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越在大沽口呆了數日,進行整肅海防營。
雖然海防營海船數量太少,盡是小船,可畢竟這是一條可以逃往南方的路徑,說不定會用得上,必須得經營整肅一番。
幾日來,陳越恩威並施,先是發下大量的犒賞,不僅補發了士兵們幾年積欠的錢糧,還給每個士兵賞賜五兩銀子,以收士卒之心。同時,嚴肅軍紀,狠狠處理了幾個違紀的士兵,一通大棍打將下去,把犯紀律的士兵打的死去活來的,其他的士兵駭得面無人色。
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只用數天時間,整個海防營秩序井然,再無以前散漫景象。
陳越宣佈成立新的海防營,由楊正平任海防總兵,呂泰任副將,把楊正平的左哨和原海防營兩千二百士兵混編在一起。然後開始了練兵,仿照西山軍訓練模式,開始殘酷訓練,上午開始訓練隊列武技,下午則訓練出海操船。
原海防營士兵哪裡經得住如此強大的訓練強度,一開始自然叫苦不迭,可叫苦雖然叫苦,卻沒人敢懈怠,害怕軍法只是一方面,另外就是捨不得陳越給出的極好的待遇。只要參加訓練,每日三餐管飽,頓頓都有大米白麪,兩天還有一頓肉食。
對這些士兵來說,就是過年也吃不上這麼好的伙食,他們雖然名爲海防營,其實還是屯墾的軍戶,平日裡靠着種田爲生,一個個日子過的苦哈哈的,能吃上頓白麪就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既然巡撫大人給的待遇這麼好,那還有什麼說的,咬牙堅持訓練就是!
爲了迅速把這海防營整成一支紀律嚴明的隊伍,陳越可謂下足了本錢,下令從天津緊急調撥大量糧食,並派人四處採購肉食。
陳越現在是天津巡撫,自然有糧食調撥之權,天津又是漕糧的中轉站,糧食自然是不缺的。至於錢嗎,陳越現在手中還有近二十萬兩,而且他把鐵獅子留在天津衛,不出意外的話,鐵獅子會給他弄來大量的錢財。
陳越在大沽口呆了十天,再也呆不下去,因爲每日都有消息從天津而來,天津衛已經亂成一團糟,兵備道原毓宗、衛指揮使曹友義、婁光先,甚至留在天津衛的監軍太監劉沫都派人送信,要求陳越儘快回去。
留下楊正平在大沽口繼續訓練海防營,陳越帶着親衛火速趕回了天津。還未進城,便有很多人哭喊着迎了上來,請求巡撫大人手下留情。
“陳大人,您怎麼纔回來啊!”監軍太監劉沫欣喜的迎了出來,然後低聲埋怨道,“你還是管管那個鐵獅子吧,他做的太過火了。”
原來陳越離開的這些天來,鐵獅子派兵封住了運河,嚴格盤查一應船隻,專門針對天津衛的那些糧商鹽商。
一開始有的鹽商仗着自己朝廷中的後臺,並不把鐵獅子派出的人放在眼裡,甚至想強行通關。於是鐵獅子一聲令下,數百隻火銃同時開火,當場把鹽船上的鹽丁打成了篩子。西山軍士卒衝上了鹽船,把嚇癱的掌櫃捉了下來。一船鹽沒收不說,還以攻擊官府的名義把掌櫃定爲暴民,關進了巡撫大牢。
經此一事,其他的鹽船糧船再也不敢藐視鐵獅子,一個個老老實實的接受了檢查,可是不管船上拉的東西合不合法,鐵獅子都能從船上查出毛病,然後開出鉅額的罰銀,若是肯老實交付也就罷了,不肯的話,船隻連同貨物一概充公。
這簡直就像土匪一般,這些商賈在天津經營了多年,哪裡見過吃相如此難看的官兵?
