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烏雲如蓋,一陣狂風捲過大地,燥熱的天氣陡然涼了下來。
天黑沉沉的,纔是下午時分就已經黯淡的看不清遠處。
不需要太多的經驗,就能夠判斷出快要下月,而且必然會是一場大雨。
進攻的清兵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即將下大雨之時根本不是廝殺的好時候。
揚州城的守軍也忙着清理戰場,救治傷員,趁機補充着城上防守用的器械物質。
就在這即將下大雨的時候,兩隻漕船離開了揚州城東運河碼頭,在幾十名水手齊心划動下,逆流向北而去。
王寅坐在烏篷船艙內,看着船艙中幾隻密封嚴實的如澡盆般碩大木桶,眼睛爍爍閃光。
“這東西真的有用嗎?”王寅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
“先生放心,每隻桶裡裝着整整五百斤火藥,爆炸開來就算是一座山也能炸平,更別說大堤了。”
火藥分司工匠馬永拍着胸脯保證道。馬永是軍械司主事李雄的弟子,原是西山礦區的礦工,精通火藥的使用,這次和另一個工匠程海一起被派來協助王寅以火藥炸開洪澤湖大堤。
靠人挖開大堤一是時間太慢,二是大堤被洪水衝開時恐會造成人員傷亡。而用火藥就沒有這樣的隱患。
在大明,對火藥的使用已經是登峰造極,各種火器應有盡有,比如用以守城的萬人敵就是以火藥爆炸來殺敵。
不過用火藥炸山炸大堤這種事情卻未出現過,因爲這個時代火藥都是黑火藥,爆炸的威力不算太大,而且時間上也不受控制,就每人想到。
而身爲穿越者,陳越自然知道這種常識,在後世開山挖礦用的都是火藥。黑火藥威力不行,那就多弄一些不就成了?
火藥不僅可以用在火炮火銃上,更是可以做成像萬人敵一樣的炸彈,甚至用來炸開城牆。
經陳越提點之後,李雄親自帶着幾個弟子秘密試驗了幾次,很快就掌握了火藥爆破的技術,不過卻被陳越下令封口,不能使這個秘密泄露出去,這以後要作爲平南軍的大殺器使用。
比如現在的清軍,根本就不知道用火藥炸城這個技術,而只是藉助紅衣大炮轟塌城牆,而紅衣大炮轟塌城牆所用的火藥,炸開十次城牆也都夠了。在另一個時空,到了清朝晚期,太平天國起義的時候,礦工出身的楊秀清才採用了火藥炸城技術。
對於馬永的保證,王寅將信將疑,不過既然是陳越派來的,也只能姑且信之。若是真像馬永所說,靠着這些火藥就能炸開大堤,那事情就容易許多。
船隻行到邵伯湖附近時,噼裡啪啦的雨點落了下來,運河裡濺出萬朵水花。兩隻漕船折而向西駛入邵伯湖中,王寅冒雨立在船頭,打量着湖堤的動靜。
暴雨傾盆落在船隻上,即便有士兵爲王寅打着雨傘衣服依然被暴雨澆透。不過王寅卻並未在意這些,而是透過雨幕看着湖堤的地勢情況,和心中的地圖對照着。
邵伯湖原本只是一個窪地的水塘,黃河改道之後淮河失去入海口氾濫之後才形成。爲了防止湖水氾濫,官府組織修築了邵伯湖大堤,好保護周圍萬頃的良田。大堤約一丈多高,厚度卻比兩道城牆還要厚,向外呈緩坡狀。
前些時日的大雨使得湖水水位很高,距離湖堤亦不太遠,可是就整個湖水容量來看,即便全部瀉出,也很難威脅到距離幾十裡外的清軍大營,更多的會是四散而流。所以只靠邵伯湖進行水攻的話肯定不行。
不過若是洪澤湖大堤決口,引黃河淮河之水入邵伯湖中,水量之大將不可估量!王寅來此湖中,是要察看地形,選擇挖開邵伯湖湖堤的位置。
冒着大雨,漕船沿着邵伯湖南側行駛着,從湖東一直駛到了湖西王寅這才確定了決口的位置。然後又不顧泥濘下船上岸,親自探查大堤的情況。
“這麼厚的河堤,你確定靠着那幾桶炸藥就能炸開嗎?”王寅再次問跟來的馬永道。
“這......”馬永看着腳下的厚達數丈的河堤,也含糊了起來。
“洪澤湖的大堤比這更厚更加堅固,一旦靠火藥無法炸開,必然會耽擱侯爺的大事!”王寅搖搖頭,說道。
很多事情做的時候不能僅憑想象,必須的實地考察才行,就這大堤而言,事實上比直立高聳的城牆難炸的多。不過這也是陳越派王寅全權負責此事的原因。
論才學論經驗論能力,揚州城中比得過王寅的不多。
“留下一隻船在這裡,你們先在河堤上搭建帳篷,然後在帳篷中挖掘出大洞用來埋藏火藥,火藥這東西見不得水。我會再調派人手過來,協助你們進行挖堤。把湖堤挖的差不多時,再引爆火藥,如此才能確保炸開整個大堤。”
既然還需要挖掘大堤,必須得調派人手,不過爲了防止清軍發現動靜,人手卻不能從揚州調派,好在吳平帶着數千水軍還有從泗州撤退的金聲桓部官兵以及泗州幾萬百姓就在洪澤湖那裡。
“另外一定要注意火藥點爆的時機,必須聽到洪澤湖那邊傳來的爆炸聲之後,才能開始爆破炸堤!”王寅對着馬永吩咐道。
“是,大人!”馬永躬身施禮道。
留下了一隻漕船在這裡,由營正陳默負責全權指揮挖掘大堤,馬永負責爆破事宜。爲了保證水攻之策的順利實施,陳越派出來的都是心腹。陳默作爲陳越最信任的幾個心腹之一,被派來負責這件事情。
安排好邵伯湖事宜之後,王寅便乘着船隻離開了邵伯湖,向着洪澤湖繼續進發。
陳默指揮着手下把漕船上的東西卸了下來,先是在邵伯湖大堤上搭建了數個巨大的帳篷,然後又用油布裹着火藥桶小心的轉移到帳篷裡。
雨越下越大,天漸漸的黑了下來。王寅說是要調派人手來挖掘湖堤,不過等人手到來時,肯定得到明天。
當晚,陳默等百餘人就在河堤上駐紮了下來,等待着天明。
就在夜色之中,王寅乘船駛近了邵伯湖,找到了吳平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