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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搶飯
夔州在什麼地方?
張軒只覺得一頭霧水。
四川夔州?張軒似乎沒有聽過這個地方,又似乎聽過一耳朵。張軒連忙問道:“夔州府南邊是什麼地方?”
老者搖搖頭,說道:“老漢就是達州人,世世代代沒有離開過達州,南邊是什麼地方?老漢不知道。只是知道達州在開縣西邊。”
達州又是什麼地方?張軒只覺得頭皮發麻。暗恨自己身上沒有帶一副中國地圖。
“放飯了。”一句放飯,好像是戰鬥的召集令。
本來蜷縮在牆角的所有敢死營士卒,一瞬間激動起來。張軒雖然有些餓,卻還有幾分矜持,不像其他人都好像是瘋了一樣,拼了命向前衝。
“快搶,不搶的話,一會兒就沒有你的了。”老者對張軒說了一句,就整個人撲了上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爆發出來的力氣,硬生生的拉開兩三個人。
張軒一想到搶不到就沒有吃的,只覺得肚子在“咕咕”打鼓。一咬牙也跟了過去。他雖然餓了一天有餘的,但是身體要比這些瘦骨嶙峋的人強上了不知道多少。
張軒衝了過去,一把抓住一個人,就扔到一邊。一會功夫就甩出來好幾個。
他只覺得好像擠公交一樣,不,比擠公交還殘酷,不一會兒,一羣人就因爲擁擠打了起來。張軒也陷入混戰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拳腳,張軒只來得及抱着頭向前猛衝,一時間不知道後背上捱了多少拳腳,好容易衝進去了。就看見有兩三個渾身盔甲的士卒,死死的守住了一個大筐,用連鞘的長刀,好像趕蒼蠅一樣四處揮舞,說道:“讓開,讓開,不要急,不要急。”
張軒衝的太往前了,被重重的捱了一下。
“絲。”張軒吃疼,但是強忍着不後退。這兩大漢開始放飯,放的飯不是別的,是一大塊大餅,張軒從大餅上也沒有感受多少熱氣。
一塊大餅被張軒死死的抓在手上。抱在胸前,低頭好像是一個烏龜一樣衝了回去。
回到剛剛的位置上,張軒就死死的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他就停了下來。
雖然肚子還很餓,雖然很想吃,但是他吃不下了。
這餅不知道誰的廚藝,裡面似乎都沒有烤熟,而且這面,也不知道是什麼面,雖然說不上黑,但是絕對算不上白,上面好像還有小石頭雜草什麼的。也沒有鹽,也沒有油,那滋味就好像是精細石灰粉團出來的一樣。又澀又苦。
張軒第一口就磕住牙了。
即便張軒餓了一天,也吃不下去。
一陣哭聲,從張軒身邊傳來,卻是老者一邊狼吞虎嚥的吃餅子,一邊雙眼淚流。
一張大餅,就這樣狼吞虎嚥下去了。
張軒以爲他噎住了。連忙用手拍着老者的後背,老者說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快些吃,不然一會,他們就過來搶了。”
張軒吃了一半,才發現,他所謂的餓似乎不是真的餓。他即便再餓,也吃不下這個東西。他決定等一會兒再吃,說道:“老丈你剛纔爲什麼哭啊?想家人了嗎?”
“不是,是老漢我要死了。”老漢說道。
“什麼?”張軒說道:“說什麼不吉利話,好端端的說什麼死啊?”
