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典的決定,算是正式將權力從左光先的手中奪了下來。
這一場大戰並沒有因爲西門失陷而結束。
而張軒不想將寶貴的騎兵投入巷戰之中。
不管怎麼說,巷戰都是巷戰。
騎兵真正的威力在馬背之上,在江南找不到足夠的補充兵員。
江南不比北地,九邊男丁與蒙古人雜居,大多都有騎馬基礎,進入大軍之中,只要好好訓練一下。就能當騎兵,再打上幾仗,縱然不是精銳,但也能用了。
但是在江南卻沒有這個便利條件。
步卒還能補充,但是這些騎兵的補充成本太高了。可以說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並不大好補充。故而,張軒並不想將寶貴的騎兵消耗在這一場必勝的戰爭之中。
他只是藉助城牆防禦而已,等後面大隊人馬趕來。
張軒早已派人回去報信了。
大軍在曹宗瑜的督促之下,已經開始急行軍了,大概一日,或者一日半,就能趕到,大軍一動,金華城的抵抗自然是土崩瓦解,也不費什麼功夫。張軒自然有耐心等候。
不過,張軒有耐心等候,有人卻沒有耐心等候了。
陳子龍來得有一點遲,在他來到的時候,西城就已經失守了。不過,他也看到的關鍵,一隊頭帶白巾的士卒,從城內衝出,讓城牆上的士卒受到內外夾擊,城頭才陷落的。
而這些頭帶白巾的人,陳子龍如何不認識,他咬着牙說道:“許都。白頭軍。”
一時間一股悔恨之意,充斥在陳子龍心頭,他恨不得昨日就殺了許都。他掉頭就走,向牢房方向而去,他知道他身邊這幾個人,在這樣的戰場之上,根本沒有什麼作用。
“我知道所做的事情,我要自己去彌補。”陳子龍一手按在長劍之上,想起許都,心中殺意凜然。
而此刻,許嘉應已經闖進牢獄之中。
整個金華城的兵力都在向城西聚集,一時間根本沒有幾個人在府牢之中。
許嘉應身邊雖然只有三五個人,但是三五個人都是廝殺好手。這些獄卒欺軟怕硬的時候,是一把好手,真正生死搏殺的時候,卻成了軟腳蝦了,被四五個人生生殺了進去。
許嘉應見了許都,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一日,他的心思都繃緊了,唯恐一個不小心,救不下公子,就不知道如果給死去的老爺夫人交代了。他見許都身上有手鍊教鏈,立即尋了斧頭,硬生生的剁下來。
一邊剁一邊將外面的情況告訴許都,最後總結道:“如今官軍與張將軍在城西鏖戰,一時半會兒關注不到這裡,我們還是快走吧,否則官軍派人過來,憑藉我們幾個人是抵擋不住了。”
“好。”許都說道,他揉了揉手腳,被鐵鏈一直卡着,也很不舒服,他說道:“這一次多虧了你,你今後就不要叫我公子了,叫我大哥,今後,你就是許家的二公子。”
許嘉應心中感動。卻不知道如何表達。
許家人丁單薄,只有許都一根獨苗,如果許家人丁興旺的話,王雄等人也不敢做得如此過分。許嘉應立下如此功勞,正好讓他成爲許家之人,對廣大許家也是有好處的。
當然了許嘉應也從奴僕變成了主子。
大明朝奴僕的地位並不是那麼低下,但是許嘉應也實現了身份的跨越,僅僅一個許家二爺的身份,就給許嘉應帶來很多數不清楚的好處,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議親了,許家家丁首領能娶的妻子,與許家二爺能娶的妻子,是天地之別。
許嘉應幾乎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好久方說道:“此地不宜久留。”
一行人從監獄之中走了出來,正好有一行人走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陳子龍,陳子龍身後的人多一些,大概有十來個人,也是他發現牢獄之中有人闖入,臨時叫過來的衙役。
“許子嶼。”陳子龍一字一頓的說道。。
“子龍兄。”許都拱手行禮說道。
陳子龍“刺啦。”一聲,將半截衣袖扔了下來,說道:“我陳子龍不認識如此的許都,你我今日割袍斷義。”隨即拔劍在手,說道:“當日左大人要處死你,我無能爲力,深感慚愧,而今日我卻要彌補我犯下的錯,就是殺了你。”
殺許都之議論很早就有了,陳子龍百般奔波,四處遊說,纔將事情拖下來,否則許都早就身首異處了。哪裡還等得道今日。
許都苦笑道:“子龍兄,走到這一步,也是情勢所逼,我許都不想死在今日,有什麼錯嗎?”
“生死固然大事,但天下卻有生死更大的事情。忠義乃天下大節。”陳子龍說道:“不忠不義之輩,我陳子龍殺之何妨。”
“君視臣如草芥 臣視君如寇仇。”許都說道:“我許都委屈求全如此,王雄大鬧先母葬禮,又污衊我許家造反,無非是絕對我許都心有掛念,不管一刀兩斷,對,我許都也是讀聖賢書出身的,也不願意如此,事已如此,求一生而並不可得,如此,我反了又如何?”
“先前的事情,是對不住你。”陳子龍說道:“但是我寧可對不住你,卻也不能對不起國家。受死。”
陳子龍一劍刺出,許都長刀一揮,兩件兵器撞在一起,“叮噹,”一聲,好像是一個訊號一樣,小院之中,十幾號人廝殺起來。
雖然許都人少,但都是許嘉應帶出來的許家家丁,精挑細選出來的敢打敢殺之輩,而陳子龍帶來的卻是一些普通獄卒,這些人欺壓百姓還行,真正生死搏殺,也打不過許家家丁。
“我愧對陳兄,讓你三劍。”許都說道。
陳子龍冷笑一聲,墊步上前,手腕一抖,長劍刺出。
陳子龍絕非文弱書生,他提倡經世致用之學,故而學問以實用爲主,時常練劍,以爲強身健體之用,又拜江南石家高手爲師,長劍用得也有模有樣,在復社之後,酒後擊劍,無人是陳子龍的對手,其中許都也在其中。
陳子龍進擊一劍,許都後退一步,用長刀一封,三劍過後,許都只覺得腳後一頓,已經退到門檻之前了。
陳子龍又是一劍刺來。
許都雙手握刀,豎着放在胸前,腳步向前半步,一刀劈下來,這一刀快如霹靂,陳子龍還沒有準備好,就覺得手中長劍一沉,脫手而出,釘在窗戶之上,整個劍身都在不住的顫抖。
“是不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劍法不過樣子貨。”許都說道。
陳子龍練劍不過是爲了強身健體而已,他拜師學藝,所學的是石敬巖後人的劍法。石敬巖是當時赫赫有名的武功高手。崇禎八年戰死,但是他的武藝多有流傳,石敬巖的武功,以槍法爲最,他在明軍多年,擔任參將。槍法極其犀利。不過,陳子龍學武,也沒有想過上陣殺敵,再加上長劍多以手腕發力,刺擊爲主。任何東西學好了,都很厲害,但是陳子龍所學,也不過是復社那羣書生之中,抖抖威風而已。即便是許都未必打不過他。只是在讀書人看來,武藝不過是末技而已,不值得因爲區區小事,而得罪了陳子龍,這個名滿江南的大名士。
故而真正生死相搏,許都不過一刀之下,就能劈飛陳子龍的劍。
而許都所學的並不是其他,正是戚將軍所傳,辛酉刀法。是當初戚將軍用以擊敗倭寇的刀法,在生死搏鬥之中,效果顯著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