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權顫抖着嘴脣說道:“小七,你爹,你爹他,六哥他死了!你知道嗎?”
王小七愣了愣:“死了?”
張權以爲小七聽到這個消息會傷心和難過,沒想到他愣了愣,很快又不在乎的啃起了雞腿。
“張叔,這銀子就是我爹的撫卹了?張叔,有句話小侄本不該說,不過俗話說得好,親兄弟明算賬”
王小七一抹嘴巴盯着張權冷笑道:“我爹好歹也百來斤,死了就換了這麼一點銀子?就算賣豬肉,也不止這個價吧?”
“你!”張權見王小七冷言冷語並不把六哥的死放在心上,又似乎指責自己吞了六哥的撫卹,頓時大怒準備拍桌子,手伸到一半卻遲遲落不下來。
“還有沒有天理啦?”
王小七見張權沉默不語,心裡越發認定是周府的家丁吞了他的銀子,越發不依不饒的鬧將起來:“今日小七就去周府鬧個天翻地覆,這麼一點撫卹銀子可讓孤兒寡母怎麼過活?張叔,你給句實在話,我爹身後到底得了多少銀子?”
張權忍住氣,說道:“小七,你知道你爹的脾氣,平日也沒攢下什麼家當,這錠大銀一部分是你爹的撫卹,一部分是衆位兄弟湊出來的,若是信不過你張叔的,即管去鬧,張叔也不攔着”
王小七眼睛一轉,趕緊把銀子收好,又端起酒杯舔着臉笑到:“原來如此,倒是小侄多心了,來。小侄還要敬張叔一杯,多謝張叔還記掛着小侄”
張權嘆了口氣。也端起酒杯循循叮囑道:“小七,你爹深通武藝。弓馬嫺熟,雖然不幸身故,亦是一世的英雄豪傑,你日後需得改邪歸正,不要墜了他的威名纔好。”
王小七嬉皮笑臉,心裡記掛着賭檔的博彩,也胡亂點頭應了,沒想到一下沒站穩,一杯酒全澆在張權身上。
張權看到王小七手忙腳亂的替自己拭擦。連連搖手:“不妨事,不妨事,小七啊,你張叔也要去旅順當兵吃糧了,日後沒人照拂,你……”
王小七笑眯眯的再次朝張權施禮:“小侄今日多蒙叔叔招待,酒足飯飽,這就告辭了!”
張權還待再叮囑幾句,王小七早就起身跑了……
張權獨自坐在大廳。想到六哥蓋世英雄,只留下一個兒子卻是如此不堪,不由悲從中來,兩滴眼淚止不住奪眶而出。
就在這時。一隻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張權大驚回頭,卻看到楊波笑嘻嘻的在看着他!
“大人!”
張權大喜。不顧地上髒亂伏在地上拜了兩拜;“大人莫非也是爲此子而來?”
“正是爲他而來,你先起來!”
楊波把張權扶起來。落座後才說道:“張權,難得你有心。小六是你兄弟,亦是我兄弟,這事就交給我吧?”
張權更是稱謝不已,哽咽道:“大人來了,六哥無憾,張權無憾矣。”
楊波笑着說道:“怎麼了,又想去旅順殺韃子去?”
張權摸了摸頭,有些尷尬的說道:“是啊,從旅順回來後,這幾日一合上眼就想着當日城頭和韃子血戰廝殺情形,做什麼事都索然無味,小人和幾個兄弟談過,他們亦是如此,幾兄弟便商議好一狠心去拜辭了夫人,準備去旅順投奔大人。”
楊波點頭,他素來有拐帶周府家丁的惡習,周光壁也不會生氣,便說道:“張權,恰好旅順新成立的遼東營缺人,你便帶着兄弟們去,你們這些老兵,去了最少也是個連長,你可願意?”
張權卻搖頭,遲疑道:“大人,小的想,想入長槍兵營!”
