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曰,
復州娘娘宮碼頭,韓橋山指揮水手們把那些守島韃奴的無頭屍體胡亂扔在岸邊,還有一艘破爛的船也扔在岸邊,造成明軍曾試圖在這裡登陸卻沒有成功的假象,大船內還有近五十名被用嚮導的名義挑選出來的韃奴包衣,他們被反綁着雙手雙腳,連眼睛都是蒙着的,由於上下層之間用鐵管貫穿,所以昨晚上層甲板上那些明軍軍士的對話很清晰的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他們“無意”聽到,明軍會尋找一個合適的登陸地點,對復州發起包圍和攻擊,至於韃奴會不會上當,其實對楊波來說並不重要。.以復州韃奴哨騎的探哨範圍,海邊的這些異常最多一天就能傳回到復州多爾袞的耳朵裡。
趙龍帶領着一個隊的特種兵也在這裡登陸,他們將會復州後方搔擾,遇上小股哨騎殲滅之,遇上大股的哨騎則是躲避,給復州韃奴一種風聲鶴唳的恐懼感。
當然,這只是最理想的計劃,具體如何實施要看趙龍他們根據形勢來隨機應變,這會是一個艱難的任務。
趙龍也算是跟隨楊波的老人,崇禎五年的時候就是罪軍營新兵連的連長,可惜跟隨楊波進駐即墨縣城的時候被匪兵衝撞,而當時放在左側警戒的新兵連居然毫無反應,事後被記大過,職務一擼到底變成了大頭兵,當時和他一樣是連長的老炮現在都是罪軍營的營長了,趙龍還在原地踏步,後來因爲身體強壯被選拔到了特種兵營,聽到這次任務是大人親自下達的,趙龍便自告奮勇的報名並被選中,因爲他之前的帶兵經歷,何九還提拔他做了臨時連長,完成任務後便能轉正。
特種兵連登陸後會分成數隊,最重要的任務是探明覆州一帶各堡的駐軍數量,還要帶回復州各地的地形圖,而趙龍他們的任務則是主動出擊,不斷搔擾復州一帶韃奴的後路。
大敵當前,而且在韃奴的防區內沒有任何的補給支援,能不能回去也很難說,所以昨晚李大人帶領着大小主管給他們踐行,所有擔負特殊任務的士兵們都喝得面紅耳赤,趙龍也喝得酩酊大醉。
登陸後,趙龍最後看了一眼海面上黑麻麻的帆影,一揮手,小隊的士兵們悄然沒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一路上小隊士兵都是小心翼翼的避開大路,朝偏僻的山間行走着。這些特種兵營的士兵都經過了楊波親自撰寫的特種兵訓練手冊的嚴格訓練,他們全身僞裝,臉上也塗滿了黑泥,連頭上戴着樹枝編成的草環。
今天的目標是復州今梁山附近的月河驛堡,這個堡可以算是長生島與復州之間的聯繫驛站,在復州各處這種驛站大小有幾十處,雖然規模不大,藏兵數十或百餘人不等,但這些人都是自備兵器馬匹,只要任何一處發現明軍的蹤跡,他們很快就能彙集成一支騎兵,楊波想要打草驚蛇震懾復州的多爾袞,最好的辦法就是對這些驛站下手。
“金標!”
趙龍再次問那個包衣到:“從娘娘宮到月河堡有沒有捷徑?”
那個包衣哆嗦着回答:“回大人的話,到月河堡沒有捷徑,從這裡走約莫十里地就到了,堡裡駐了韃子五十多人,有一半的甲兵,三十多匹馬,一個小分撥帶隊,其他都是些服侍的包衣……”
金標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士兵狠狠的用燧發槍的槍托砸向他的腦袋:“大人問你什麼就回答什麼,廢話怎麼這麼多?”
金標被砸得雙眼都是金星,卻不敢多說,一骨碌爬了起來又在前面帶路。
趙龍看了看天色:“咱們要加快速度了,這天就快亮了。”
原本是獵戶出身的趙龍能在崇尚強者的罪軍營裡被推舉爲連長自然是有他的過人之處,來到特種兵營後更是如魚得水,這次何九提拔他當臨時連長,那些眼界甚高的隊員都沒有人反對就可見一斑。
除了偶爾樹林裡傳來的昆蟲的鳴叫外四處一片靜寂,只有五十多人的腳步在夜間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就在這時,趙龍前方突然傳來一長一短的鷓鴣叫聲,頓時,所有人突然停止了前進,輕輕的蹲了下來。。
很快,一片樹枝斷裂聲音後,一個黑影摸了過來,金標努力睜大眼睛卻看不清他的樣子,這人全身籠罩在黑暗中,連臉上都包着黑布,只有兩個眼睛閃閃發亮。
這個人走到趙龍身邊小聲彙報到:“前方的小河邊發現兩個放牧羊羣的包衣,要不要去摸了他?”
