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是正月底到達潼關的,洪承疇用給朝廷上疏的形式拖延到了二月上旬,朝廷再次下達旨意駁斥洪承疇,催促他儘早出兵。洪承疇又翻出新花樣,說朝廷拖欠軍餉,軍隊無法開拔。
按照慣例,不要說拖欠軍餉,就是不拖欠軍餉,部隊開拔也要有一筆開拔費用。俗話說的好:皇帝不差餓兵嗎!
周延儒說:今年的軍餉早就足額發放了,怎麼會差軍餉?
今年朝廷經濟上開始翻身了,由於朱家上交賦稅越來越多,現在的朝廷雖然達不到富裕的程度,起碼軍費充足了,邊軍、重要的部隊都是足額發放,均不欠餉。
可是洪承疇說:今年是不欠,可是去年、前年的軍餉還欠着一半,朝廷沒有補發呀?
洪承疇的兵,就是洪兵成立也就是兩三年,這段時間就欠了不少軍餉,洪承疇早就想辦法撈出來了,他就是以此拖延。
周延儒沒辦法,索要了明細表格,搞清數量,去給他弄銀子。這個時候也確實是要銀子的好時機,朝廷二話不說,照單付款。
付了銀子,洪承疇又有了新的拖延辦法,他說大軍出動需要把敵情偵查清楚,他已經派出了斥候進入河南探查敵情。
周延儒這個氣呀!你早幹什麼去了?現在纔想起來刺探敵情?
洪承疇還有辦法,他說:現在天氣嚴寒,大軍十幾萬人,全部借住民居是不可能的,需要準備大批的帳篷,否則不好紮營。
就這樣左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拖過了二月份,眼看着進入三月了,出兵的事還是沒有動靜。這回周延儒真的急了,開始使出了他的手段。
洪承疇不買尚方寶劍的賬,但是洪承疇的帳下不光是他的洪兵,還有西北各省的兵。於是周延儒拿着尚方寶劍一個一個的收服那些總兵、參將,也就掌握了不少部隊。以這些部隊爲後盾,拿着尚方寶劍去拘押洪承疇。
洪承疇畢竟不是反賊,他還是忠於朝廷的,帶兵造反的事情還是不敢幹。於是周延儒一把奪過兵符將印,拿過軍權就要出兵。
洪承疇還是有辦法,不過這一次是真心的勸告。
他說:“周閣老,當今聖上一定要出兵,我也是攔不住,但是請閣老聽我一句勸告:在等上十天半個月後再出兵。”
周延儒問道:“這是爲何?”
洪承疇說:“潼關大軍一撤,山西的亂民必定要渡過黃河再次進入陝西。在春季裡,黃河有一個桃花汛,就是每年的三月下旬到四月上旬,黃河的中上游因冰雪融化河水猛漲,此時正值沿岸地區桃花盛開的季節,故被稱作桃花汛。這期間黃水咆哮而下,並且水中夾雜着大量的大小冰塊,任何渡船都無法度過,黃河的河道就中斷了所有的交通。因此,亂民也就無法度過黃河。乘這個時機,閣老引軍進入河南,只要快去快回,是誤不了事的,另外請閣老在潼關留下一隻強軍,以監視護衛黃河河道,則事情尚有挽回的餘地。我洪承疇願意率領自己的本部人馬擔此重任,請周閣老決斷!”
周延儒聽着洪承疇的話覺得有道理,現在已經是三月初五,再有十幾天就到了桃花汛的日期了。大明朝的人都知道桃花汛,特別是官員,因爲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黃河就會斷絕交通。
周延儒不是什麼好官,他能當上首輔就是和溫體仁聯手算計打垮了錢謙益,那手段是不怎麼光彩的,之後他們也沒少幹壞事,現在在遼寧任職的毛九華、任贊化二位就吃了他們的虧,被排擠出去的。但是周延儒要比溫體仁好一些,還能幹
點正事,溫體仁倒臺後周延儒二次復出時還是幹了一點正經事的。
周延儒想,這麼多天都等了乾脆再等幾天,因此天天派人盯着黃河,汛期一到就立即出兵。因爲這些年屬於小冰河時期,天氣特別的冷,所以桃花汛照正常年景晚了幾天,推遲到三月最後兩天汛期纔到,於是四月初一,周延儒就出兵河南了。
洪承疇用各種辦法拖延了兩個多月,也算是不錯的成績了,也對得起朱萬化那封信了。但是他想留下來守衛黃河卻沒有如願,周延儒知道洪兵能打仗,是這隻西北邊軍的靈魂,洪承疇的洪兵中骨幹軍官都是他的家人、僕人,對於洪承疇絕對的忠心,別人是指揮不了的。國防軍又不是好對付的主,周延儒本人不懂用兵,洪承疇不去,他沒法打仗。因此,他監押着洪承疇就奔了河南。洪承疇好說歹說,說花皮不過幾千人,我們去那麼多人沒有用。總算多留下了一部分部隊,大約有十萬人,守在了潼關。周延儒帶着六七萬大軍號稱十萬直奔南陽而去。
河南的戰端一開,京城的談判也就有了實質的進展。朱大典指示,某些方面可以退幾步,讓一讓,爭取讓陝西的兵退回去。亂民如果真的乘虛進入陝西,則此前一直沒有受到大傷害的渭河平原、漢中地區,這些陝西僅存的平安富庶之地就算完蛋了,陝西將徹底糜爛,更危險的是亂民進入四川。
因此,國防軍的談判使者朱家棟提出,國防軍將主動退出杭州城,恢復浙江巡撫衙門、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衙門,使其可以正常辦差,行駛權利。
這個時候浙江的改制已經接近尾聲,省城杭州的政權也全部被接管了。
朝廷得到了實質的讓步,也開始認真的權衡利弊,修改自己的條件,使雙方的談判進入了實質階段。
......