見到楊波吃驚的樣子,張權解釋道:“長槍兵營尚黑,全身重甲,手執長槍,身背鋒刀重盾,好不威風,聽說大人又要搞全遮蓋的頭盔,小的對這樣的鋼鐵長城早就心馳神往已久了……”
楊波大笑:“好漢子!鋼鐵長城?好好,張權啊,遼東營也是由三個長槍兵連、一個刀盾兵連和兩個燧發槍連混編的,你自己選。”
張權大喜,剛想稱謝,一個軍士匆匆的跑了過來,湊在楊波耳邊說了幾句。
“走吧!”
楊波拍拍張權的肩膀道:“你和兄弟們商議好,明日就去石臼所報道,到時候隨我一起去旅順。”
張權點頭,想搶先付賬,只是雙手在身上摸了半天,一臉的尷尬。
“又是那個小兔崽子乾的?”楊波問道
“或許小人走得急切,路上遺失了”張權結結巴巴的辯解,心裡卻無比的失望。
楊波哼了一聲,揮手讓軍士去找掌櫃付賬,自己和張權走出了大門。
楊波一馬當先,帶着張權朝一條偏僻的小弄堂走去,張權有些不解,問道:“大人,現在去哪?”
“去看看那個兔崽子”楊波慢悠悠的說道
拐了幾個彎,前面傳來慘呼聲,那聲音分明是王小七發出來的,張權臉色大變卻不敢問,硬着頭皮跟着楊波身後。
一條弄堂裡,幾個特種兵營的軍士把住了弄口,見到楊波過來,都躬身施禮,楊波帶着張權施施然走了過去,王小七像個大糉子般躺在地上,何九拿着一根棍子惡狠狠的盯着他,王小七嘴裡塞了一個破布,看到張權,他一頭爬起來,嘴裡嗚嗚的亂叫,滿眼哀求之色。
張權不忍心看王小七可伶樣,擡頭望着遠處,楊波俯下身,盯着王小七。
“救命啊!殺人了啊!搶銀子,唔……”
王小七看到楊波伸手取下嘴裡的破布,立馬殺豬般大叫起來,還沒喊完,嘴裡的破布又塞了回來。
楊波伸手在他懷裡摸索了幾下。把張權的荷包和那錠大銀摸了出來扔還給張權,還順手還帶出幾個空癟的刺繡荷包。王小七被他盯得心裡發毛,連掙扎都忘記了。一顆心狂跳不已,腦海裡只是一個勁的問自己:“這個人是誰?這個人是誰?”
“拿來!”楊波朝何九伸手,何九趕緊把手裡的棍子遞過來。
啪啪啪!
楊波毫不客氣,對着王小七狠狠抽了三十多下,把他的屁股抽得鮮血淋漓,幾個軍士按住了他的手腳,王小七淚流滿面卻哪裡掙扎得開?
楊波直起身,不停的喘着粗氣,張權心中不忍。湊過來求情道:“孩子不懂事,大人就不要責罰他了吧?”
楊波不聽還好,一聽更是火冒三丈,拿起棍子又狠狠抽了幾下狠的這才扔掉棍子,對何九道:“把他扒光,讓安東衛捕快枷着他遊街,三天後帶回來!”
何九點頭,楊波想了想又道:“給他留個褲衩”
就這樣,王小七莫名其妙的被人堵在巷子裡暴打一頓。然後又赤身**的被幾個捕快牽着鐵鎖,帶着大枷遊街示衆,一個捕快還拿着一面小銅鑼,一面敲一面喊着:“現有安東衛匪賊王小七一名捉拿歸案。遊街示衆,望各位鄉鄰父老引以爲戒”
一天下來,王小七頭上鋪滿了爛菜葉和臭雞蛋。分外狼狽,幾個同夥遠遠看到他。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晚上,王小七被鎖在大街上。雖然時值盛夏,一陣海風吹過,王小七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蜷縮在地上。
王小七突然心中有感,擡頭朝身後望去,遠處,似乎有個黑影在朝他注視着,過了一會兒,那個黑影就不見了。
就在王小七在寒風中苦捱日子的時候,
瀋陽行宮,德格類跪在大殿門口,臉色木然。
嶽託被招進去了,過了一會兒,嶽託走了出來,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離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誠惶誠恐的孔有德、耿仲明也被召了進去,又過了一會兒,兩人面帶喜色的出來,依然沒有看他一眼。
德格類抱着一絲期望,低頭等候着對他的召見,只是,召見卻遲遲不來……
最後,兩個彪形大漢走了過來,立在他身後,寧完我匆匆走到他面前,展開一紙黃絹道:“……正藍旗部凡遇差遣,多有違誤,其兄弒母邀寵莽古爾泰,禽獸不如,德格類損兵折將,種種貪縱不法之事不可歷數,圈禁!”
