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韓咬兒就匆匆忙忙的往楊波這裡趕,昨晚就不斷有人上門恭賀他升了總旗,喜得他母親一直忙着唸佛。韓咬兒當時就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楊波當時就這麼隨口一說,他也是隨便一聽,沒想到居然還當真了?
小地方有什麼風吹草動的瞞不住人,楊波大鬧千戶所的事情都傳遍了。韓家母子最關心的是胡大虎的事情,當聽說楊波背了幾句大明律,王副千戶也保不住胡大虎後,韓母抹了抹眼淚,進裡屋給死鬼老漢燒香去了。
韓咬兒一進門就跪下了,他結結巴巴的背了幾句別人叮囑他的話:“大人提攜之恩,韓咬兒沒齒難忘,從今後唯大人馬首是瞻,大人指東,小的不敢往西,馬革裹屍,忠心報國……”
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屋子裡面靜悄悄的,韓咬兒有些奇怪的擡頭,他被嚇了一跳,新來的楊百戶滿臉慘白的躺在牀上,腦門上還頂着一塊白布……
韓咬兒望着進氣少,出氣多的楊大官人,心裡不禁一沉,百戶大人不會是快掛了吧?
還好,聽到聲音,楊百戶身子動了動……
望着楊大人艱難的樣子,韓咬兒趕緊上前把楊波攙起來扶靠在牀頭,
“阿~阿~阿??嚏…”楊波啊了半天,終於完事了,鼻涕糊了韓咬兒一臉……
“大人,大人……”韓咬兒直着舌頭,淚流滿面
“人還沒死呢,嚎什麼?”楊波怒了
韓咬兒不顧滿臉的鼻涕,湊到面前:“大人,昨ri還好端端的,今ri爲何……?看到大人這般模樣,小人心裡難受啊!”
韓咬兒終於控制不住哽咽起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好不容易遇上個願意提攜自己的上官,眼瞅着又要歸天?難道我韓咬兒是註定命犯天煞孤星麼……
“別哭喪着臉,去叫玉蘭再給熬一碗濃濃的薑湯來……”楊波有氣無力的吩咐道
韓咬兒聽到楊波中氣還足,總算是放下了心,飛一般跑了出去
楊波靠在牀邊仰天長嘆“這才叫自作孽啊!”
原來昨天楊波裝~逼,死活不肯讓韓咬兒補窗戶上的破洞,結果吹了一晚上的風,加上海邊晝夜溫差太大,結果早上起來就成這個樣子了。
等喝了碗薑湯,捂了一身汗,楊波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那還是這段時間身體好了很多,要是撂在剛穿越那幾天,十個楊波都要歸天……
“大人”
韓咬兒有些猶豫的說道:“方圓百里內,最好的住處就是原百戶大人的屋子,現在胡大虎吃了官司,我去着人去清理一下,不如大人今ri就搬過去吧?這裡溼氣太重,久住無益……”
“是啊少爺,這裡半夜冷死了,我早上起來都有些頭暈眼花呢,還好喝了碗薑湯纔沒事”一邊的肖玉蘭也附和
楊波想了想,搖了搖頭“咬鵝,房子你先找人去清理好,到時會有人住”
跟着又轉過頭去對玉蘭說道:“去叫幾個軍戶,把屋子裡漏風的地方都補一補,再弄點乾淨的褥子過來”
肖玉蘭嘟着嘴,哥哥一早就出門接畢方濟去了,她當然知道楊波是準備把房子留給誰了。
看到韓咬兒安排完畢,楊波說道:“今ri去看看他們是如何煮海的”
韓咬兒點點頭,見楊波臉上紅潤了不少,便小聲問道:“大人,那周光壁周大人號稱適可而止,那個,那個生xing吝嗇向來一毛不拔,大人倒是好手段,一去就弄了這麼多東西回來”
韓咬兒這記樸實的馬屁恰好拍在楊波的心口,他不由心裡大喜
“揣測上司的心理,我以前一直幹這個,忘了跟你說了”楊波齜牙咧嘴一笑。
“只是大人,弄這些兵器過來何用?”韓咬兒有些納悶,莫不成這個楊百戶吃飽飯閒的沒事可幹了嗎?
“自然是有用處的……”楊波一臉的神秘
韓咬兒對新上司有了第一個直觀印象,那就是拉屎拉半截……
走到這片開闊的海邊,所有人都驚呆了,在無垠的海灘上,到處都是三五成羣的人,他們喊着號子把柴火聚攏在一堆,白sè的沙灘上,一個個冒着火光和濃煙的竈臺連成一片,無數口大鍋架在上面冒着白氣。
“真是,真是他孃的壯觀啊……”楊波喃喃自語
身後的鐵牛他們也驚呆了,當下張狗兒接口道:“難怪他們不叫煮鹽,而是叫做煮海,果然是大場面”
“唔,煙火三百里,竈煎滿天星”一個淡淡的聲音突然響起,大家回頭一看,原來是落在後面的秀才在搖頭晃腦吟詩呢……
“秀才這兩句詩寫得大氣!有種飄然出塵,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楊波笑眯眯的誇獎了一句,
秀才矜持的點點頭,骨頭都輕了幾兩“咳咳,過獎,楊兄,唔,少爺過獎了”
楊波突然把臉一板道:“我這裡不要神仙,我要的是能幹活的人,這樣好了,秀才,你跟這些軍戶們幹上兩天活兒,到時候再寫首詩給我……”
秀才一聽頭皮發麻,悔不該在楊波面前賣弄,楊波這種粗胚哪裡會知道吟詩作畫風雅之樂?
“寂寞啊,吟詩作罷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秀才仰天長嘆……
看到犢子那醋鉢大小的拳頭,秀才哭喪着臉:“我cāo,翻臉比翻書還快,我還兩句沒寫完呢”
可惜,楊波早就走遠了……
韓咬兒在一邊小聲解釋“這些軍戶分爲兩班,一班叫做依山竈戶,另一班則是附海竈戶,依山竈戶出備柴薪,附海竈戶用力煎辦,有無相須,兩班竈戶通力合作,稱爲兩便……”
楊波卻是沉默不語,繁雜的勞動佔據了這些軍戶大量的時間,而低下的效率卻讓產出不高,這是一個惡xing循環,必須想個辦法把這些人從沉重的勞動中解脫出來,否則自己什麼事情都幹不成。
走到近前,經過的地方軍戶們都跪在一邊朝楊波行禮,楊波上前一一把他們攙扶起來,這羣衣着破爛象乞丐的軍戶中,還夾雜着幾個婦孺,鬚髮皆白的老漢
“每戶都有定額需繳納,這幾戶家中沒有壯勞力……”韓咬兒見楊波面sè不快,趕緊解釋道
石鎖所緊靠着海邊,身後就是高聳的大浮山,土地十分稀少貧乏,整個千戶所最大的收入來源就是煮海爲鹽,每月的月初,各軍戶都會把孝敬給百戶官的鹽上繳上來,數目點算清楚後,再販賣出去。
楊波點了點頭,說道:“咬鵝,你交代下去,屯裡無論是誰以後見了我都不需下跪,微微躬身行個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