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血軍的指揮所裡，鋪就了一個巨大的沙盤，沙盤上用綠色的小旗標明瞭各地清軍的兵力佈置情況，但因交通工具通訊手段的落後，傳遞信息緩慢，沙盤上只有一百里範圍內的清兵佈置是實時的，一百里外的，可能是兩天前的情況，也許是三四天前或者更久之前的情況。但就算如此，這個沙盤已是當今世界最先進的軍事指揮工具了。
楊光在昏暗的燈光下，連晚飯都不吃，瞪着沙盤一動不動站了一個多時辰，炎熱的天氣使他的衣服早已溼透，還站在那裡思考着，周圍的參謀不敢勸他，只能靜靜地站在旁邊等候。
要不要打這一仗或者敢不敢打這一仗呢？
經過哨騎對這支清軍的偵查，並捕抓了十幾個逃兵，已經搞清楚這支清兵由原是劉澤清部將的劉可成率領，兵力人數五千左右，糧食輜重充足。
劉澤清所部的戰鬥力在南明四鎮中向來就以戰鬥力最差著稱的，投降清軍後，就算滿清善於調動投降明軍的積極性，但一時半會也難於立即有逆天般的改變。
現在鐵血軍集中在常州的兵力有第一團、第二團、第三團、第四團、第五團、第六團、突擊團、騎兵團、第一艦隊，兵力超過一萬七千人，兵力超過當面清軍的三倍，只要組織指揮上不出現太大的紕漏，完全可以將這五千清兵徹底殲滅。
但令人擔心的是，周邊的清軍，如果聽到這個消息後，肯定會立刻圍上來，到時這一萬七千鐵血軍如何脫身？
劉忠傑明白楊光的擔心，他指着沙盤說：“明日我軍可趁對岸清兵渡運河時，擊其於半渡，在下午時分結束戰鬥，百里外的其他清軍得悉這個消息，起碼也要在明日下午或後日上午才能趕到附近，在這個時間段內，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撤離常州。”
“這裡是江南腹地，河網縱橫交錯，到處都有河流，建議第二艦隊也調過來，協助陸地各部消滅當面五千清兵後，再以兩支水師艦隊協同，在各條河流設下埋伏，在清軍援兵橫渡河流時突然予以阻擊遲滯其行動，這樣的話，不管多少清兵前來，我們都有足夠的時間脫身離開常州的！”顧全也一直在旁邊看着沙盤地圖，他接上劉忠傑的話頭，提出建議。
“好，就這樣決定，在明日黃昏之前殲滅當面這支清軍，長江邊上待命的第二艦隊調來作爲後援力量接應陸師各部撤離常州。”楊光思考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要消滅當面這五千清兵，並將肖定平的第二艦隊調來作爲接應。
決心下定後，便要參謀長劉忠傑立即撰寫殲滅當面清軍的命令，並立即派人通知第二艦隊務必於明日黃昏之前趕到常州。
劉忠傑將命令寫好，交給楊光審覈無誤後簽上名字，便召來傳令兵，要其即刻將命令送去第二艦隊。
“可是，明日戰後，下一步我們的行動方向在哪裡呢？”楊光見發佈命令後，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這些時日來，劉忠傑一直與總參謀部的參謀們討論在襲佔常州後下一步的行動方向，見楊光提問便回答道：“經過總參謀部內的多次討論，認爲我們可以撤退的方向有五個：一、撤回江北泰州去，此方向最穩妥，但有可能就此失去與江南抗清民衆聯繫，在江北發展局面不大，一旦被清軍發現鐵血軍的存在，後果堪憂；二、東進松江，由背後襲擊投降清軍的李成棟部，和松江的明軍及當地義軍會師，此方向的缺點是松江府東面便是大海，迴旋空間太小，發展亦不易；三、沿運河南下，以兩大艦隊進入太湖流域，襲擊蘇州，進而和浙江的明軍會師，夾擊杭州的清軍，甚至可以進入福建和鄭芝龍取得聯繫，但我們無名無份，浙江、福建的實力派會不會歡迎我們？這是一個很大的變數；四、向西挺進，潛伏在南京附近等待機會，也可以繼續往西南前進，進入皖南山區發展，此方向靠近南京，清軍主力雲集，甚至還有精銳的滿清八旗兵，我軍要是一旦被發現，將被迫與敵決戰，後果將不堪設想，這是一個很兇險的去處；五、繼續在江陰、常州附近潛伏，等待機會殲敵，在這裡可以得到當地的民衆支持，可以與江陰義軍配合作戰，但清軍肯定會調集大軍前來鐵壁合圍……以上五個方向各有優劣，各有機會，尚待總司令下定最後的行動決心。”
“你們說我軍該向哪裡去呢？”楊光雙手放在沙盤邊上，看着那幾個地方，雙眼來回轉了一陣，回頭問劉忠傑和顧全：“你們認爲，我軍往哪個方向運動最好呢？”
“我以爲，我軍在常州殲滅這股清軍，必然震動南京的清軍統帥，其一定會調動各路清軍合擊我軍於常州，我軍宜以一部在此迷惑清軍，應以主力和水師南下趁虛南下進入太湖流域，伺機再殲滅清軍一部，等清軍再次蜂擁前往太湖流域時，我軍則由水路跳出太湖，回到常州江陰一帶，伺機再次殲敵……”劉忠傑是老將，知道鐵血軍各部尚未經過大戰的磨礪，戰鬥力尚顯稚嫩，只能在不停的周旋運動中尋找戰機，逐個殲滅敵人。
