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出現在眼前的武昌城,風塵僕僕的劉能長出了口氣。
從富水河東九宮山到武昌城不到四百里,劉能足足行了十天的時間。
一路上到處都是順軍的潰兵,三五成羣、幾十人上百人各種規模,遊蕩在長江以南。
靠着當過夜不收的本能,劉能等一路躲躲閃閃,小心避過大股的順軍潰兵,對於突然相遇的小股潰兵能讓就讓,讓不過去只好硬闖,憑藉身上換的順軍軍服,一路上倒也有驚無險。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打了一次遭遇戰,那是被十多個順軍潰兵盤問時說漏了嘴,不得不強行衝出包圍。一場硬戰使得幾個手下折損殆盡,等到了武昌城外時只剩下劉能一人。
是的,劉能此行是爲了勸說武昌的郝搖旗歸降,然後帶軍前去援救蕪湖,爲此,劉能甘願放棄殺掉李自成之天大功勞。
這世上是有忠義之士的,劉能就是其中一個。沒有什麼文化大字不識幾個,出身西山鎮地痞的劉能是對陳越最爲忠心之人。
在劉能眼裡,是陳越把他從西山鎮這個偏僻的山區帶出,帶給了他一個廣闊的世界,所以他就是陳越的人。
在劉能心裡,陳越可比什麼大明朝廷,比皇帝還要重要的多。
這個時代的人就是這樣,根本沒有什麼國家概念,忠心從來都是針對個人。這也是爲何主將造反或投降,手下的士兵全都呼啦啦跟着的原因。
憑藉殺了李自成的功勞,提着李自成首級回到南京,劉能可能會得到伯爵之類的封賞,最不濟也能封個世襲千戶這樣的世職。可是想到陳江河獨領孤軍鎮守蕪湖,滿清既然攻下九江城,下一步肯定是揮師南京,蕪湖是必經之地,劉能邊毅然決然的放棄了這天大的功勞。
而是派了一個手下帶着那個農民程九公前往南昌,把斬殺李自成的功勞安在程九公的頭上。
這樣做一是宣揚李自成已死,瓦解順軍殘餘的鬥志。
李自成既死,郝搖旗也就沒了效忠的對象,大順軍再也沒有前途可言,這對成功說服郝搖旗歸明至關重要。
在就是把殺李自成功勞安在程九公頭上,也避免了和順軍之間的衝突。你殺了人家的皇帝還勸人家投降,和郝搖旗關係再好也肯定不行,郝搖旗總要顧忌手下士兵將領的看法不是。到時說不定會把劉能拉出去砍了爲李自成報仇。
看着武昌的城門,劉能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微皺眉頭,時間過了這些天,也不知道清兵打沒有打到蕪湖,侯爺在揚州又如何了?
聽聞劉能要見節度使大人,守城門的順軍士兵上下打量着劉能,一臉的不屑。穿着破爛的軍服,一看就是潰兵的打扮,這幾天來見多了這樣的潰兵,都是從九江方向逃回來的。
看劉能身上的軍服,分明是一個小兵的身份,連個都尉都不是,就這樣還想見節度使?真是做夢!
“你想見節度使我還想見呢,去去去一邊去。”守門士兵驅趕道。
在武昌的城外設有專門收攏潰兵的營地,逃回來的潰兵是不準進入武昌城的。
這點困難當然難不倒劉能,只是花了五兩銀子,就獲准進城了。
進入武昌之後,用了同樣的辦法賄賂了節度使衙門守門的士卒,才被通報給郝搖旗。
“你怎麼又來了?”看着劉能,郝搖旗皺起了眉頭。不久前在德安府放了這小子,沒想到倒不依不饒了起來。
“怎麼,當了個節度使就看不上老朋友了?”劉能冷笑着道。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老子忙得很,沒工夫搭理你乃球的。”郝搖旗沒好氣道。
“呵呵,還真以爲當了個節度使就成了人物了,李自成都他孃的死了,你囂張個錘子!”劉能不屑的道。
“你說什麼?”郝搖旗大驚,一把抓住了劉能衣服前襟,一把把劉能拽了起來,“給老子說清楚點。”
這幾天來,一股又一股的敗兵涌入武昌,都說主力大敗,不過對李自成的行蹤卻說什麼的都有,有說李自成受傷,有說正在重整軍隊準備再攻九江,讓郝搖旗不知道該信誰。
“鬆手,鬆手我就說。”劉能用了掰着郝搖旗的熊掌,卻怎麼也掰不開。
冷哼一聲,一把把劉能攘在椅子上,搬了把椅子和劉能面對面的坐着,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瞪着劉能,“快說!”
“我說郝大將軍,老朋友來了,你是不是該先上杯茶水啥的。”劉能憊賴的笑容讓郝搖旗恨得牙根癢癢。
“再說屁話信不信我讓人把你拖出去?”郝搖旗冷笑道。
“好好好,我說我說。”劉能再不敢胡扯,臉色嚴肅了下來。
“你也知道我原來在九江城,八旗兵突然出現在九江城北岸,駐紮長江北岸的左夢庚舉衆投降,並派兵偷襲了九江城抓住了督師袁繼鹹。
我帶着幾個手下辛苦殺出城去,然而水路陸路都被左夢庚和清兵封鎖,只能向南逃到了南昌城。
在南昌,我就聽說大順軍在九江以西遭到八旗騎兵偷襲,十多萬大軍崩潰。正當我想辦法蒐集情報好帶回揚州時,突然有一個叫程九的農民,提着一顆腦袋來到了南昌找到官府,說是殺了大順的皇帝李自成。
我當時大驚,憑着錦衣衛的身份查看了首級,就見到首級上少了一隻左眼,長相和傳說中李自成的相貌很是相近。恰巧有順軍潰兵從九江逃到了鄱陽湖,被官兵抓到押解到南昌,讓潰兵辨認之後,確定真是李自成的首級。
當時我就想,既然李自成已死,大順就算完了。
郝兄弟你是大順的將軍,總不能跟着大順殉葬吧,爲了郝兄弟你的前途,我放棄了回揚州的打算,不辭辛苦、翻山越嶺、千里迢迢來到了武昌城。
想着把這個消息告訴郝兄弟你,讓你知道後早做打算。
你看,兄弟我夠意思吧!”
劉能說完,笑呵呵的看着郝搖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