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日,第一批中華日報運到了開封,在開封的郵政局開始出售,同時,爲了擴大影響,在開封的主要道路、路口設置了讀報專欄。
這一期報紙的內容大部分是針對河南的。有關於剿匪方面的官府公告,有分析匪患形成的文章。有關於農業水利建設的,也有提倡種植小麥、玉米、紅薯的。還有介紹工商,提倡興辦產業的。
中國普通民衆正統觀念很強,白紙黑字的登在白紙上,很多人都會認真對待,何況報紙上的文章都是有根有據的,所以,多數人是深信不疑的。
就是現代社會的人們也不能免俗。今天報紙說八顆花生米的營養價值能定一個雞蛋,於是家家吃花生米。明天又說,花生米脂肪含量太高,多吃不利健康,於是家家飯桌上的花生米都不見了。
這一期的報紙上登載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從陝西流落到南陽的人拖家帶口,與普通的流民相比還算不錯,有少許錢財。爲了謀生,在南陽城南門外,利用自己逃亡用的獨輪車,掛上一面小旗做幌子,夫妻兩人忙活,擺了一個麪食小攤,出售陝西特產麪條。這麪條味道不錯,生意日漸紅火,他生活有了着落,也就在此定居下來。
大明朝是有戶籍管理的,雖然不是那麼嚴格,總還是要管的。戶籍管理有嚴格的地域限制,城裡的居民登記很嚴格,城外就很稀鬆了。這個山西人應該是深諳此道之人,他住在城邊的一個小村子了,攤子擺在城門口的外側。
猶豫再三的官衙差役終於還是找他去登記戶籍。這個陝西人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只是強詞奪理說自己並沒有進城。這反倒激起了差役的猜忌,就想把他扭送官府訊問。到底是女人膽子小一點,一看官衙真要鎖人送官府,陝西人的婆娘急了,直接跪地叩頭求饒。那陝西漢子萬般無奈無奈,長嘆一聲說了實話,並且拿出來自己的身份文書。
身份文書就是說明身份的官文,相當於身份證。有身份地位的人,就是百姓之類的人,是有身份證的,古代也有一套身份管理辦法。底層的黎民就沒有了。
有人說,那時候沒有照相機,身份證不貼照片,怎麼證明這個身份證是你的?你不要着急,辦法是有的,那上面寫着身份特徵,例如:身高八尺、黃髮、面白、寬頜骨、八字眉、某處有痣等等等等。古代人也是很聰明的,這麼一形容不比照片強多了!
身份證顯示,此人乃是延安府的大戶,當地的知名士紳,舉人的身份,祖上也是世代爲官之人,府門前的舉人杆成排。
舉人杆,就是中舉之後,在自家門前立一根旗杆,掛舉人旗,旗上寫着中舉人的姓名和相關的中舉內容。那是很榮耀的。
舉人就是省級鄉試中被錄取的人,進士是中央考試被錄取之人。取得進士的頭銜就是國家的後備官員了,隨時可能補充到官員的隊伍中,舉人還沒有這個資格。
他這種身份之人街頭擺個賣麪條的小攤,把祖宗的臉都丟盡了,那裡還敢張揚?
知道實情的官府自然不能再難爲他,他自己也覺得顏面掃地,收了攤子。他自殺的心都有,可是看着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自己一死全家的命運就難說了。歇了幾天挺不下去了,不得以還得出來擺攤賣麪條。經此一事,他的麪條更紅火了,一些文人雅士也來吃麪,只是不好當麪點破身份避免尷尬,裝糊塗罷了。
報紙的故事很吸引
人,可是,到此筆鋒一轉,反問了一句:如此殷實之家,怎麼會流落至此呢?原因就是西北的民亂。那麼民亂的根源呢?自然是民不聊生,黎民們活不下去了,不得不扯旗造反。文章最後說,減租減息給黎民一條生路,同時也是百姓們、士紳地主們給自己留一條生路。天災不斷的年景,世道已經十分的危機了,今日逼迫黎民,明日就是百姓的家破人亡!不顧黎民的疾苦最終難免上街賣麪條。
......
話題太沉重,說一點輕鬆的:爲了招攬生意,那個延安府舉人的麪條攤子上掛了一個幌子,上面有一個筆畫繁瑣的字,這個字不少人倒是認識,它就是這種麪條的名稱。此名稱確實有一個社會上公認的文字,但是字典上又找不到,它的讀音比較搞怪,官方漢語根本就沒有這個讀音。這個字一直流傳到後世,21世紀不少人也認識它。它是個什麼字?讀作什麼呢?
此字讀音爲:biang,這種麪條就叫biang biang面。正規漢語沒有這個音,把一塊和好的面向面板上一摔,形容這個摔面的聲音就是biang。
可惜我的文章發不了圖形,也打不出這個字。Biang字的寫法倒是可以敘說一下:走之上面一個很複雜的部分,這部分的上部是穴字頭,下部是心字底,左邊月字旁,右邊立刀,中間部分分上下兩排,上面是‘糹言糹’,下面是‘長馬長’。怎麼樣,這個字夠複雜吧,它的筆畫一共是61筆。爲了形容這個字,有個民歌就是唱它的:
一點上了天,黃河兩道彎,八字大張口;
你也糹(扭),我也糹(扭),中間夾個言簍簍;
左也長,右也長,中間夾個馬大王;
月字旁,心字底,留個鉤擔掛麻糖;
坐上車車逛咸陽。
怎麼樣,你會寫這個字了嗎?