德格類聽到最後兩個字,頓時癱倒在地上,兩個彪形大漢上前提小雞一般,揪着他辮子推搡着,德格類心裡一片淒涼,只怕自己要被圈禁到死了。
嶽託滿臉羞愧的先去拜見了阿瑪,代善端着熱氣騰騰的馬**,也不看跪在他面前的兒子,自顧綴着。
“現在你可明白了?”看到嶽託跪了許久,代善這才慢悠悠的問道。
“兒臣不知阿瑪的意思”嶽託有些迷糊,阿瑪爲什麼不責怪自己損兵折將的事情,反而問自己明不明白,明白什麼?
“我是在問你,爲什麼老四沒有責罰你?”代善冷哼一聲
嶽託剛想說,皇太極平日對他青眼有加,自己犯了點小錯,皇太極沒什麼必要大動干戈吧?只是他突然想到德格類,心裡猛地一震,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總算明白了”
代善點頭道:“你要是連這一點都想不明白,那你也不用當這個旗主,趁早出家做個喇嘛,也好過日後被人抄家滅族的好”
嶽託伏在地上,滿頭大汗。
代善放下杯子,伸手在他鐵青的後腦勺摸了摸溫言道:“平日無論阿瑪怎麼說,你總是不肯聽,若不是阿瑪在這裡給你撐着,你今日便和德格類一個下場!知道錯了就好,起來吧!”
嶽託爬起來,滿臉的羞愧,坐在一邊不出聲。
代善又道:“你對老四是死心塌地的佩服,對不對?你一直在老四和阿瑪之間調和,想要阿瑪和老四和平共處,你的孝心阿瑪看在眼裡,也明白,只是啊……”
代善長嘆一聲道:“只是啊,你要記住,想要與老四和平共處,沒有實力你拿什麼去和別人和平共處,嗯?德格類恨不得跪着舔老四的腳趾,從不敢違拗老四的話,甚至爲了老四和他哥哥翻臉,現在下場又如何?”
嶽託全身大汗,再次跪伏在代善面前顫聲道:“阿瑪,兒臣明白了!”
代善道:“明白就好,日後兩紅旗終究還是要交給你的,你要記住,在利益面前,任何親情都是靠不住的,好好想想吧?”
嶽託駭然擡頭,顫聲道:“阿瑪,那,那德格類……”
代善冷冷點頭道:“圈禁?老四會這麼好心?德格類不死,豪格怎麼名正言順的接掌正藍旗?阿瑪告訴你,德格類這個蠢貨活不久了,就這兩天!當年你與薩哈璘一力維護老四,現在可曾後悔了?”
嶽託點頭,滿臉痛苦的說道:“阿瑪,兒臣慚愧無度……”
代善冷笑着補了一句:“德格類會跟他哥哥莽古爾泰一樣,暴斃!”
嶽託想到阿敏,又想到莽古爾泰,不由吃驚的問道:“阿瑪,那阿瑪日後如何與,與他相處?”
代善滿臉蕭瑟的搖搖頭:“都到這個時候,爲了你,阿瑪這個和碩貝勒,不要也就罷了!”(未完待續。。)
ps:??今日頸椎疼痛難忍,晚上就不更了,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