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軒與劉澤清對陣廝殺的時候,就在睢水以西,有一支軍隊,馬步皆有,大概有一萬多人。
這一支軍隊裝備精良,士卒也沒有多少菜色,看上去比張軒所部的士卒還要精壯,身上的甲冑兵器,不管是冷兵器也好,還是火銃,一窩蜂也好,都比尋常明軍裝備要好上許多。
他們沉悶的行走着,看風塵僕僕的樣子,最少行軍一日有餘了。
中間有一面大旗被東風向前吹去,瘋狂的飛舞,旗面之上繡着一個黑色的虎頭,這個虎頭隨着旗幟翻飛,有一種擇人而食的意味。平添一股殺氣。
一員大將頂盔摜甲騎在馬上,馬鞍之上掛着一根鐵鞭。膀大腰圓,雙眼極大,可稱之爲護目,雙眼炯炯有神,一瞪之下,讓人有一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
他就是黃得功。 他接到了馬士英的命令之後,就沒有停留,當晚從下游渡過了睢水,快馬加鞭想從後面給張軒重重一擊。 此刻已經行軍數十里了,距離張軒昨日睢水西岸的營地不遠了。
此刻他正在練箭。
他練箭的辦法與其他人不同,而是讓親兵騎着馬,舉着箭靶,或者銅鑼在百餘左右奔馳。黃得功左右開弓,箭應如雷,全部中靶,不會傷及親兵性命,看似魯莽,其實是藝高人膽大。
他在軍中也是這樣練箭的,令親兵頭頂一物爲靶子。一是演練箭術,二也是訓練親兵,如果沒有過人的膽氣,連爲他舉靶都不敢的士卒,黃得功也不會要。
“大人,有馬大人有信到。”一個親兵說道。
“有什麼事情?有袴。”黃得功問了一句收起弓箭,遞給這位名叫有袴親兵,他立即將弓弦收起,掛在馬上,說道:“大人,您問我,我怎麼知道。”將弓收好之後,將一分公文遞給黃得功說道:“這是馬大人的公文,大人您自己看吧。”
這名小卒姓任,黃得功早年征戰河北的時候,在一場大戰之中驚馬,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就是這個小卒死命拉着繮繩將黃得功救下。黃得功見他寒冬之際,居然沒有袴。寒冬之際只有單衣而已。就給他起名爲有袴,在身邊跟隨,而今也有數年之久了。早已是黃得功的親兵統領了。
黃得功驗過信封,撕開之後,拿出馬士英的書信一看,頓時皺起眉頭,大罵道:“王大人怎麼回事,你就是支撐一日也好?”
“大人,出了什麼事情了?”任有袴問道。
黃得功隨手將書信遞給說道:“傳令下去,全軍加速。”
任有袴立即答應下來,傳過軍令之後,連蒙帶猜的將公文讀完,說道:“大人,這公文上讓你原路返回,你怎麼反而快馬加鞭了?”
