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甡和朱大典有過接觸,河南的政局當然就是核心的內容。河南穩,中原就穩定,中原穩,大明就穩定。河南的問題必須解決,底線是河南絕對不能亂套。這是兩個人的共識。
他們也研究了應對的策略,南陽、汝州對抗徵繳賦稅就是研究出來的辦法之一。只要這兩個府不交稅,樊尚燝必然下課回家,他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但是樊尚燝下課走了,下一任是誰,這個不好說,朱大典看過明史,知道下一任是玄默。玄默在歷史上圍剿亂民有功,但是對於新政態度如何也是個未知數。
朱大典與吳甡大方向一致,分歧還是隱約的存在。朱大典策劃的就是趕走樊尚燝,下一位巡撫如何到時候再說,估計會好一些,像樊尚燝這麼偏激的必經是少數。吳甡的意思是:如果有機會就徹底解決河南問題,但是他在朱大典面前沒有說,因爲這樣做就會使人聯想到吳甡是否有個人野心,容易產生隔閡和不信任。
實際上吳甡的確是有野心的。天下之事,他自己認爲已經看明白了,金華朱家不能久居人下,大明氣數已盡的勢頭已經顯露出來,結論就是天下大亂已成定局。亂世之中英雄豪傑四起,吳甡倒是不奢望自己奪天下,現在他還沒有投靠追隨朱家的決心,但是也應該有所作爲。河南是中原之地,地位至關重要,吳甡就存了取河南的心思,最低限度在河南施加自己的影響,培植自己的勢力。但是畢竟大明現在還在支撐,金華朱家的意思是在挽救大明。這樣一來未知的事情太多,任誰也是看不清楚,他吳甡定然不敢明目張膽的造反,尋找機會發展自己的勢力總還是可的吧?
這種心思他能對朱大典說嗎?當然不能。他只能暗暗的做發展自己勢力的事情。搞掉樊尚燝這是必須做的第一步,但是他不希望再來一個巡撫,除非這個巡撫是他吳甡。
如何做?眼下就是抗稅,其他的只能適時而動了,密切關注變化,隨時尋找時機,就是此時吳甡的心態。
南陽知府譚鎰,汝州知府閻伯之已經被他收到自己的圈子裡,或者叫做一黨。
樊尚燝要是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工具,無論怎麼做都會掉進別人的套裡,他定會選擇老老實實的罷官回家,可惜他不自知。
河南之事危在旦夕,前途渺茫,任誰也看不清!
......
樊尚燝思考再三,他認爲自己爲朝廷收繳稅賦理直氣壯,沒有什麼可怕的。因此,一方面上奏朝廷,彈劾吳甡,另一方面召集兵力,去汝州催繳賦稅。
他選的軍官是都司(都指揮使司)陳永福。河南省比較大,都指揮使司並非開封一處,南陽也有都指揮使司。陳永福是開封的都指揮使。
陳永福在歷史上也是有名號的。
有因爲抽一支菸名揚天下的,這個人是周久耕。
有因爲一句話名揚四海的,這句話是:“我爸是李剛。”
有因爲拍一張照片而成爲名人的,他就是周正龍。
這都是機會呀!
因爲射出一支箭而留名青史的就是陳永福。他這一箭把李自成射成了獨眼龍!
崇禎十四年,李自成大鬧河南,作爲河南比較能打的將領,陳永福與李自成也是多次交鋒,在開封城保衛戰中,他一箭射瞎了李自成的一隻眼。可是後來,李自成在河南逐步壯大成了氣候的時候,他居然又投降了李自成,並且成了亂民的干將。當然這裡還有李自成折箭發誓不會對劉永福報復等等的戲份,與我們無關,從略。
只可惜他這個留名青史的機會沒有
了。
......
