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人和幾個夥計確實是大同鎮的軍戶,小人是匠戶,他們幾個都是養馬的軍戶。軍戶的日子苦啊,衛所的田地都是千戶將軍老爺們的,俺們要給他們種田,還要當差,一年下來田裡的糧食當兵的餉銀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了。很多兄弟都過不下去了,逃離衛所的年年都有。
崇禎十一年,滿韃入關,蒙古科爾心部也趁機攻打大同,俺們統統給調到大同城中守衛,等韃子退走之後,發現村裡的親人已經慘遭韃子屠殺。
親人都沒有了,我和幾個老夥計商量了一下,便悄悄的逃離了衛所,輾轉來到了西山鎮,在趙離老爺家裡混碗飯吃。”
說起自己等人的遭遇,李雄的語氣很平靜,可是溼潤的眼角卻出賣了他悲傷的心,其他幾個養馬的老漢更是泣不成聲。說是老漢,其實這些人並不老,大都四十餘的年紀,可是常年的勞作摧彎了背,摧白了頭,使得他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蒼老許多。
對他們的遭遇,陳越感同身受,自己何嘗不是軍戶出身,又何嘗沒有夠過吃不上飽飯的日子呢?
“本官也是窮苦軍戶出身,對你們的日子知之甚深,你們放心,只要跟着本官好好幹,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對了,李雄,聽說你是軍中匠戶,會製作火藥?”陳越向着李雄問道。
“是啊,大人,小人在大同鎮當差的時候,就是專門製作火藥的,不管是火銃用的引藥,大炮的火藥,甚至是神火飛鴉、飛天神龍,乃至煙花爆竹的火藥,小人盡都製得。”李雄點頭道。
“這些火藥難道還有不同嗎?”陳越詫異的問道。
“基本上相同,不過不同的火器用的火藥稍有差別,像火銃和大炮的發射藥,最好用提純後的顆粒狀火藥,這樣點燃迅速還不留殘渣。像飛天神龍和神火飛鴉這樣的火器,最好在火藥中摻些黃磷,這樣更利於放火......”談起火藥來,李雄一臉的嚴肅,兩眼發光,再也不是剛剛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好了,從現在起我任命你爲火藥局主事,專門爲我製作火藥,養馬的事情交給他們幾個做就行了。”陳越隨口就封了一個火藥局主事,完全也不在意他一個小小的巡檢,有何資格成立火藥局?反正是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到自己。
“敢問大人,這個火藥局主事是官嗎?”李雄滿懷着激動的心情問道。
“是官,享受總旗官的待遇。”陳越隨口道,於是老李雄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燦爛了。其他養馬的老漢都滿臉羨慕的看着李雄,紛紛上前向老夥計祝賀。
“你們幾個也好好幹,馬養好了我同樣有重賞。”陳越對幾個老漢說道。
“是大人,您晴好吧!”幾個老漢拍着胸脯向陳越保證。
“你剛纔提到了神火飛鴉和飛天神龍,這樣的火器你都會製作嗎?”陳越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神火神鴉是用細竹和蘆葦編制而成,飛天神龍更是在木桶或竹筒中裝填火藥,這兩種火器好制的很,難制的是弗朗機紅夷大炮這樣的火器,需要專門的匠人才能製作,屬下就不會了。”李雄已經進入了自己火藥局主事的身份,向陳越介紹着各種火器。
“嗯,火器的事情先暫且放到一邊不說,現在巡檢司急需製作火藥,木炭在西山鎮倒是能買到一些,可是硫磺硝石卻是沒有,你有什麼辦法嗎?”陳越希翼的看着李雄道。
“大人放心,硝石和硫磺在山西就有,從這裡往南百十里的陽泉就有出產硫磺,太原府附近也有硝石礦,只要肯出銀子,這兩樣礦藏很容易買到的。”李雄果然很熟悉製作火藥的硫磺硝石產地,隨口就說了出來。
“銀子本官有很多,只是這大雪如此之大,去百餘里外的地方採購不是那麼容易吧?”陳越有些擔憂道。
“要是大人您信得過,屬下願意爲您分憂,百餘里的路途,即使有大雪,一來一回頂多一月,就能把硝石和硫磺爲您買來。”李雄主動請纓道,活了半輩子了,竟然當上了總旗這樣的“高官”,這讓老漢無比的激動,幹勁十足。
“沒什麼信不過的,好,那就辛苦李主事了!”陳越李主事的稱呼讓李雄臉上笑開了花,連連說不辛苦。
撥付了五百兩銀子,派陳巖帶着六個護衛跟着李雄一起上路,爲了保險期間,陳越把自己的兩具手弩也給了陳巖,以陳越五人的武力,又都身上穿着皮甲,只要不遇到大股的強人,應該能夠把貨物安全帶回。
一行八人踏着厚雪往南而去,隨行的還有兩輛騾車。
看着隊伍最前方挎着腰刀提着長槍腰桿挺得筆直的李雄,陳越不由得微微感嘆,一個總旗級別的火藥局主事就使得他甘心爲自己奔走賣命,看來權勢是個男人都無法阻擋。而掌握權勢的滋味是如此美妙,誰口一聲吩咐就有人爲自己賣命,這種滋味讓陳越不由得爲之迷醉。
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巡檢,麾下只有二百餘人馬,若是有一天能高據將軍總兵,手下數萬將士爲自己效力,那將是何等的滋味啊?
心中微微感嘆着,陳越回了巡檢司大院,開始視察起新兵們的訓練來。
農村出來的兵就是淳樸聽話,哪怕是寒冬臘月在外面訓練,一個個凍得嘴脣發紫也毫無怨言。
只是經過了五六天的訓練,隊列訓練已經有模有樣。
“齊步走,碗筷碗,碗筷碗......”隨着帶隊總旗官的口令,一排排的新兵齊齊邁出了整齊的步伐,把腳下的積雪踩得咯吱吱響。
“單先生,我屬下的兵卒可還威武否?”看着走來的書吏單明磊,陳越笑着問道。
“威武倒是威武,可是卻缺乏一股銳氣,這樣的隊伍震懾一下平民百姓也就罷了,一旦投上戰場,恐怕就是給敵人送菜的命!”單明磊面無表情的說着,話語卻是那樣的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