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似乎聽出了羅玉龍言外之音,立即說道:“臣雖然與鄭國公有私怨,但是殿下知遇之恩,臣斷斷不會私心用事的,臣之所以不欲鄭國公任樞密院使,不是因爲別的,正是襄陽之戰。”
“襄陽之戰,雖然打的艱難。但是總歸是一場勝戰。”
“這一戰之中,鄭國公麾下人馬,多達三十多萬,都是我夏軍精銳。如今他挾大勝之餘威入京,殿下何以制之?”
錢謙益一句話,讓羅玉龍心中猛地一跳。
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但是如今想來,卻不得不承認錢謙益所言不是多慮。
下面士卒最擁戴的就是能打勝仗的將領,而羅汝才的病情也隱瞞不了多久了。到時候張軒的威望更上一層樓了,此刻讓張軒總理大夏軍權,樞密院使,這個位置張軒定然能坐穩了。
但是羅玉龍需要一個能坐穩的樞密院使?
這個問題,還需要思量。
羅玉龍一擺手說道:“今天,就到此爲止吧。”
錢謙益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路,說的太多,估計還會起反作用,於是立即起身下去了。
羅玉龍隨即派出信使,向四面八方而去,此刻他要將曹營方面各將領,全部召集起來。畢竟羅汝才的喪事,以及之後的羅玉龍登基大典,是大夏政權交接的時候,這些有分量的人,最好都能來。表明他們的態度。
羅玉龍對張軒的安置還有一些舉棋不定。暗道:“等張軒回來之後,再說吧。”
只是,羅玉龍的信使來到襄陽找張軒的時候,卻撲了一個空。張軒已經不在襄陽了。
他已經急速北上了。
張軒帶的人不多,僅僅是兩萬騎兵而已,這兩萬騎兵召集各部之中的精銳了。
張軒本意是沒有想出現在河南的,倒不是張軒對河南有什麼偏見,純粹是不需要,畢竟羅汝才的身體,他也是知道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張軒就要去奔喪了。
這個時候,他又怎麼能夠北上。
只是,很快北邊傳來的消息,讓他坐不住了。
張軒從來知道,東虜不是什麼好東西,滿清之暴虐殘忍,也從來是不加掩飾的。
只是,張軒也萬萬沒有想到,居然兇殘極惡到如此程度。
本來,大戰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張軒僅僅想做送客式的追擊,但是隨即傳來消息,袁時中所部大敗,損失慘重,袁時中僅僅帶了萬餘殘部退往信陽。
張軒大吃一驚,他給袁時中的命令很清楚,就是與清軍保持距離,送他們走就是了。袁時中怎麼會突然犯下這個簡單的錯誤。但是很快,張軒就知道爲什麼了。
因爲大屠殺。
清軍從南陽撤軍之後,行軍速度並不快,一路上所過之處,見人就殺,將村落殺成白地,將屍體填滿水井,甚至將河流都阻斷了。所過之處,幾乎沒有活人了。
也就是得到這個消息之後,袁時中即便知道不是對手,也主動發起了對清軍的進攻。隨即被打得大敗。
張軒頓時坐不住了。
不顧上下的勸阻,在平原之上與清軍交戰。夏軍現在還沒有勝算。但是張軒還是忍不住帶人北上。
原因無他,他是河南人,汝寧,臨潁,都是對他非常重要的地方。他又怎麼能置之不顧嗎?
只是消息傳遞是需要時間的。
其實在張軒接到消息的時候,就知道來不及了。
果然剛剛進入河南境內,就看到了很多殺戮的痕跡。很多野狗,乃至兔子,都在公然吃着人屍。那種堂而皇之,不躲不避的感覺,讓人看着心中發寒,張軒立即下令各部驅除野獸,就地安葬百姓。
很快,他就知道,這件事情不能這樣做了。
因爲他做不來。
他留下一隊人馬,讓他召集民夫。
其實當地也沒有什麼民夫了,還必須從後方召集。他帶着人馬,順着當初他從汝寧到襄陽的道路,一路奔往汝寧縣。因爲袁時中這一戰,是汝寧之北打的,汝寧城是最近才丟到清軍手中。
或許還能救下來。
汝寧城中。
慘白的日光照進汝寧城之中,汝寧城之中有一種讓人發冷的寧靜。
鮮血成爲了主色調,從汝寧城大街之上一路蔓延到了崇王府,也就是當初張軒住的地方。特別在這裡,夏軍進行了最後的抵抗,層層疊疊的屍體,鋪滿了道路,所過之地,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步。
所有人走過,都留下大片大片的血腳印,而無數血腳印匯合在一起,讓這街道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條血河。
阿濟格慢條斯理的收刀,他手中的長刀是一把寶刀,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依舊滴血不染,光明如鏡,連一個缺口都沒有。
“主子爺,敵將帶到。”
幾個侍衛將一個人壓了過來,這個人渾身是血,滿臉血污,看不清楚臉,唯獨一雙眼睛明亮之極,雙眼之中恨意如火,阿濟格冷冷一笑,他喜歡看別人這樣看着他,卻無能爲力的感覺。
“報上名來。”阿濟格說道。
“大夏汝寧防禦使王度。”來人說道。
大夏剛剛建立,地方上的官職還在混亂狀態,而如今的王度報出來的官職,就是大夏名頭,大順的官。
“願不願降?”阿濟格問道。
“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如何肯降。”王度咬牙切齒的說道。
“處置了。”阿濟格一擺手說道。
“喳。”兩個侍衛就要將王度壓下去。
王度大喊道:“我王度大好男兒,死則死矣,你們記住,張將軍會爲我報仇的,我在下面等着你。”
“等等。”阿濟格聽到“張將軍”這三個字,說道:“你說的張將軍是誰?”
王度說道:“大夏鄭國公張公諱軒,爾等不過鄭國公的手下敗將而已。”
阿濟格聽了王度的話,臉色陡然變了,大洪山之戰,已經棗陽城南的伏擊戰,阿濟格打得非常不痛快,這是他心中的刺,被王度提出來,他更是惱怒非常,說道:“你是張軒的部下。”
“正是。”王度說道:“能跟隨鄭國公此等大英雄,乃是王某平生之幸。”
“那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阿濟格說道:“你如果投降,什麼都好說,如果不降,生死就由不得你了。”
王度說道:“束髮讀書以來,就知道羞恥兩字如何寫。要殺便殺,我絕不敢有辱家門。”
“好。”阿濟格說道:“你是個漢子。”他隨即對左右說道:“拉下去,五馬分屍。”
不過片刻,就在原崇王府門口,清軍將繩索套在王度的身上,五匹馬拉緊,一聲清脆的鞭響,血霧噴出來,王度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是還不等說出來,就已經被拉扯的四分五裂。
ωwш• ttκд n• ¢O
只留下一聲慘叫。在大街上回蕩。
殺了王度,阿濟格心中舒服了許多,隨即有人過來稟報說道:“十王請八王速速北上,說北京那邊在催了。”
阿濟格有些厭惡的看了來人一眼,不得不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多鐸雖然是阿濟格的弟弟,但是權位在阿濟格之上,阿濟格也不得不聽命於他,再加上有什麼放手殺戮是一個鼓舞士氣的好辦法,但是這分散開來,大殺特殺,也很影響戰鬥力。
畢竟軍隊必須組織起來纔有戰鬥力,如果分散開來,根本沒有什麼用處。
阿濟格覺得火候也差不多,這纔下來撤軍向許州而去。
就在阿濟格走後,不過一日功夫,張軒帶着所部風塵僕僕的來道了汝寧城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