震驚之餘,一個個暴跳如雷,能在天津衛這地方經營生意的人,哪個身後沒有龐大的背景。拿錢鹽商來說,其是山西人,背後靠的就是內閣大學士李建泰,趙糧商的後臺更是英國公府。
正是有着強大的後臺,連天津巡撫平素也得敬着他們,現在吃了如此大虧,如何肯善罷甘休。
巡撫陳越不在,他們便紛紛找到兵備道原毓宗、監軍太監劉沫,送上厚利,要求懲處截斷運河的鐵獅子,施放扣押的人,歸還大傢伙的財物。
這些身上大多都有舉人、監生的身份,一個個圍了過來,兵備道原毓宗暗暗叫苦,他雖然在天津是除了陳越以外第二號人物,可又如何管的住陳越的部下鐵獅子。無奈之下只能給陳越寫信,讓他回來處理這件事情。
陳越把鐵獅子留下來,就是爲了敲打這些商人,沒想到鐵獅子做的比自己想的還要過火,簡直和闖軍追贓助餉有的一比。
不過既然是陳越自己下的命令給鐵獅子,他惹下的事情自然要陳越自己承擔。畢竟陳越現在的身份是天津巡撫,職責是保護境內的子民百姓,哪裡有劫掠子民自肥的道理?可以想辦法讓這些商人捐錢助餉,卻不能像鐵獅子這樣明火執仗。
陳越回到巡撫衙門,立刻把所有涉及此事的商人都召集起來,以家國大義訓斥了他們一頓,告訴他們現如今大明已經非常危險,他們這些人靠着大明纔有了今日的財富地位,自然有責任有義務爲朝廷效力,而不是趁機發國難財。
而如今闖賊正在攻打山西,焉知天津沒有闖軍的細作?鐵獅子奉命盤查來往船隻,又有何錯,你們這些人竟敢對抗盤查,莫非私下裡與闖賊私通,或者糧食食鹽是運送給闖賊大軍去的?
陳越的一番話嚇得這些人面無人色,鐵獅子還只是硬搶了他們的船隻,而陳越卻生生的誣陷他們和闖賊勾結,按照這個罪名,陳越完全可以把他們全部殺掉,家產全部查抄,雖然他們有着強硬的後臺,可是在如今混亂的局勢下,遠水可解不了近渴!
陳越話鋒一轉,說相信裡面和闖賊私通的只是少數,大部分都是深明大義的良善百姓,我身爲天津巡撫,朝廷命官,自然會嚴格審理,絕不會做出冤枉好人的事情,等事情查得清楚,自然會釋放扣押的人以及船隻財物。
話說道這個份上,這些“良善百姓”哪裡還不明白陳越的意思,雖然滿心的不甘,也只能向巡撫衙門繳納大額銀兩,以證明自己不是私通闖賊的奸細,以求儘快把被抓的人和扣留的船隻領出來。
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在天津衛陳越最大,手中又有着精銳的數千標營,這些商人哪怕家資鉅萬,也拿他無可奈何,只能老老實實的交銀子贖人。至於這些人背後會如何,陳越卻不願去理會。
一番操弄下來,手中操弄的銀子又多了十多萬兩,那家闖關的糧船被扣留了下來,劫下的糧食一萬多石,天津衛糧庫尚未中轉的糧食還有許多,這樣算下來,至少兩年之內,陳越都不需要再爲手下這支軍隊的糧餉發愁。不過兩年後的事情誰說的準呢?就算眼前,誰又能猜透局勢該如何發展,自己的命運又將如何?
眼下時間已經到了三月,據聞李自成的大順軍正在攻略山西,已經打下了太原,估計再過不久就會打到京師,陳越非常擔心京師的局勢,畢竟他的家還在那裡,那裡還有很多自己牽掛的人,父親,吳婉兒,張嬸,對了,還有那個可愛的小公主。
雖然自己現在的任務是搞到船隻,守住天津衛,保護崇禎從海路前往南方。可是,陳越很是懷疑崇禎能不能離開京師,來到天津。畢竟,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崇禎最後根本沒有逃出,而是在大順軍破城之後選擇自殺殉國。
就在陳越憂心局勢之時,一騎從京師飛速而來,帶來了朝廷的聖旨,命令天津巡撫陳越,帶兵火速進京勤王!並且帶來了封賞的聖旨,封天津巡撫陳越爲平南伯,賞賜白銀五百兩!
