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項項的制度從錢楓林口裡說出,在李彥直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東番島施行的制度何止和大明不同,完全是顛覆了大明的制度!
在大明,有特權的人實在太多,宗室、皇戚、勳貴,當然還有最大的特權階級官員士紳!
正是因爲這些龐大的特權階級不用繳納任何稅賦,進而利用特權以投獻的名義瘋狂兼併土地,把持各種生意,使得大明田賦稅收只能壓在無權無勢的平民頭上。官員士紳一個個富得流油,朝廷卻是一貧如洗,造成民富國貧這種奇葩現象,大明朝廷可以說是歷朝歷代最貧窮的。
而現在在東番島上,哪怕是齊國公自己的產業都要繳納賦稅,在東番島上也就沒有任何不需要免繳賦稅的特權階級,也就是取消了士紳官員們的特權。東番島只是海外荒島,是由陳越一手打下來的,朝廷實在是鞭長莫及,朝廷很可能會把東番島賜做齊國公陳越的封地,施行任何制度當然由陳越說了算。
而施行村裡制度設置村正里長官職,更是徹底顛覆了大明皇權不下鄉的現狀。
若論對鄉村的掌控能力,大明可以說是歷朝歷代掌控力最差的,最第一級權力機構便是縣裡,對廣大鄉村的權力完全放棄,任由鄉紳富豪們把持,也就是所謂的皇權不下鄉,但也造成了百姓們只知士紳不知朝廷,這也使得朝廷的動員能力極差!
而現在東番島上設置村裡兩級機構,相當於把權力從士紳們手中收回,由朝廷直接管控到百姓。這兩項舉措相當於完全把士紳們的所有特權剝奪!
“齊國公此舉雖然利國利民,可卻也對士紳們逼迫過甚,恐怕難以招攬到人才吧!”李彥直艱難的說道。
“東番島本就是海外荒島,士紳們又哪裡肯來這裡,而真正的開明之士是不會太過在意這些的,因爲國公他又從其他地方進行了補償。”錢楓林擺擺手,渾不在意道。
施行村裡制度,百戶一村,千戶一里,自然需要大量的村裡官員,而不論是村正里長都是流內官員,積攢功勞以後都可以升遷,這麼多的官員如何選拔?自然不能任用大字不識的普通人,通曉文字的讀書人自然是村正里長的最佳人選。
也許像李彥直這樣的舉人看不上村正里長這樣八九品的小官,可是對很多科舉無望的秀才來說,能通過這個途徑當上朝廷官員肯定是趨之若鶩!和原本無望的仕途相比,什麼特權自然不再考慮了。
懷着複雜的心情,李彥直再次踏上了前往東番島的海途,而這次不需要他再多操勞,錢楓林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幫着前往舟山。
事實上在舟山的這幾天,錢楓林已經做了很多工作,他的手下對每一個家庭每一個百姓進行了登記甄別,記錄下來了每個人的姓名籍貫年齡家庭成員等信息,並給每個人發放了一枚竹板製作的牌子,上面寫着各自的信息。
然後再乘船時也打亂了原來的次序,而是按照名冊統一安排船隻。
舟山的船隻衆多,陳越手下現在光是三桅大海船便有四十餘艘,更不用說二桅單桅福船更是多多,這也使得乘船再也沒有那麼擁擠,而且海途所用糧食補給一應物品俱全,這也讓百姓們對舟山的安排毫無牴觸。
有了錢楓林出手,有齊國公府派出的大量人手負責管理統籌,李彥直身上的擔子一下子卸了下來,這也使得他有功夫站在船頭,欣賞着舟山美麗的海景,甚至有功夫上了一趟普陀山遊玩。
船隊順風順水七日後到了東番島,在一個叫做北港的地方放下了一半的人,這一半的百姓會沿着北港溪往東三十里,編入新成立的北港縣。
另一半的人則乘船繼續往南,三日後到達東番南部,進入臺江,在禾寮港上岸。東番島南部設立大員縣,縣治便在臺江東岸的禾寮街,另一半的山東百姓會編入大員縣,和原本島南的明人混居。
現在的東番島,設了一府二縣的編制,府爲東寧府,下設北港、大員二縣,東寧府的知府由錢楓林擔任,齊國公府參軍顧君恩兼任府丞,在錢楓林未來東番之前暫由顧君恩負責整個島上庶務。
顧君恩雖然加入陳越屬下不久,不過東番島的很多規章制度都他和陳越一起商量制定,特別是很多細節方面,也只有顧君恩這樣經驗豐富的人才能熟悉,陳越自己也只知道一個大概。
經過考慮之後,北港知縣一職暫由陳默擔任,會有齊國公府的文吏輔助於他。陳默本身出自陳越的家丁,爲人低調沉穩,平素表現也並不突出,不過陳越知道他非常勤奮好學,當營正時做的也非常不錯,雖無大功卻很是平穩。
當然最重要的是陳默的忠心,這纔是陳越把北港交給他的原因。不過一切制度都定了下來,又有熟知庶務的齊國公府一些文吏輔助,陳越相信陳默足以勝任這個知縣。
而大員知縣則由剛來的山東舉人李彥直擔任,不是陳越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而是出於安定山東移民人心方面做出了這個選擇。當然李彥直本身有着舉人的功名,當個知縣也綽綽有餘,而且若非是從山東躲避兵災逃難而來,以李彥直的身份恐怕不樂意來到東番這個海外荒蕪之地任職。
而且大員縣治在平南城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李彥直出了岔子齊國公府也會及時得知。
府縣各級屬官,先由齊國公府屬吏充任,至於大量的村正里長,先由駐紮軍隊派出軍官充任,以後會進行吏員考試,有地方推舉再統一進行考覈委任。
雖然東番不過是方圓數百里的荒島,轄下總人口不足十萬,不過剛剛佔據,事務仍然繁雜無比,哪怕是剛下船任職的李彥直,都忙的腳不連地。
當然,百姓安置、庶務處理有顧君恩李彥直這些人在忙,陳越不需要花費太大的精力。現在真正讓陳越憂心的是,該怎樣向朝廷講述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