“說你笨,你還不信。”黃得功說道:“馬公讓我回去,不過是想讓我儘快趕赴夏邑而已,而如今我們已經行進一日,如果原路返回,豈不要先回永城,再回夏邑,繞了遠路,現在最近的一條路,就是從賊人的後面追過去。我倒要看看,這賊人能不能擋得住我的鐵鞭一擊。”
說話之間,黃得功下意思的摸摸馬鞍上掛着的鐵鞭,摩挲着上面一個個圓形的鋼結,心中暗道:“老夥計,又是要你飲血的時候了。”
“架。”黃得功一聲大喝,萬餘人全部開始加速,從東北方向前進,就是夏邑的方向。
張軒並不知道黃得功正在快馬加鞭的趕過來,不過,此刻他也要打起精神來,無他,他感覺到戰事就要發生變化了。
千里鏡掃過戰場,曹宗瑜的指揮之下,臨潁營作爲鋒矢所在,已經陷入了官軍的陣勢之中,保定營與南陽營一左一右護住臨潁營左右,而西平營幾乎是打打醬油,曹宗瑜也不敢將西平營派在關鍵點節點之上。
爲什麼張軒判斷戰場要發生變化了,因爲張軒感覺到劉澤清所部已經支撐不住了,如果劉澤清現在想挽回敗局,就要下籌碼了,如果不掀底牌,等一會兒,就沒有掀開的機會了。
所以變化就會在這個時節,要麼是官軍崩潰,要麼是官軍最後的反擊。
到底是什麼?張軒也不知道,他只能等。
“劉”字大旗之下,劉澤清咬緊牙關,一根箭矢猛地飛過來,釘在劉澤清的馬前,箭矢後面的尾在不住的顫動。
“大人,張參將已經第三次求援了。”方化鯨說道:“還請早下決斷,遲了可就撐不住了。”
劉澤清知道方化鯨的早下決斷,絕對不是立即派出援軍,此刻劉澤清除卻數千馬隊沒有踏入戰場之外,其他的人全部投進去了,而戰場就好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特別是衝在最前面的臨潁營更是如此。
方國柱也是一員悍將,否則當日也不會爲劉澤清斷後還能活下來。此刻他卻連連叫苦,可見今日之戰,他的確承受不住了。
剛剛那一箭已經很說明問題的,劉澤清不是那種身先士卒的將領,他的將旗與戰線之間,是有足夠的距離,而現在箭矢已經能射過來,這就是明臨潁挺進了相當深。
而且劉澤清更不知道,這些士卒什麼時候崩潰。
一旦全軍崩潰,到時候劉澤清想跑都跑不了了。
只是他信誓旦旦的說要大敗張軒,卻又灰溜溜的回去,在馬士英面前恐怕不好說話。
“奪。”一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來,正中旗面,將隨着東方飛揚的“劉”字大旗穿了個窟窿,釘在旗杆之上。
“罷罷罷。”劉澤清心中暗道:“莫非是天意如此。”他一拉繮繩,說道:“走吧。”
方化鯨心領神會,立即招呼不少將領帶着自己的親兵馬隊,轉頭就走。唯獨漏了方國柱。
無他,如果方國柱不繼續抵抗,爲他們拖住義軍的話,誰給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啊?
只是戰場之上,衆目睽睽之下,又怎麼能瞞得住啊。
方國柱此時正在浴血搏殺,幾乎是赤膀上陣了,帶着親兵衝上在最前面,鼓舞士氣,硬生生將臨潁營給擋下來。從在最前面的張元海也被方國柱劈了一刀,要不是張軒的嚴令,鄧和早就想上陣會一會方國柱。
“大人,大人,不好了,劉澤清跑了。”一個親兵大喊道。
方國柱剛剛陷入瘋狂的廝殺之中,全部精力都放在與人搏殺之中,哪裡注意到後面的事情,此刻回頭一看,卻見將旗之下,空空如也,頓時恨不得咬碎鋼牙,大罵道:“劉澤清,我-操你十八被祖宗。老子不陪你玩了。兄弟們,全部向我靠攏,跟我殺。”
“大人,劉澤清都跑,我們還打什麼啊?”一個親兵說道。
生死關頭,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了。
“你知道個屁,我們被黏住走不了,要下活命,只能投降,但是你現在放下兵器,不怕他們順手砍了你們的首級邀功,必須讓他們啃不動,才能說投降的事情。”方國柱對此非常有經驗,因爲他沒少辦過這種事情。
方國柱的聲音遠遠的傳出來,很多人都聽到了,此刻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們更是用出了十八般武藝,一時間居然再次打退了臨潁營的進攻。
不過方國柱的影響力,也僅僅陷入身邊的數百人而言,劉澤清逃跑的消息傳開之後,官軍紛紛崩潰,再也無法堅持了,大隊人馬一鬨而散,留在戰場之上的人,只有義軍的人馬,還有方國柱身邊的數百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