平南伯,這可是超品伯爵,在大明只有立下巨大戰功才能得到。即使上次陳越在盤山擊敗數千滿韃騎兵,也沒有封爵。可現在,什麼還沒有做,就輕鬆得到這個爵位。
陳越心中沒有多少欣喜,有的只是深深的悲哀,這說明崇禎已經拿不出太多的東西讓將士們爲他效力。
仔細詢問朝廷來的使者,陳越才知道,崇禎早在給自己封爵下聖旨之前。已經封了吳三桂爲平西伯,封唐通爲定西伯,命令他們火速帶兵勤王。眼下吳三桂還不知道什麼動靜,唐通則率部前往居庸關防守。
陳越詢問使者之後,知道眼下闖賊已經攻破寧武,斬殺山西總兵周遇吉,大同總兵姜瓖投降,現在正攻向居庸關,不知道薊鎮總兵唐通能不能擋住?
居庸關地勢險要,若是唐通真心阻擋的話,肯定能夠抵擋一番,陳越不知道唐通會不會抵抗。和唐通並肩作戰過,陳越對唐通還算了解,若是面對的是滿韃的話,也許唐通會打上一仗。可現在面對的是已經開國建元的大順軍,大明氣數已盡,代明者除了大順還能有誰?面對未來天下的主人,唐通會選擇像周遇吉一樣爲大明盡忠,還是帶領部下投奔新朝,繼續榮華富貴?
在另一個時空,唐通選擇了投降大順,被封爲定西侯、山海關總兵,而現在的他又會如何選擇?
不管唐通如何,陳越自己肯定會去京師勤王,知道歷史發展的他,知道大順軍興起的快,亡的也快,自然不會打算投降大順。
去京師的目的,就是救出自己的家人,順便看看能不能救出崇禎,把他送到南方。陳越相信,若是崇禎能逃到南京,大明不會滅的那麼快。以崇禎的威望,號令整個南方當無問題。這樣,至少能夠兩分天下,這大明未必會淪入異族之手,沉淪長達三百年。
既然早就做好了勤王的打算,陳越立刻開始部署去京師的事情。眼下楊正平在大沽口訓練海防營,天津衛只有親衛營和鐵獅子的右營,加起來三千餘人。陳越便打算帶着這三千人前去勤王,派人去大沽口召回楊正平,讓他坐鎮天津衛。北京要救,天津也不容有失,因爲這裡是自己的唯一後路。
軍械司輜重營被留了下來,王寅也被留下來總管天津事情,其他人陳越並不放心。在舉國皆降的情況下,又如何能指望他人忠於大明?
若是大順派遣使者前來勸降,兵備道原毓宗,衛指揮使曹友義、婁光先這些人又會如何選擇?陳越可不放心他們。
有王寅掌總,性格沉穩的楊正平坐鎮,陳越相信,哪怕是數萬大順軍攻打,天津也能無憂!
安排好防守事宜之後,陳越帶着三千將士火速出發,日夜兼程向京師而去。
天津距離北京兩百五十餘里,陳越是三月十四日出發,十七日早上即抵達北京,到達永定門外。
而此刻,整個北京已經亂作一團,據悉,大順軍的軍隊已經佔領了離北京只有數十里的昌平,大順軍的前鋒騎兵已經抵達了北京城北。
看到一支軍隊突然出現,城頭的守軍一片大亂,很多人亂奔亂跑,一些人舉弓就射,根本不顧來的是敵人還是友軍。
看着城頭混亂的樣子,陳越皺起了眉頭,如此的表現,如此的戰鬥力,拿什麼去抵擋久經沙場了李闖?
三千西山軍將士靜立在城外一箭之地,輕蔑的看着城上明軍的表現,他們雖然靜立無言,可是一股攝人的殺氣卻往四下瀰漫,慢慢的城頭的明軍安定了下來,這才注意到來的並非闖賊,而是友軍。因爲隊伍上空的旗幟飄揚的依然大明的日月星辰旗,上面繡着大明二字。
大順軍圍城,朝廷的大臣勳貴均被派到城頭值守,負責永定門防務的正是兵部尚書張縉彥。派人詢問過後,知道來的是天津巡撫陳越的軍隊,張縉彥不禁大喜,連忙命令打開城門,放西山軍入城。
有了西山軍這支精銳,守住永定門將無問題!
陳越帶領軍隊進入了城中,立刻接管了永定門的防務,派鐵獅子負責城門的守備,自己帶着親衛營則爲預備隊,畢竟親衛營都是騎兵,不太適合守城。
陳越向張縉彥提出要求,要求覲見崇禎,張縉彥道,他會派人上報皇帝,讓陳越只管等着就是,很快就會有聖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