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幾乎要將所有人都烤熟一樣。
張軒身披鎧甲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目光掃過全場,數百人都被壓在下面。
一個個光着上身,五花大綁,跪在地面之上,後面都有一個臨潁營士卒,手中拿着長刀。陽光在刀鋒之上流轉,就好像是猛獸的目光,正要擇人而食一樣。
“時辰到了。”鄧和說道。
似乎意思到自己的悲慘的命運,這些人紛紛大喊道:“將軍,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將軍,饒命。”
張軒繃着臉,努力讓自己面無表情,對鄧和說道:“該給他們的給他們,送他們上路。”
“是。”鄧和說道。
隨即鄧和下令,後面的劊子手們,都端了一碗酒說道:“兄弟,別喊了,軍法如山,我們大人從來無二令,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你們就認了吧。來,喝了這一碗酒,早點上路,搶個好胎,下輩子不要活得像現在一樣了。”
當然面對這樣的勸酒,這些人有的能喝下去,又得喝不下去,這就便宜了劊子手,畢竟酒在軍中是受管制的,等閒弄不到的。
張軒看到這裡,不想再看,轉身離去了。
隨即身後響起一聲接着一聲的慘叫之聲,開始行刑了。
張軒回到自己的大帳之中,坐在哪裡好一陣子。
其實他有一點理解這些官軍。
這些官軍之前就是這樣混日子了,從來沒有指望打過仗,投降過來之後,也不過想混口飯吃而已,但是張軒訓練行軍強度太大了,這些人受不了了。在行軍之中,還有好幾個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死。不知道是得急病死了,還是累死的。
所以他們聯合起來鬧事,想張軒降低行軍強度。
無可厚非。
但是軍法無情。
今日這些士卒聚衆鬧事,得到寬恕,下面的士卒絕對不會感激他,反而絕對他軟弱,只會得寸進尺。
或許有其他辦法,讓他們懂的軍令,但是張軒卻沒有那個時間慢慢的教育了,只能用這個古老而實用的方法,就是殺一儆百,相信經歷過這一次之後,這是士卒寧可跑死,也不敢鬧事了。
只是不管說,也是一百多條人命了。
張軒忽然長嘆一聲,從桌案下面拎出一個酒罈子,狠狠的灌了一口酒,這酒是從歸仁鎮弄來的,聽說也是好酒,但是張軒喝到口中,只覺得滿嘴苦澀無比。
“大人。”外面有人說道。
張軒一聽,就知道是曹宗瑜來了。說道:“曹兄來了,坐吧。”
曹宗瑜見張軒喝酒,眉頭微微一皺,說道:“大人,數萬兄弟的性命都在大人手中,大人如此,有點不大好吧。”
張軒看了看手中的酒,說道:“曹兄,說得是。我錯了。”隨即將這一罈酒扔到一邊,說道:“軍中如何,可以再戰嗎?”
曹宗瑜說道:“是末將,御下不嚴,纔有此事,徐州軍中士氣浮動,最好修整幾日,否則不足以與強敵交鋒。”
張軒點點頭,他很清楚這樣的情況,張軒快刀斬亂麻的舉動,固然讓全軍上下凜然聽命,但是人畢竟不是機器,難免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故而最好修整一下。說道:“既然這樣,全軍就在此地下營吧。”
曹宗瑜說道:“是。”
張軒忽然說道:“曹兄,我今日做錯了?”
曹宗瑜沉默一會兒,說道:“沒有做錯,換我做也是一樣處置。亂世須用重典。”
張軒沉吟說道:“畢竟是百餘條人命啊。”
“如果,將軍糾結於區區百餘條人命。”曹宗瑜說道:“就不要獨自領軍,因爲你現在肩負的是全軍上下,數萬人的性命。”
張軒爲之一愣,起身說道:“憑之受教。”
曹宗瑜的話給了,張軒一條開解的理由,他的確不能鬆懈,固然一時半會兒過不了淮河,該有的準備也必須有。張軒換了一身衣服,遮擋住身上的酒味,然後召集衆將。
“秦猛。”張軒說道。
“末將在。”秦猛說道。
“兩件事情,第一,我要南岸的消息,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南岸的消息都要弄到手。第二,派人聯繫吳王,必須與吳王取得聯繫,能做到嗎?”張軒說道。
“能。”秦猛說道:“末將準備派幾個營中老人,操舟逆流而上。想來定然能大王取得聯繫,不過,時間上就說不清楚了。”
“將這一封書信,交給大王。”張軒說道。
張軒這一封書信之上,只有一個意思,就是請羅汝纔將周輔臣以及周輔臣麾下的水師過來。助他過河。
“是。”秦猛說道。
張軒目光掃過所有人說道:“金聲桓,楊繩祖。”
“末將在。”兩人同時出列到。
“你們兩個的任務收集船隻,我就不信,淮河這麼長,就找不到足夠的船隻。我也不信馬士英能將所有船隻都弄到南岸?”張軒說道。
張軒從來不相信大明朝廷的執行能力,淮河兩岸這長的水路,說將北岸的船隻都挪移到南岸非常容易,不過是動動嘴皮就行了,但是實際行動,卻繁瑣多了,如果大明朝廷有這麼好的執行能力,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程度。
張軒之所以讓他們兩人做這一件事情,就是他們兩部都四條腿跑得快。而且他們兩部,也是這一次兵變之中,都沒有受到影響的軍隊。可以辛苦一些。
“是。”兩人齊聲說道。
“其他諸營。”張軒說道:“砍伐樹木,做木筏,即便船不夠,也要在淮河之上搭建一座浮橋來了。”
“是。”衆人答應下來。
“三日。”張軒說道:“三日之內,這一段浮橋就要修建起來,三日之後,我要全軍渡河。”
兵貴神速,之前兵變,張軒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他恐怕再耽擱下來,恐怕有其他的變數。
浮橋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最少張軒想需要的浮橋,並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在先秦之時,黃河之上,就已經有浮橋了。故而全軍忙碌下來,都在爲浮橋做準備。
八月初三夜。
十幾名士卒揹着麻繩,遊過了淮河。
雖然張軒軍中多爲北地之人,但是想找出幾個水性好的人,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隨即對面的士卒登岸之後,立即將一根根麻繩給固定好了。
隨即一塊塊木筏推進淮水之中,所有木筏都固定在麻繩之上,忙碌了整整一個晚上,在天矇矇亮的時候,一座浮橋就算是建造好了。
這座浮橋,在張軒看來,相當不靠譜,在兩岸還有一些橫放的漁船,上面鋪有木板,但是到了中間,全部都變成了木筏,而且因爲水流的衝擊,中間很明顯的彎曲了。
如果可能,張軒希望能用鐵索固定,只是一時間張軒哪裡去一兩里長的鐵索,即便有鐵料,現打造,也來不及了。只能因陋就簡的用麻繩。
數十名水性好的士卒,從浮橋之上走了過去,雖然搖搖晃晃的,但並沒有什麼問題,想來只有不一次通過過大批人手,這浮橋就足以支撐。
張軒鬆了一口氣,說道:“準備渡河吧。金聲桓所部先行。”
張軒之所以先讓金聲桓過去,並不是對金聲桓有意見,而是他決定先送上一支能戰之士。
不過,他的計劃泡湯了。
“大人,船,有船。”不知道誰高聲大喊,張軒立即往東看去,卻見在晨霧之中,有一座座黑影飄動。因爲晨光的原因,晨霧變得稀薄起來,不是船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