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安排好晚間的防務,楊波帶着大小主官先去臨時醫療點看望了傷員,出來後衆人都是心情沉重,
趁着還有一點時間,楊波先聽取了戰果彙報。
鎮撫司鎮撫張世雄拿着一堆文書,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報道:“昨日與今日兩場血戰,繳獲所得如下,隨身銀兩七百五十七兩餘,黃金二百二十三兩餘,戰馬四匹,騾子二十一匹,公雞車三十四架,槽船八艘,鐵製弗朗機小炮三副,小鐵炮十五個,白擺牙喇重甲一百五十餘副,鎖子甲和鐵葉甲五百餘副,鐵片棉甲一百五十餘,其中有些不堪使用,需回爐再造……”
說到這裡,張世雄停頓了一下道:“其中重甲和鐵葉甲等都已經分派給了各營將士和義助守城的百姓,這一項可要劃掉?”
楊波搖頭:“不用,你按數量造冊便是,到時候這些護甲還是我們的。”
張世雄清清嗓子繼續說道:“……其中刀斧槍刀,鐵骨朵,標槍等還未清點完畢,初步估計有八百餘件,步戰鐵胎弓越百餘副,甲喇旗號一面,牛錄旗號三面,目前建奴首級合計三百九十六,其中牛錄京章三人,分得撥什庫八人,小分撥三十三人,各色甲兵一百七十,其餘是輔兵,俘虜真夷九十七人,其中甲喇章京一員,牛錄章京兩員,撥什庫一員,白擺牙喇二十七員,其中輕傷者十餘人,沒有重傷員。”
會場上響起了一片笑聲,在楊波灌輸的打蛇要打死的思想薰陶下,韃子的重傷員都被直接捅死了,這樣也好,省得費事。
張世雄冷眼掃了一遍,衆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孔有德與耿仲明部漢旗軍,首級三百六十八名,其中僞都司兩員,僞遊擊一員,僞把總兩員,俘虜五百六十多人,今日參與守城亡二百七十餘人,其中不少摔落城下,首級不可復得,剩餘俘虜二百七十餘人,千總一員,”
楊波突然打斷張世雄的話道:“這些漢軍旗不用計俘虜,全部記到首級中去!”
會場衆人心裡頓時一寒,大人的話裡話外透露的意思是,漢軍旗的俘虜怕是活不過今晚了!大人爲何對漢軍旗如此恨之入骨,定要殺之而後快?就像今日一般拿來做防守城牆的替死鬼不好嗎?
見到衆人不解,楊波緩緩說道:“這些非我族人,這些都是吃人的獸軍!今日韃子膽氣已寒,怕是這幾日都不會大舉攻城了,它們也沒有了什麼利用價值,秀才,你讓罪軍營今晚就把它們全殺了,把首級運去登州請功。”
秀才正想着心事,聽到楊波點名,趕緊回過神來稱是。
張世雄心裡暗歎,這些跟隨孔有德的士卒裡有不少是他的老鄉,當初他見孔有德不像是殺韃子的人,便及早的抽身離開了,他的這些老鄉跟着孔有德在登州燒殺擄掠,奸.淫無數,現在也算是死有餘辜了。
楊波又說道:“小夫人留了一條快船在這裡,今晚韓橋山帶着首級先回登州,我這裡還有一封密信寫給嚴坤之的,你要親手交到他手上!”
韓橋山站起來領命。
衆人很快又興奮起來,這次出戰旅順,斬獲無數,其中還有許多韃子的中下級軍官,這麼顯著的戰績,怕是軍功賞下來不得了,大明軍功最重的就是韃子首級,領兵軍官只要二十顆便能實授一級,六十顆連升三級,還有賞銀布絹賞賜等不計。
大人現在不過是千戶署職指揮僉事,若是升賞下來,大人會不會升到參將一級呢?
