六部尚書都已經得知了“紅旗軍”和遼鎮的衝突,當然有人力挺遼鎮,畢竟他們分潤了不少遼餉。
也有人認爲遼鎮活該受到教訓,他們大多數是沒有或者不屑從遼餉中分到一杯羹的大臣,溫體仁、樑廷棟等等就是其中代表人物。
天子開口了:“諸位愛卿,昨日晌午永平守備營跟遼鎮發生了衝突,居然大打出手,死了幾百兵卒,此事該如何處置?”
早有腹稿的樑廷棟立刻奏道:“黃漢年少輕狂處理事情確實有失偏頗,但事出有因,其忠勇可嘉不畏強權。遼鎮嬌縱如今已是尾大不掉,敢對祖少保橫眉冷目者少之甚少也。”
崇禎不露聲色道:“豈止是橫眉冷目啊?他居然敢兵戎相見,遼鎮折了一員副將那是事實吧!”
樑廷棟道:“非也、非也,去年祖少保被麾下裹挾不知不覺就跑出了山海關,由此可見此人有多麼糊塗。今年祖副將也犯了糊塗,一不小心被建奴哨馬襲擊枉送了性命。督師大人已經說明了情況。”
樑廷棟一席話說得比較風趣,這些重臣如果不是已經修煉成精,恐怕要憋不住笑出聲。
但是話音人人都聽明白了,這引發崇禎和許多大臣深思,祖大壽的所作所爲一一浮現在大家腦海。
去年底,東奴兵臨城下,京城恐慌一片,正是朝廷需要精兵猛將效死力之時,祖大壽卻帶着朝廷最倚仗的一兩萬關寧軍跑了,如此做派連分了遼餉的官員都接受不了。
此時樑廷棟有意無意舊事重提,自然把祖大壽推向了朝廷的對立面。
禮部尚書溫體仁出班奏道:“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以爲祖大壽確實糊塗之至,經過這番教訓想必他應該會清醒一些。
孫督師處理事情老辣。此事不宜深究,陛下可下旨申飭黃守備給予其相應地處罰,但有再犯決不輕饒。”
文淵閣大學士周延儒出班道:“臣附議。友軍在事發突然之時難分敵我亂戰一場的戰例不少見。國家用人之時,孫督師如此處理乃是以國事爲重,甚善。至於如何處置黃守備,臣以爲降職留用最爲妥帖。”
崇禎考慮了片刻道:“黃漢目無尊長罰俸一年、連降三級以儆效尤。此事不再議論。”
諸多大臣都明白了皇帝的態度,雖然只是處罰了黃漢一人,可是偏袒的意圖昭然若揭,畢竟“紅旗軍”損失有限。
黃漢雖然由正三品變成了從四品,但是這有什麼關係呢?他依舊是永平守備,一樣是‘紅旗軍’主將。
人家祖大壽死了一個副將堂弟被斬殺百十家丁虧大發了,裡子面子丟得一乾二淨。
溫體仁和樑廷棟心裡更加清楚皇帝對待遼鎮的態度,明白了以後徐徐削弱祖大壽的實力應該能夠迎合聖意。
朝廷當務之急是收復失地,此時處理軍務效率頗高,第三天關於黃漢的處罰就到了,惹瞭如此大禍只不過罰俸一年降職而已,由此可見皇帝是多麼偏袒“紅旗軍”。
秦良玉、鄭國昌見到了聖旨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實在不願意見到緹騎前來緝捕黃漢,現在塵埃落定,跟遼鎮衝突的大禍事總算翻篇兒了。
鄭國昌已經揣摩出了聖天子對待遼鎮的態度,連秦良玉都心裡有數了。
黃漢覺得扣工資、降品級都是表面文章,“紅旗軍”的既得利益沒有絲毫損害,如此處罰,說明聖天子還是很看重自己,此時總要拿出表現,搏軍功是不二選擇。
孫督師佈置任務之時沒有明確鄭國昌這一路人馬爲主攻,畢竟鄭國昌的人馬還不足主力部隊的一半,永平府城乃是大城,城高牆厚,沒有火炮這個攻堅利器好像勉爲其難。
孫承宗倒是公事公辦不苛求一舉奪城,只要求鄭國昌做到主力人馬攻擊灤州之時,必須牽制永平駐守的後金軍不得全力馳援。
五月十日,白桿兵、川軍、“紅旗軍”、原駐防豐潤縣城的五千人馬全部出動,駐地移至沙河驛逼近永平府城,總人數有小兩萬。
“紅旗軍”的現有人馬全部前往沙河驛,原留在避難所駐防的四百餘步兵由黃勇帶領進駐開平鎮。
避難所的所有人都下山了,他們大多數都跟隨黃勇來開平定居,一小部分人已經冒着風險去伺候自家田地。
收成在土裡刨食的老百姓眼裡有天大,他們不僅僅要揮汗如雨勞作,還要時時刻刻防備後金軍散兵遊勇的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