四月初三,按照約定,朱萬化到達永陵,準備與清國使臣見面,開始了雙方的首次會談。
會談的地點是昨天用了半天的時間準備的,朱萬化現場指導。
本來永陵的院落就是極好的場所,但是那是清國的祖墳,禮儀上多有不便。同時也不好區分主客,這裡是國防軍的地盤,朱萬化是主人;在永陵裡邊,就成了清國是主人,朱萬化爲客了,反客爲主實在不好。
所以就在永陵正門之外,大道旁邊搭建一個軍用帳篷,帳篷的東西各留一個門,雙方從各自的門進入,以示平等。清國的使節從東邊來,他們的聯絡處也是在永陵東側,所以清國使節要進東門,坐東邊的座位。同樣道理朱萬化進西門坐西邊的座位。帳篷大門朝南正好符合習慣。
帳篷內正面牆上懸掛一面大明國旗,表示大家同爲大明的子民,國旗前面有一個用來懸掛地圖的架子,暫時還是空的。室內正中兩張八仙桌拉開一米距離東西擺放,桌上有筆墨紙硯,還有各有兩個名牌,這名牌可是後世的東西。東邊的名牌上寫着‘正使朱萬化’、‘副使闞文琪’,西邊的兩個名牌上還是白紙,因爲還不知道來的是哪一位。
大門的一左一右各有一張桌子,桌上同樣是筆墨紙硯和名牌,名牌上的字分別是‘國防軍記錄’、‘清國記錄’,這是記錄人員的位置。
雙方人員在大道上遠遠的都停了下來,國防軍的一邊有兩面旗幟,一面大明國旗、一面國防軍軍旗。人員有朱萬化、闞文琪,此外就是朱萬化的機要秘書四人,後面是一個排的護衛,所有人都騎馬,朱萬化着裝是國防軍的常禮服,沒有穿正規的大禮服。這次沒有使用儀仗隊,這是因爲不知
對方是何人,夠不夠擺儀仗的資格,另一個原因就是清國人不懂這個,儀仗隊手中也是刀槍,不要嚇着對方。
東邊的旗幟也不太多,一面大型三角旗上書“嶽”字,這是將旗,說明來人的身份的。
女真人在正式場合也是使用漢字,滿文(外形類似蒙古文字)這個年代剛剛發明出來,還不常用。他們按照漢人的習慣,把名字的第一個漢字權當姓氏使用,比如後來的和珅,他自己的家就稱作“和府”,大門上的匾額、燈籠都用“和府”二字,其實和珅不姓和,他姓鈕祜祿。爲此漢族人就有一個說法,說滿族人沒準姓,父親、兒子、孫子都不是一個姓,這是誤解。
當先一騎上的人應該是嶽某人,着裝常服沒有披盔甲。小旗兩三面,看來是衛隊用的,護衛大約50人,這也是雙方約定的。
朱萬化首先派兩個文書步行上前,到清國的隊伍中,其中一名是翻譯,雖然朱萬化知道,清國的上層人物漢語都很好,還是以防萬一。他們的任務是向清國方面做必要的說明,包括國防軍使節的身份介紹,詢問對方的身份,現場的情況,內部座位,雙方護衛停在什麼位置,會談的大約時間,也包括詢問對方是否祭拜陵墓等等。
第一個程序就是由文書陪同清國派出的兩人查看會談現場,正好嶽託要祭拜陵墓,他們就同時進行了。雙方衛隊都在一里(500米)之外停留。
查看的結果清國方面基本滿意,提出了兩點:一是正中只懸掛了國防軍的旗幟,沒有清國的旗幟,原因是他不認識大明的國旗。這一點很容易,解釋一下就行了。第二是他們沒有準備副使、記錄等人員,朱萬化也預計到這個情況了,實際上闞文琪這個副使就是護衛,這是一種掩飾的辦法。
文書就把嶽託的名字寫在名牌上,另一個撤掉。
當嶽託得知來者就是朱萬化時,很是震驚,看來自己的身份差了一些,禮節上一定要小心。
按照事先規定,雙方分別從東西兩門進入帳篷,朱萬化、闞文琪拱手施禮,口稱:“你好!”
對方身份太高,嶽託有點不知所措,結果還是單腿下跪,口稱:“在下嶽託見過朱將軍!”
朱萬化看他下跪只好說了一句:“嶽託將軍客氣了,請起!”但是卻沒有避讓,嶽託的地位低,這一拜還是可以受的。闞文琪可是側身避過。
待雙方坐穩,記錄的文書才從正門進來走到記錄位置上。朱萬化這個場面有點後世的味道。
朱萬化首先開場講話:“嶽將軍,請轉達我對清王皇太極的問候!
這次會面是我方提議的,我確實有些話要說,有一些想法希望與清王探討商議,今天算是我們第一次會面,如果可能我還希望能逗留幾日,渴望有第二次、第三次會面。
我要說的頭一個話題就是告訴你們:遼東、東北地區是我大明的疆土,女真族是我大明的一個民族,清國也僅僅是女真族之一部分,所以你們自立爲清國,自立清王佔據這裡的土地作爲王國的領地,這隻能是暫時的,大明的疆土不容割裂。朝鮮王庭有自己的疆土,那是因爲它的土地本就不是大明的疆土,所以大明以屬國的名義對待他們。清國如果想取得屬國的地位,只能另擇其他地方,選擇大明疆土之外的土地作爲領地,否則你們沒有做屬國的條件。因此,清國佔據遼東之地稱王、稱孤只是暫時的,不能長久。”
聽到這裡嶽託的眼睛就瞪起來了。
--- 第268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