陳永福帶了一千營兵,就跟着樊尚燝去了汝州。陳永福的兵,在河南省算是比較好的軍隊了,樊巡撫還是瞭解這個情況的,所以就選擇了他。
營兵是募兵,非衛所兵,與衛所兵不同之處是:兵員非軍戶,士兵以軍餉爲生,可以退伍,退伍後是自由民。衛所兵終身爲兵,並且世代相傳爲兵,屬於軍戶,不可以退伍,除非逃亡。衛所兵分配有耕地,平時沒有軍餉,出征時有少量軍餉。
明末,衛所逐漸消亡,戰鬥力底下,所以凡事經常的需要用兵的各省都陸續募集營兵。大明的北方各省都有營兵,南方各省則很少募集營兵,畢竟養兵是要耗費錢糧的。
九月初一,樊尚燝帶兵到達汝州。
本省的巡撫帶兵到治下的府城,當然是暢通無阻,用不着動刀兵攻城的。這一千兵進城後,按照命令接管了府城的防衛,佔領了城牆、城門,並且直奔知府衙門而去。
結果巡按吳甡、知府閻伯之都不在府衙,一應吏員主簿都跟在知府身邊,府衙是空的!
詢問差役才知道,閻知府、吳巡按都在水房,就是水庫的所在地,水庫在汝州以南80多裡之外。樊尚燝撲了一個空,只好暫住汝州城,派出斥候向南探查,準備明日奔水庫而去。
但是讓軍隊住城裡一日的決定就出了大問題。
我們已經多次說過了,大明各路官軍的軍紀極差,包括哪些知名將領,有功勞的部隊也不例外。其根本原因就是經常欠餉,軍糧不足,虧待了手拿武器之人,他們就會用武器表示不滿。
全部心思都在琢磨如何降服吳甡、閻伯之的樊巡撫,也沒有想着約束軍紀的事情,陳永福自己都想輕鬆輕鬆,於是這些兵大爺就在城裡翻了天。
按說河南本省的官軍,在本省執行軍務,應該規矩點、收斂點。可是士兵們認爲自己是開封的兵,腳下的汝州就是別人的地盤。
由於樊尚燝的作爲,開封府去年的繁榮已經沒有了,這些當兵的見到汝州繁榮的市面,豐富的商品哪能不動心。從進城起搶奪商品、吃食,到飯店、酒樓吃白食的就已經發生多起。多數的士兵也有從衆心理,幹了違法之事,沒有人敢管,這就縱容的他們的犯罪心理,一千多軍紀不怎麼樣的士兵在城裡紮營,這個後果是什麼,有多麼嚴重,估計樊尚燝連想都沒有想,因爲他沒有帶過兵,沒經驗。
傍晚三五成羣的士兵上了街,先是尋釁敲詐勒索,很快就發展到了無理的搶奪,最後就是破門而入武力打砸搶。居民店鋪紛紛關門避禍。
吳甡、閻伯之確實不在城中,但是這裡畢竟是府城,吳甡在這裡有臨時的居所,閻伯之的家就在這裡,他們的僕人、家人也是不少,城裡如此突變,這些人絕對不會泰然處之,必定有所反應。有的就會想到速速的報告到老爺那裡,電報是朱家的通信手段,自然也可以爲吳甡、閻伯之所用。有的就會設法尋求保護,調動城裡可以掌握的武裝,保護自家的要害之處。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府城之中有國防軍和朱家的四個機構,他們都是有武裝護衛的。這四個機構就是:一個郵政所、一個曙光銀號、一個通信聯絡處、還有一個水房的辦公機構。這些護衛合計在一起差不多是一個排的力量,雖然沒有重武器,但是步槍、噴子、手榴彈還是裝備齊全的,特別是銀號和通信處,還各有一隻半自動機槍。這支力量不容小視。
在閻伯之的一個親兵隊長和銀行護衛隊長的聯絡之下,這幾股力量聯絡到一起,臨時形成了一個指