楊光收起放在沙盤邊上的雙手，直起腰身來說道：“嗯，這是個好辦法，但是一定要行動迅速，且只能以水師爲主，陸師只能以一部配合，要在清軍尚未清醒過來，便閃電般撤離太湖流域。因爲清軍一旦發現我軍存在，必然調集各路精銳，對我軍圍追堵截，雖然其水師要依靠投降的明軍，實力令人懷疑，但到時清軍一定會到處徵集民船，堵塞河道，阻止我軍行動自由，然後想盡千方百計消滅我軍，屆時則我軍危矣！”
“還有一種辦法，就是我軍潛伏在江陰附近，並以一部協助江陰或常州義軍固守城池，清軍必然大軍雲集前來圍城，待其師老兵疲之際，我軍突然出擊，利用這長江水網的地形，與城內的守軍裡應外合，也許能一舉擊破清軍，如果一戰殲滅五萬以上的清軍，江南民衆必然將羣起響應，則我軍的迴旋空間就非常廣闊了，屆時可將我軍以教導隊培養出來的學生爲骨幹，可將人數擴大到十萬甚至二十萬以上，奪取江南常州、鎮江、松江、蘇州等富庶之地爲我軍根據地，糧草輜重無憂，可不懼任何敵人了！”顧全指着沙盤中某幾處位置說道，他的計劃異常大膽，想着一舉奠定江南的勝局。
“這確實是一個異常大膽的計劃！但是有些地方還不夠，我們還可以做的更大膽一些！”楊光說罷用手指着沙盤上一處城池的標誌說：“我們可以奪取這裡！這裡囤積的物資足夠我們現在全軍使用幾年，這裡幾萬熟練的工匠可以按我們最新的設計立即爲我們打製出遠超前人的火器，將所有清軍打得稀巴爛！”
劉忠傑、顧全湊上來看到楊光所指的位置，都大吃一驚：“我們要奪取南京！”
楊光狠狠地一拳砸在沙盤上標示南京的位置，描繪了一幅美好的藍圖：“對啊，如果能成功調動清軍，逐步消耗其力量，進而奪取南京，控制江南，我們就有把握與滿清八旗主力逐鹿中原一爭雄長了！”
“如果我軍要是奪取南京，將立即成爲滿清的頭號敵人，別說會調集幾十萬綠營大軍前來圍攻，恐怕就是滿洲八旗都會立即全部調來圍攻南京！”劉忠傑想不到楊光的計劃如此大膽，腦中想起了楊光派往南京潛伏的焦玉成、段耀光，才明白楊光這是蓄謀已久的了。劉忠傑想到這裡不由得凝視了一下楊光，覺得面前的這個青年心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也許自己跟着他真的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楊光揮手在沙盤上江南區域上畫了一個圈，再次重重砸了一拳，說道：“我正是想滿清在還沒有真正重視我們之前就實施這個計劃，一舉奪取南京，並消滅前來爭奪南京的清軍，控制整個江南，奠定我們的基礎！如果現在給滿清知道了我們鐵血軍的強悍，哪裡還有我們偷襲南京、奪取南京進而控制整個江南的機會？”
“我贊同這個計劃！如果能奪回南京，就讓我來守住南京，就是死也值得了！”作爲一個明軍將領，顧全對於南京他總是有一種道不明說不清的感覺，聽說要奪回南京，不由得涌起了一股很久沒有過的熱血沸騰感覺。
“一個小小的南京算什麼？人存地失人地皆存，人失地存人地皆失，南京城我們是要奪取的，那裡囤積的物資要得到的，那裡工匠是要得到的，戰陣固然有犧牲，但我不想以我軍骨幹的生命爲代價來奪取一城一地，最重要的是能大量地殲滅清軍的有生力量，到時沒準我軍還會因殲敵需要而放棄南京，只要保存我們的有生力量，一城一地的暫時得失是無關緊要的，這一點請大家務必牢記！”楊光擔心奪取南京後成爲鐵血軍一個沉重的包袱，故此，先給面前兩位經驗豐富的老將打預防針。
劉忠傑、顧全都是老將，戰爭經驗非常豐富，楊光一說，便明白了，立時點頭稱是，楊光也不在此事上糾纏過多，畢竟那是還沒有影子的事情，眼前的事情纔是非常急迫的，於是點點頭說：“要實現這個宏大的目標，我們還要做很多事情，在這一段時間內還要打很多的仗，轉移清軍的視線，調動清軍，疲憊清軍，消耗清軍，創造機會奪取南京……現在必須做好的是明日的戰役一定要打贏，纔有進一步實施我們計劃的的可能，來，我們商議一下明日如何戰鬥。”
三個人湊在一起看着沙盤，幾十個參謀緊隨其後，一直商量到深夜。
此時，對岸的清軍，除了一些崗哨身影還在晃盪之外，大多已進入夢鄉，尚不知道明日有一場生死惡戰正在等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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