楊波也相當的滿意,今日最大的戰果就是打殘了韃子嶽託的一個牛錄,光是在右側的城頭就有近一百六十多具屍體,其中白擺牙喇近七十多人,弓兵二十一人,甲兵六十多人,俘虜斷腳牛錄章京一員,斬殺多個分得撥什庫,撥什庫等甲喇牛錄,至於城下的披甲戰兵和無甲輔兵的傷亡更是不可計數,
張世雄咳嗽了一聲,把衆人的思路帶了回來。
“我即墨營兩日共陣亡二百六十四人,傷一百七十一人,重傷八十多人,其中罪軍營損失一百一十五,新兵連幾乎全軍覆沒,火繩槍營亡四十七人,損失火銃三十一把,長槍兵營損失九十四人,主要是昨日在城區硬啃韃子造成的。”
聽到張世雄冷冰冰的報出己方的傷亡數字,衆人心裡都是沉重無比,楊波臉色平靜,卻是長久沒有說話,場內的氣氛彷彿凝固了一般。
所謂的即墨營只不過是個空殼子,那些營兵還沒上船,帶過來的都是火繩槍營,罪軍營,長槍兵營等跟隨他的百戰之兵,靠着火器突襲和城牆的阻擋,楊波還是損失了近四百人,一年的籌劃,投入了無數心血和銀子,兩戰就把本錢打掉一半……
但是轉念一想,楊波還是覺得自己是值得的,先不說這一戰盡收遼東難民之心,東江諸部對自己日後也會相當的依賴,何況韃子死傷的都是精銳,特別是那些白擺牙喇,馬甲,輕甲弓兵,每一個都經過了大小戰役的考驗,個人的勇武無雙,打死一個少一個,自己雖然辛苦,可是手下這支能與白擺牙喇當面血戰的鐵軍一年前還是苦兮兮伐木煮海捱日子的窮軍戶,強盜,海匪,縱觀整個大明,又有多少這樣的軍戶?只要給一點時間,讓這些老兵作爲骨幹,自己又能訓練出一支精銳之師,韃子那些白擺牙喇能一年就補充上嗎、
戰爭本來就是要死人的,不經過血與火的洗禮,這些人又怎麼能真正的成長起來?
兩戰之後,軍中對韃子的恐懼之感盡去,連楊波也是如此,想想也是這樣,縱觀華夏千年的歷史,比韃子精銳的異族多得是。
即墨營雖然損失了四百人,明日依然可以繼續上城頭血戰,問題是,嶽託他們捨得在旅順城下這樣白白消耗他旗中的精銳嗎?
想到這裡楊波心情好了不少,對着張世雄說道:“把陣亡士兵名字記錄好,等回去要撫卹他們的家屬,其他的重傷員也要盡力搶救,不能放棄一個。”
張世雄點頭稱是。
楊波又道:“把那些韃子首級砍下來醃製,今晚派人連夜回登州報捷,並催促補充器械等,至於那些俘虜的韃子暫時關押着,還有其他用處,但要把他們手腳挑斷,省得看守費事。對了世雄,那兩個犯錯的火炮手怎麼處置的?”
張世雄在一邊面無表情的接口道:“填裝手打三十棍,關禁閉,記大過一次,瞄準手因爲將功補過,把鐵殼彈扔下了城牆,鑑於身受重傷軍棍就不打了,且記下大過一次,日後犯錯再數罪併罰”
楊波微微點頭,這個張世雄還算是有些分寸的。
楊波轉頭,對着教導營的代表說道:“這幾日你們要把旅順的百姓組織起來,李惟鸞他們搞的還是太粗糙了,你們把百姓分工不同分別編制,比如救護,修補,雜役,夜間巡邏,協防,搬運等小隊,婦女則是漿洗,醫療,做飯,製作守城器械等,每一個小隊都要派一個人擔任領隊,任務要安排好,旅順不缺米糧,你們把百姓今日勞軍的糧食按戶歸還給他們,但以後每一頓的消耗量都要控制好,不要象今晚這樣一窩蜂煮了大一堆,吃不完浪費了。”
幾個教導營的代表點頭,把楊波的話逐條記了下來。
楊波又對張世雄說道:“旅順的軍紀要監督好,軍士們的營房也要修葺起來,還有,韃子攻城最喜用奸,內應我估計是沒有,要不黃龍守城的時候早就出事了,但現在何九他們不在,這事兒你要上上心。”
張世雄點頭。
楊波揮了揮手:“就這樣,告訴他們要羣策羣力堅守旅順,你們先出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說句實話,若是給楊波多一年的時間,佔據旅順便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但是現在他面臨的問題是,手下的兵員不夠,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向嚴坤之要人,登州大亂之後,饑民遍地,招募這些流民來旅順屯田開荒,把其中的青壯編入輔兵就能立馬解決他的困境,楊波的計劃是,招募五萬流民,用來養五千到八千的士兵,這個基數在比較合理的範圍內。