揮中心,指揮位置就設在銀行,因爲這裡太關鍵,不能有閃失。所有的點都用燈光、旗語、軍號等建立了聯繫,一方有事多方支援。
汝州的突發情況及時的通報到吳甡、閻伯之那裡,也通報到了濟南的朱大典的府上,甚至遠在臺灣的朱萬化也已經及時的得到了通報。小小的汝州一時間已經牽動了國防軍的中樞神經。
不長時間吳甡的命令就到了。吳甡的命令是保護要害部門,敵方不進攻,就不要主動挑戰,他和閻知府已經在調動部隊回援府城。命令他們隨時監視南城門,援軍到達時會選擇從南門進城。
雖然吳甡的命令是避免衝突,可是衝突還是沒能避免,銀行的牌匾上“銀號”兩個字太扎眼,普通士兵又不懂得‘銀行重地侵犯不得’的道理,銀號裡自然銀子多得很,銀行的門市房屋又特別的漂亮闊綽,搶紅了眼的士兵那還知道顧忌,於是不顧警告便蜂擁而上。護衛們還是儘量避免大的衝突,一面喊話,一面加固大門和圍牆的護衛,銀行的圍牆上有鐵絲網,相對安全一些,危險之處還是大門。
喊話的內容很簡單:“這裡是官銀號,是大明官府的要害部門,衝擊官銀號是死罪!退後,不準衝擊!”
兵丁中總有膽小的,連忙勸告同夥,說:“既是官府衙門,咱們就趕緊走吧,砸了官府可不是玩的!”
“去你媽的!什麼官府?不就是個買賣嗎,這家可比剛纔那個當鋪有錢!當鋪銀子不多,都是舊貨。這裡可是銀號,裡面除了銀子沒有別的,就是紙鈔那也是錢。”
曙光銀行的業務已經遍及河南各地,曙光貨幣已經在河南流通,他們當然認識曙光紙幣了。
“砸銀號了!”
這吼聲引來了更多的散兵遊勇,很快聚集了上百搶劫的兵丁,情況更危機了。
“隊長,大都督有令:衝擊銀行者殺無赦!全力保衛銀行,如若銀行有失,提頭來見!”
“遵令!”
“轟!”就在這時,行兇的兵丁,拿出了攻城的招數,用大木料撞開了銀號的大門。衝突終於無可避免了。
“投手榴彈!全體開火!”
隊長的攻擊命令終於下達了。
銀號大門剛剛打開,門前的人太密集了,從門內、從房頂上飛來的手榴彈麻雀一樣的飛向了人羣。
“轟!轟!”連續炸響的手榴彈,激起了閃光、煙霧、和漫天飛舞的人體,瘋狂的狂徒們終於品嚐到了最殘酷的苦果。這一波手榴彈至少十幾枚,銀號門前被一掃而光。
隨即噴子、各種步槍,從大門內側、窗戶、房頂上,開始射擊,不時的還有手榴彈飛出,銀號大門前一片狼藉,屍體鋪滿了地面。
這次打擊絲毫沒有留情面,朱大典的“如若銀行有失,提頭來見!”的命令被徹底執行了。
此時,位於房頂上的半自動機槍也開火了,他的射程很遠,1500米之內都是它的打擊範圍。它開火的原因是遠處街道上聚集了一批開封的兵丁,在一個軍官的帶領下向銀號的方向衝過來,這是有組織的進攻,不是剛纔的烏合之衆,如果不能及時制止,就會面臨更大的傷亡。這個小頭目和揮舞手臂亂喊亂叫的兵丁都被迅速點名。半自動的殺傷力遠遠的大於左輪步槍和噴子,被擊中的起碼是重傷,打到要害部位就是死亡,如果擊中頭部,腦袋就會想被踹了一腳西瓜一樣爆開,非常恐怖。半自動的有力打擊摧毀了這次有組織的進攻,使這一夥兵丁四散奔逃,同時也避免的更多的流血。
--- 第244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