......
汝州府,大約就是後世的許昌市、平頂山市這個範圍,它正好在開封到南陽的中間。地形上看,西部是山區,越是向西,山也就越高了,東部是平原。汝州府城在它轄區的北部,是山區的邊沿。
在汝州的山區裡有一股規模較大的土匪,匪首綽號鞋底光。“鞋底光”是什麼意思看不明白,也可能是逃跑的比較快?這夥土匪人數估計500人左右,算是比較大的匪幫了。他們是河南巡撫衙門定下來的第一批打擊目標。另外,爲了修建沙河水庫,剿滅鞋底光之後,要徹底肅清這個地區,以便秋季開始施工。
五月二十八日,汝州知府閻伯之和河南巡按御史吳甡到南陽。他們首先到南陽府衙見了知府譚鎰,然後在譚鎰的陪同下,於五月三十日,他們一同來到了南陽農牧場。
南陽護場隊千總,也就是南陽獨立營的營長魏四虎和教官朱長泰遠遠的出迎,把客人接到了農牧場。這是盛夏時節,秋收在望,南陽府境內已經是一片豐收景象。道路兩旁的玉米引起了閻伯之的興趣,汝州雖然緊鄰着南陽,他聽說過玉米,但是汝州還很少有種植。朱長泰找來田裡幹活的農民讓他挑選着掰了兩筐青玉米,付錢時,那個農民認識朱長泰,推讓了一番還是收下了。
朱長泰向他們講解了玉米種植過程,玉米的耐旱、耐寒特性、產量、吃法。聽得閻伯之等人不住的點頭。
回到農牧場,朱長泰吩咐伙房,先把玉米用燒烤和水煮兩種方式做好立即送過來。
主客在客廳落座時間不長,幾盤做好的玉米就端了上來。水煮青玉米、火烤青玉米都是很香甜可口的食物,客人們分別拿起來品嚐,一個個讚口不絕。
閻伯之說明了來意:請農牧場選出幾名參與西峽水庫設計施工之人,幫助汝州水庫的建設之事。其二就是商談汝州剿匪事宜。
明末年代的建築施工水平,只能修建小型的水庫,就是後世村鄉級別建造的水庫。大型水庫需要正規的勘測、設計、施工,朱家的技術水平達不到的。小型水庫不過是一個堤壩、一個閘門、一個溢洪道。只要地點選得好,收益是很大的。
朱長泰滿口答應下來,他說:“各位大人,我們當年修建水庫所畫的圖形,各種工程文檔都保存在水庫管理房。參與規劃、建設的人員也在那裡,明天我們一起過去,實際的看一看。同時和水房的人交談一下,看一看那些文檔。我們當時就可以選定人員。修建水庫所需要的水泥,我們農牧場可以生產,閘門需要訂好尺寸,畫出圖樣,由浙江製作運過來。更詳盡的明天到水房再定。”
吳甡說道:“不光是勘測施工,還有你們的賬房的記賬,覈算也要學一學,最好帶過去一個賬房先生。”
朱長泰說道:“提到賬目,我倒是有個事與閻大人商議。等水庫的預算賬目出來之後,我們南陽農牧場打算認三成股份,還希望閻大人成全。”
這話說的三位客人一時反應不過來,都愣住了。只一瞬間吳甡哈哈大笑,說道:“閻大人,我說的沒錯吧,不是沒有錢,是怕錢太多,你不知收誰的好,你不收人家的錢,或者收少了,可是要得罪人的。老兄你好自爲之,我可不敢趟這個渾水。哈哈!”說完又是大笑不止。
閻伯之真是沒有思想準備,這個大餡餅砸得太突然。考慮一會,他說道:“這個事我沒有準備,也不甚明白,朱大掌櫃的,我離開南陽之前一定給你滿意的答覆。你們諸多事務上都是真心實意的幫我,我心存感激尚不知如何報答,現在有了一個報答的機會,我定會仔細思量。”
朱長泰對外的職務是農牧場的大掌櫃,所以有朱大掌櫃的稱呼。
對於汝州的匪幫鞋底光的情況,閻知府也做了介紹,這是一個有着大家族背景的匪幫。作惡多端,攪得汝州和周邊地區都不得安寧。
匪首姓於,名字不詳,是當地於氏家族的人。於氏家族依仗着這夥土匪,巧取豪奪,兼併土地,形成了這個地區的一霸。這夥土匪的老巢在汝陽以南的深山之中(汝陽非汝州,在汝州之西)。去年官府曾經出兵圍剿,在山中周旋了將近三個月。有所斬獲,據官軍的戰報,斬首400餘級。當時此地平靜了,官軍大獲全勝,班師而回。可時間不長,匪徒又冒了出來,變本加厲的報復,甚至騷擾了汝州府城的附近。
由此看來官軍剿匪斬殺的那400多人頭就大有疑問了。這種剿匪不剿也罷!
土匪們的馬匹很多,我們估計匪衆數量大約有500人。護場隊若能剿滅這夥匪徒,真是功德無量,我汝州百姓定會感謝貴軍。
魏四虎說:“我們的偵探已經出去幾天了,等他們回來,我們就會制定剿匪的計劃。剿匪過程中,定會隨時向知府大人通報。也請知府大人準備200人的兵力,另外派一些熟悉當地的差役配合我們剿匪。他們的功勞我們不會埋沒的。”
--- 第178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