趙龍沉吟片刻,輕輕做了個下劈的動作,天色還未放亮就出來放牧的定是生活最悲慘的底層包衣,但他們身處敵境,任何消息走漏,隨後趕來的大批韃奴哨騎都會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過了一會兒,前方傳來兩聲沉悶的聲音,金標嚇得雙腿發軟,要不是身後有一把匕首頂着背心他幾乎都要癱倒在地上,這些人沉默的走過小河邊,兩具屍體被人拖到樹林中,十幾只羊也被驅趕到山間,金標失魂落魄的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眼屍體,很快就被身後的大漢推搡了一把。
“全隊加快速度”
趙龍揮了揮手,渡過河的衆人開始小跑起來,時至冬季,各人身着盔甲在河裡浸了一遍,每個人身上都是又重又冷。
在金標的指點下,衆人一路過了沙河,劉家營,王屯,而前面不遠處就是月河堡,此刻天色已經開始矇矇亮了起來。
在一個山區下,趙龍伏着身子打量着前方那個驛站,說起驛站倒不如說是個小型堡壘,周圍用石塊壘成一圈當做圍牆,中間十幾間低矮的屋子,一些衣衫襤褸的包衣拎着馬桶從各家走出來,還有幾個身材魁梧的韃奴光着身子在寒風中活動。
“頭兒,怎麼搞?”一個叫童家強的小隊長悄聲問道。
趙龍舉着千里鏡打量了片刻說道:“這個驛站只有南北兩個出口,咱們只能分兵兩頭堵住,就怕韃子困獸之鬥會給咱們造成傷亡”
其他小隊長都是一陣沉默,韃子據房子死守,他們需要逐一圍剿,肯定會冒很大的風險,可是想把韃子誘出來的話又怕有漏網之魚。
“幹吧?”童家強催促道
趙龍這才下定決心一般揮手分派道:“我帶兩個小隊從南門掩殺,家強,你們兩個小隊北門,另外一個小隊四處支援,儘量先殺馬甲,總之,不許放跑一個韃子!”
幾個人重重點頭:“是!”
衆人分成三隊,從山坡上躡手躡腳地的魚貫而下,又貼着石壁悄悄接近石堡。
堡外有三個韃子光着身子揮舞着兵器在運動,他們之間大聲用滿語對話,還不時傳來一陣陣的狂笑聲,腦後細細的豬尾巴油光發亮。
趙龍朝左邊點頭示意,三個隊員手腳並用悄悄接近他們,另三個隊員悄悄架起短銃瞄準,那個嚮導金標則是嘴裡被塞了一個核桃,一柄匕首頂着他的胸口,他不敢反抗,只顧緊張的盯着前方趙龍他們的動作。
就在這時,一個韃子突然無意之間回了下頭,所有隊員都立刻伏低身子,那三個隊員則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頭頂上的樹枝起到了掩護作用,那個韃子沒有感覺什麼異常,卻提着褲子走到一邊自顧撒起尿來,過了一會兒,那個韃子抖了抖,走回到另外兩人身邊繼續說笑着。
“準備!”趙龍眼看那三個隊員已經握着飛斧開始起身,趕緊吩咐了一句。
刷!
三把飛斧電射而出,那身後的三個隊員毫不遲疑的揉身撲上,手裡各自握着一把匕首準備補刀,而這個時候,全副武裝的趙龍也帶着隊員衝了下去。
一個提着馬桶的包衣走到堡門口,恰好看到三個韃子仆倒在地上,他們身上還騎着三個人,匕首正狠狠的捅進他們的胸口。,那個包衣手一鬆,馬桶掉在地上,他尖叫一聲轉身就向堡內跑去,才跑了兩步就聽到崩的一聲,一個弩箭正釘在他的背心。
“啊!!”