老漢說道:“平日給我們吃的都稀的,能吊住命,死不了就行了,而今日居然給我們吃一頓乾的,顯然是要打仗了,一打仗,我老漢就活不了了。”
張軒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他今日吃的居然還是特餐,不過這一點小小的驚訝,立即被更大的驚訝給壓制下去了。
“我們要打仗了?”張軒說道。
“對,上陣之前才能吃上兩三頓乾的,好養足體力。”老漢說道。
張軒頓時愣住了。
戰爭距離張軒一行是很遙遠的東西,這個時候忽然變得近在咫尺了,讓張軒一時間根本無法適應,不知道該怎麼辦。整個人都懵了。
“我要上戰場了,我要死了。”這個念頭在他的大腦之中,反覆盤旋。
“小子,將這半塊餅給我。”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
一個漢子站在他面前,這個漢子臉上有一塊大疤,凶神惡煞的,一邊說一邊將手伸到張軒手中的半塊大餅。
張軒下意思抓牢了,不放手。
這漢子重重一腳踹過去,一腳踹在張軒的肚子上,張軒整個人都翻倒在地,他剛剛吃了半塊餅子,一下全涌了上來。
張軒猛地一閉嘴,壓了下去。這種處境之中,張軒無師自通的學會珍惜糧食。
他眼睛都紅了。暴喝一聲,撲了過去。
張軒從來沒有想過,他有一天會爲了半塊餅,半塊在後世扔給狗,狗都不吃的餅,跟人打架,跟人拼命。
這狗日的世道。
他想活下去,就必須爭,必須奪。
張軒畢竟沒有與人打架的經驗,一撲過去,被人腳踹了過來,再次撲到在地。
這漢子大怒道:“你這書生,居然敢和我搶。”重重的一腳踹了過來。
張軒雙臂護頭,整個人縮在一起,漢子這一腳沒有留力,重重的踢在張軒的雙手之上,張軒只覺得雙臂好像被鐵棍重重的砸了一下,頓時不聽使喚了。
“息怒,息怒。”老者說道:“打兩下就行了,難不成你真還想打死不成?”
這漢子冷哼一聲。眼睛之中閃過一絲冷意。
不管怎麼說,敢死營之中,還不允許明目張膽的殺人,但是並不意味沒有辦法將人至於死地。
正在這漢子想用什麼手段將張軒至於死地,維護自己的面子的時候。
張軒此刻內心深處也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經過九年義務教育之後的每一個人,內心之中都有一點法律意識,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在心中都有一柄秤。
這種東西,其實也能歸納爲道德。
而現在這個時代就是道德崩壞的世界。做好人的下場就是必死無疑,在這漢子的拳打腳踢之下,一下子將張軒心中的道德枷鎖給打碎了。
張軒眼睛狠狠的瞪着漢子,見漢子轉身就要離開,咬着牙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抓住漢子的脖子,用力一擰,就好像是擰螺絲一下。
“咯咯吱吱。”骨頭破碎的聲音傳開。
這大漢雙眼突出,口中咯咯做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撲通”一聲撲倒在地。
張軒雙眼通紅,鼻子裡猛地喘粗氣,眼睛轉了一圈,所有人都好像看見了猛獸一樣,不敢與張軒對視。
張軒在從大漢的胸口摸出兩塊餅,一塊就是張軒吃剩的餅,另一塊還是整的,張軒將兩塊餅子。揣在懷裡。
老漢見狀,嘆息一聲,走上去說道:“走,將他埋了。大戰在即,管得不太嚴,不過要我們自己處理,否則等上面來處理,就不好辦了。”
張軒與老漢將漢子身之當着衆人的面,拖到了角落之中,挖了一個大坑,張軒就要將漢子的身子推到坑中。
“等等。”老漢說道:“這一身襖不要浪費了。我看你也凍壞了,趕緊換上。”
老漢這麼一說,張軒也感到冷了。
剛剛激動,腎上激素分泌,讓他忘記了寒冷,甚至還出了一身汗,此刻冷風一吹,讓他有一種寒風刺骨的感覺。
如果之前誰讓張軒穿死人衣服,張軒打死也不穿,但是現在張軒只是微微猶豫了一下,就將這漢子扒光。給自己裹上了一層棉襖。什麼死人衣物,不死人衣物的,張軒早就不在乎了。
活下去,纔是張軒第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