想來嚴坤之也正在頭痛登州大批饑民的安置,如果能處理好了,這可是他的政績之一,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唯一的阻礙就是朝廷能給多少銀兩的安置費,既然要朝廷出銀子養兵,那總得有個名目才行,楊波思考了半天,還是拋出了關寧,旅順,東江的三地聯防構想,雖然是老調重彈,但現在的形勢又有不同,經歷登州之亂後朝廷兩大水師覆滅,旅順在幾乎失掉的前提下硬生生的被自己奪了回來,旅順的特殊戰略位置朝廷的大佬比自己更清楚,現在重提三方佈置策,說不定能說動朝廷從遼餉中分潤點碎屑出來亦未可知呢。
如果黃龍沒死,楊波也不會想這麼多,當時決定出兵旅順一是爲了鍛鍊隊伍,打擊韃子,二來無非是交好黃龍,再從東江水師這裡弄點船兒跑跑海貿,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快,現在黃龍死了,這些事就不能不考慮了,給周光壁什麼樣的身份不會引發東江舊部的不滿,如何讓即墨營名正言順的留在旅順,李惟鸞如何安排,東江各島的反應都要考慮,東江總兵這個位置又會落到何人頭上,還牽涉了其他一些人事方面的調動,讓楊波這個小小的指揮僉事操心不已。
所有的計劃都必須先說服一個人---登萊巡撫嚴坤之,
如果沒有他的認可,所有一切都是空談,而讓嚴坤之認可的關鍵是,現在能牢牢守住旅順直到韃子退兵再說。
還有一個讓楊波憂心的顧慮是,兩戰過後,即墨營的戰鬥力肯定會震驚朝廷上下,想低調都不行,萬一無法在旅順紮下根,沒準在有心人的拾掇下,即墨營反而先被朝廷調到遼鎮,跟着關寧那些驕兵悍將的屁股後面吃灰,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虧大發了!
想到這裡,楊波準備開始提筆寫信給溫體仁,但想來想去沒想出太好的理由能說服溫體仁,也就罷了。
第二天一早,還沒等楊波上城牆督戰,黃金山上的紅夷大炮準時開始發射,聽到韃子並未打算攻城的消息,楊波這才鬆了口氣,只是叮囑各部主官要讓士兵注意躲避炮火和飛濺的碎石。
“日觀,當日黃大人派遣三撥精銳家丁,爲何沒能奪下黃金山?”楊波和李惟鸞站在城牆上眺望着遠處山上一朵朵騰空而起的蘑菇雲。
“韃子狡猾,知道旅順守軍必會拔除黃金山上這個釘子,是以在山腳伏下幾路伏兵,三撥家丁先後中伏大敗,回來的不足三分之一”李惟鸞咬牙道
“哦?”
楊波悚然而驚,要不是即墨營人少,他也有這個打算,黃金山上十餘門火炮雖然造成的人員傷亡不大,但對守軍的士氣打擊是致命的,任誰頭頂三尺上懸着個不知道幾時會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會心虛,雖然即墨營有教導營鼓動暫時不會擔心士氣,但時間長了終究會出問題,再說,任由這些七八斤的鐵子對城牆狂轟亂撞,鬼知道什麼時候某段城牆會坍塌一大塊呢?真不知道孔有德怎麼會帶着這麼多的炮彈過來!
“日觀可有什麼好辦法?”楊波問道
“除非精選不懼與韃子野戰的精銳之士,人數還不能太少,否則……”李惟鸞搖頭,又說道:“或選能戰死士若干,趁夜偷襲。”
黃金山上漢旗軍不多,伏兵也只有兩千韃子,但想出城野戰,至少也要五千兵馬,面對韃子的騎兵衝擊能不能活着回來還是個未知數。
“或許也不用五千這麼多?”楊波喃喃自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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