那個包衣臨死前的尖叫還是響徹整個月河堡……
偷襲不成,只能強攻了,趙龍抽出背後鋒刀,滿臉猙獰的喝道:“李二你帶兩個人掩護左翼,老黃你帶兩個人掩護右翼,鍾老鬼,劉陝西你們兩個斷後,其他人跟我衝!”
分派完畢後趙龍又喝道:“殺了韃子就是大功一件,就算死了在毛家屯也是有名有姓的享祭祀,大人也不會虧待我等家人,兄弟們,殺奴!”
堡裡突然響起劇烈的響鑼聲,許多韃奴和包衣四下亂竄,也有一些穿戴整齊的甲兵揮舞着兵器從房子內搶了出來。
趙龍揮舞着鋒刀,順手砍死了一個躲在門後準備關門的韃子,其他隊員也是個個揮舞着兵器,都是拼命大叫着:“殺奴!殺奴!”
嗖!
一支弩箭突然破空而來,趙龍慌忙一閃,那隻弩箭插着他的臉頰了過去,狠狠釘在石牆上,在他臉上帶出一道二指寬的血痕。
砰!
那個站在石階上放冷靜的韃子突然拋掉手裡的弓弩,從石階上滾了下來,趙龍身後的鐘老鬼順手把短銃插回腰間,又抽出另一把。
就在這時,北門出也傳來了一陣陣的鼓譟,
“殺奴”
“殺奴”
殺喊聲不絕於耳,顯然童家強那兩個小隊也殺了進來。
趙龍兩個小隊二十多人衝擊而來,帶起煙塵滾滾,事出突然,堡內幾個韃奴都是大吃一驚,很快,各個房子不斷涌出穿戴整齊的甲兵,他們或拿着重兵刃,或挽着弓弩,在當先一個分撥的指揮下迅速分成兩撥開始迎敵,還有一隊包衣在身後弓兵的驅趕下也迅速的集結起來朝着馬廄狂奔而去。
三百步距離片刻即到,很快,趙龍他們已經衝到韃子面前,甚至連韃子臉上的汗毛都能看清楚了。
“嗖嗖!”
一陣弓鉉響過,幾隻重箭朝趙龍他們射來。
這些韃子的馬甲果然是戰鬥經驗非常豐富的老兵,在這短短片刻,已經有七八人取弓在手並射出了第一輪箭雨,一個合格的馬甲至少要五年的訓練時間,在馬甲之上還有白擺牙喇,那就更是武力出衆,百裡挑一了。
趙龍一閃身,藉助牆壁躲過飛向他的一箭,但他身後卻傳來兩聲悶哼聲,趙龍心裡一沉,自己這方已經開始出現傷亡了!
砰砰!
身後幾個隊員的短銃也開始擊發,隨着硝煙升騰,那大搖大擺站在路口的兩個弓兵嘴裡噴血倒飛了出去……
隨着身後隊員的掩護,趙龍他們已經衝到了韃奴面前,趙龍大喝一聲,手裡標槍猛的一甩,跟着一個翻滾,鋒刀直接捅進一個剛剛半蹲下來韃子的腹部!
那個韃子大聲的慘叫,趙龍猛的一收刀,轉身就朝另一個馬甲砍去,身後隊員也跟了上來,開始於道路兩側的韃子接戰,一時間兵刃相交聲大起,慘叫聲也不絕於耳。
“當!”
一個韃子舉起狼牙棒在身前一擋,鋒刀砍在狼牙棒上冒出了無數的火星,趙龍被反震的虎口流血,朝後面對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形。。
“這個韃子力氣好大!”趙龍也不禁心裡有些駭然,他的力氣在罪軍營已經是數一數二的,沒想到遇上一個馬甲隨手一擋,幾乎把他的兵刃都磕飛了。
嘶!
一匹馬突然從道路上衝了出來,一個韃子揮舞着虎牙刃朝趙龍狠狠刺來,趙龍猛的朝左邊一跳,躲過那柄虎牙刃,那馬長嘶一聲,已經越過了他的身子,趙龍爬起來,緊緊握住刀柄,眼睛繼續瞪着那個逼迫上來的拿着狼牙棒的韃子。
就在這時,
蓬!
一聲短銃響過,趙龍身後傳來馬匹的悲嘶聲,接着轟隆一聲巨響,那匹馬翻倒在地上,那個拿着虎牙刃的韃子滾了及滾恰好滾到李二的腳下,被李二一刀砍死。
趙龍趁着面前韃子一時失神,猛的一蹬揉身撲上,鋒刀交在左手,刀光閃過,狠狠劃過那個韃子的脖子,那個韃子大聲慘叫,手裡的狼牙棒餘勢未消,重重打在趙龍的背上!
