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過去的時候,白沙河北岸第一道浮橋。也算是搭建好了,大軍依次渡河,首先過來的,王進才。
王進才也算是倒黴蛋。
他剛剛從保定營營官的位置上升了一級,否則寧波諸軍的編練,以張軒的意思,將來不管是讓王進才當寧波地方武官,類似於寧波守備。
還是新的寧波軍統領。
王進才都要升一級的。
只是羅汝才突然起來的命令,讓王進才美夢破裂。
張軒被調離江南,預備進攻寧波。張軒給了王進才,兩個選擇,就是留在寧波,給王龍當下屬。或許跟着張軒走。只是保定營他也回不去了。
無他,新營官已經有了。
還是王進才的得力下屬。
而高級將領,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哪裡給他找一個合適的位置。
王進纔是一個人精。他知道,他現在屬於張軒的嫡系,縱然留下來,也未必能討得王龍的歡心,因爲他不是陝西人,也不是河南人,而是河北人。好容易才搭上張軒的線,怎麼肯輕易離開。
他寧可當閒職也要跟着張軒。跟對一個人,要比一時間的升職重要。
不過,這個緊要關頭,王進纔派上用場,他的保定營在過河的時候,被火船攻擊,損失慘重,一部分留在河北,一部分在河南,保定營的營官落水,生死不知,王進才這才接管了保定營。算是有一個實職。
隨着王進才的到來,張軒在河南的危局,算是解除了。
只是一時間自保有餘,想要出擊卻是不能的。
很多時候,交戰雙方很難瞞住對方,特別是在這樣的大動靜上。 шшш •тtκan •c o
這個消息,方國安很快就知道了。
“方大人,楊大人真的遇難了嗎?”一個將領問道。
這個將領並不是別人,正是胡以寧。
胡以寧是江西人,諸生出身,年紀不小了,功名無望,才找門路走武途。
不過,即便如此,也改不了書生本性。胡以寧雖然在方國安麾下,但是卻是楊廷麟的下屬。他對楊廷麟也是非常敬仰。
“胡將軍,楊先生不幸,我也沒有辦法。”方國安說道:“如果你不相信,楊先生的屍首,還在昨日大營之中。你可以去看。”
“我這就去。”胡以寧說道。
他心中暗道:“楊先生不幸遇難,已經是哀莫大矣,如果還在楊先生暴屍荒野之中,我又有何面目再見南昌父老?”
方國安見胡以寧奪門而出,嘴角微微冷笑,說道:“所有人下去準備,我們走。”
“大人,不等胡將軍了?”
“不等了。”方國安說道,他心中暗道:“不僅僅胡以寧不等了,連這饒州城也不圍了。”
昨日一戰,雙方都竭盡全力,可以說不遺餘力了。縱然因爲意外原因,功虧一簣,但是方國安時候覆盤,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張軒所部夠堅韌,能支撐到天黑。
其實在天黑之前,沒有拿下河南的流寇,他已經輸了。
夜戰,不過是添頭而已。
深刻的意思到雙方戰力上的差距,方國安自然不想在繼續冒險下去。既然沒有獲勝的希望,方國安自然是保全自己的實力爲上。
不說,方國安撤退之事。
單單說胡以寧,帶着數千人馬,獨自來到昨日方國安駐紮的地方。不過片刻,就找到了楊廷麟的無頭屍體。
胡以寧還是從衣服之上辨認出來的,他忍着悲痛,爲楊廷麟收斂,卻不想這個時候,馬蹄聲大做,大隊騎兵衝了過來。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白沙河畢竟不是大河,在第一道浮橋搭建好之後,第二道,第三道 ,只會越來越快,同時通過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固然這個時候楊繩祖已經過來了,南岸的兵力正在迅速的增加。
見胡以寧居然敢過來,自然要做出反應。
不過片刻,勝負已分,胡以寧麾下戰士多是山民爲多,倒也有幾分彪悍,但是在平地之上對抗騎兵,卻不是他們能夠做到的。
半個時辰過後,勝負已分。
數千騎圍繞着千餘人不住的奔馳,掀起的煙塵,向圈內蕩去,不過一會功夫,這些人就灰頭土臉,滿身塵土。這些人滿心期待的看着胡以寧。
胡以寧看出每一個人眼中的渴望,與動搖。
“恐怕,我不按他們的心思做,我這個將軍,也當不成了。”胡以寧心中暗道。
胡以寧看得很分明。事到如今,軍心動搖,他想堅持,下面的人也不會堅持了。他心中暗道:“罷罷罷,我死不足惜,卻不能讓楊先生身後淒涼。”說道:“派個過去,說我胡以寧可以投降。不過要將楊先生的首級還過來。厚葬。”
不知道胡以寧是給自己找一個藉口,還是別的什麼。
反正他這一句話說出,下面的人都鬆一口氣,個別將手放在刀子上人的,也緩緩的鬆開了刀柄。
楊繩祖聽了之後,立即派人納降。二話不說,向張軒稟報。
張軒大喜。
他從來不拒絕官軍投降。因爲在亂世容不得政治潔癖,不管這些人之前是什麼人,此刻能爲我所用,就要重視。能在亂世之中活下來的人,都適應了這個政治邏輯。
就比如羅汝纔對錢謙益,未必看的起,但是卻從來當面,左一個錢先生,右一個錢公的。
張軒立即接見胡以寧。
張軒迎過去說道:“胡大人能棄暗投明,乃是本將的大喜事。我盼胡大人,已經很長時間了。”
胡以寧卻不行禮,打了一個稽首,卻是平輩行禮,說道:“叛國之人,死有餘孤。本不敢偷生,但是楊先生乃贛省人傑,天下仰望,今日死於此,固然命也,還請大人寬大爲懷,厚葬楊先生,學生願意爲楊大人守墓,從此不問世事。還請張將軍見諒。”
張軒微微有些頭疼,他此刻感覺到羅岱的腳賤,沒事踹一腳做什麼的。不過,此刻羅岱也爲他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了,此刻他正帶着人下河撈人頭。張軒自然不會這樣說道:“微微一嘆,這卻是我的不對了,我不知道楊先生在此,否則膽敢傷他一根汗毛,楊先生下葬的時候,我定然到場。之前生死沙場,各爲其主,但是對楊先生,我還是佩服的。”
不得不佩服,大戰之後,張軒也從戰俘之中詢問到不少真相,比如這一次他根本就是在楊廷麟手中栽了。再加上楊廷麟與盧象升之間的關係,讓張軒對楊廷麟高看一分。
當然人如果沒死,張軒必殺之而後快。
畢竟人之英雄,我之仇酋。不過,人既然已經死了,張軒自然願意在死人身上做文章,寬大爲懷,不亂追究。否則饒州府北邊,半府的士紳都要牽連進去了,恐怕民間不安。
畢竟左良玉與曹宗瑜,正針尖對麥芒,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引起鏈鎖反應,決定這一場大戰歸屬。所以,在大戰結束之前,表示懷柔也是一種策略。
白沙河之戰後,張軒再次南下,就謹慎多了。一路派出了數輪探馬,來到昌河北岸的時候,還不等籌劃渡河之事,就有人過來了,不是別人,正許都派來的人。部將丁汝璋。
“饒州府情況怎麼樣?”張軒立即問道。
“稟報將軍,官軍已經撤走了,從水路進入鄱陽湖,逃之夭夭了。”丁汝璋說道。
張軒眉目之中,堆積了不少陰鬱,遠遠的向西邊看去,這裡看不到鄱陽湖,但是張軒卻覺得這鄱陽湖就在自己的心底。
不僅僅在他的心底,還已經成爲他的心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