趙龍猛哼一聲撲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身後這才傳來火熱熱的疼痛,那個韃子卻捂着脖子無力的倒在地上痙攣着,眼見是活不成了。
趙龍慘笑一聲,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幾個隊員奔上來扶住了他。
“不妨事!”
趙龍擺擺手,看了看身後一路橫七豎八的屍體,大多是韃子的,也有兩具屍體的服飾,分明就是特種兵營的。
“讓老鬼和李二帶隊清剿屋子周邊,咱們接應家強他們去”趙龍眼見路上十多個韃子已經被清理乾淨,知道大部分韃子去了北門。
“家強他們肯定遇上硬骨頭了”另一個隊員把打空的短銃插回袋子裡,順手抽出鋒刀,這個時候來不及重新填裝彈藥了。
趙龍一聲令下,所有隊員繼續朝着北門狂奔而去,一路上不斷有落單的韃子衝出來,還有些驚慌失措的包衣,見到他們都是尖聲大叫着。
越往前,更多小隊的韃子涌出來阻擋他們的去勢,還有許多馬甲爬到屋頂上封鎖着他們前進的道路,路上不斷有嗖嗖的冷箭飛過,短短兩百步,趙龍又折損了三名隊員,其中一名被射中了腦門,估計是救不回來了。
“殺奴!”
北門殺喊聲更是激勵,一個分撥帶着三十多名馬甲正在鏖戰中,看到身後趙龍他們圍了上來,七八個面色慘白的馬甲拎着大斧轉過身,朝他們迎了過來……
“殺奴!”趙龍鋒刀一揮,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
“殺!”那個幾個馬甲也是大吼一聲。
很快,雙方就衝撞在了一起。
一大韃子大刀猛的砍在一個明軍的肩膀上,沒想到那個明軍居然不閃不避,手裡的長槍如同毒龍一般朝他的心口刺來!
這個韃子大吃一驚,他從來沒有試過這種以命換命的打法,就算自己砍下明軍的一隻手,自己肯定也活不成了,他在火石電光之間艱難的把大刀撤了回來,並轉了一個身,然而終究慢了一步,那柄長槍從他左腹部穿了進去,又從右邊腹部穿了出來,韃子大聲慘叫着,手裡的大刀也不知道掉到了哪裡,那個明軍左右晃動着長槍,韃子身體隨着長槍的擺動而轉動着,嘴裡發出淒厲的喊叫聲。
最後他倒在地上的時候,一柄長槍朝着他的心口狠狠的刺了過來,他最後發出一聲解脫般的慘叫死在地上。
半個時辰後,月河堡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的屍體,所有包衣都被驅趕到廣場上,這些神情猙獰的明軍似乎對他們金錢鼠尾的首級不太感興趣,只是讓他們把堡內所有馬匹披掛好,然後一把火燒掉了這個屯堡,在這些包衣迷茫的眼光中,這些明軍帶着受傷的同伴,帶着戰死同伴的骨灰絕塵而去……
十七曰,
趙龍帶隊破襲月河堡,得戰馬六十餘匹,殺馬甲五十二人,戰死四人,傷八人。
十八曰
趙龍帶隊破襲五十寨堡,殺戰馬三十五匹,馬甲四十七人,戰死五人,傷六人,解救奴隸百餘人
十九曰
趙龍帶隊破襲沿河驛
二十曰
……
駐復州鑲白旗多爾袞收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十九曰的事了,就在他準備調派哨騎四下偵探的時候,突然收到了蓋州的報警,說是大股明軍於十八曰圍殲了駐守連雲島的鑲藍旗部,並且那股明軍似乎有登陸蓋州的跡象……
二十曰,多爾袞傳令駐榆林堡一帶的馬甲沿途收集騎兵準備馳援蓋州,命令才下達不久,多爾袞卻突然接到長生島包衣的回報,說是大股明軍登陸長生島,圍殲了島上的一千二百駐軍,並且準備在距離復州五十里的娘娘宮一帶登陸。
接着,多爾袞又接到距離復州二十里的熊停堡被一股人數不明的明軍騎兵突襲圍殲,駐堡守軍一百多精銳馬甲無一倖免的消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