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北去,橘子洲頭。”張軒站在這裡,忍不住的吟出兩句舊句。
這裡是不是橘子洲,張軒並不清楚。但是的確是湘江之中的沙洲。
張軒百艘船隻在湘江之中沙洲停靠,不過湘江之中的沙洲就沒有如城陵磯那麼好的停靠條件了,不得不加緊趕工,硬生生的在這裡修建出來一座碼頭來。張軒也派士卒搶佔湘江西岸,大軍有張軒本部人馬,再加上各路降軍,水陸聯營有是十萬之衆。
張軒繞過岳陽長驅直入,先破湘陰,再臨長沙,固然是在戰略決策上冒了風險。但是張軒本身依然是穩重的性子,故而在探明長沙的情況之後,就決定,先佔據湘江西岸,以及湘江之中的沙洲。
使得水陸大軍連爲一氣。
然後在緩圖長沙城。
之所以如此,卻是好幾個方面的。
首先,長沙城的確是一座堅城。
長沙得名於星辰,按古代分野之論,長沙所在之地,上應長沙星,故而得名,從秦漢以來,就是南國重鎮,上古時,賴之鎮壓五嶺,凡用兵於五嶺,皆借重於長沙。
而隨着湖廣在中國經濟之中地位越來越重,以至於湖廣熟天下足,湖南的地位也越來越重要。
不管是明清相爭,三藩之亂,太平天國,北伐戰爭,乃至於抗日戰爭也有三次長沙會戰,凡是有志於天下者,無不在此地着力。
而長沙城自古到今,都是戰略要地,長沙城的城防,張軒用腳趾頭想,就知道很完善。
長沙城的規格是由宋代李綱奠定的。金兵南下之際,焚燒了長沙城,李綱到任後,重修修建長沙城,雖然後世屢有修建,但是都沒有超出李綱奠定下的基礎。
城牆長達十四里。有十三座城門,全部是夯土包磚結構。
湘江在其西,瀏陽河在其東北而過,匯入湘江之中,也就是說,真正地勢開闊,能放下人馬的地方,反而是東南方向。而東南方向又是整個長沙的制高點,天心閣。
長沙城牆大體是方形的,而東南拐角之處。就是天心閣所在。後世長沙城牆,全部被拆除,也唯有天心閣遺留下來了。做爲長沙城牆的遺址。
不過長沙城並非一點缺陷都沒有的。
至少張獻忠在這個城市之中還是留下不少痕跡。張獻忠撤出長沙的時候,對長沙城垣進行了破壞,其中吉王府也遭到了破壞,否則隆武帝就應該住在吉王府之中。
雖然隆武進行了修整。看上去相差不大。
但是夯土卻有一個性質,那就是時間越長的夯土就越結實。新填補的城牆,與二百年的城牆,堅硬程度是不一樣的。張軒已經派人去探聽到底是那幾段城牆,被張獻忠毀壞了。
這些地方,就是他主攻的方向。
其次,隆武也不能說庸主。張軒攻下湘陰之後,隆武就全面接管了長沙城軍務,這還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的掌控了長沙城。
長沙城數萬士卒,幾十萬百姓都爲他所用。
即便張軒不去仔細打聽,也能聽到關於隆武的好多消息。
比如說,隆武在長沙校閱士卒,大賞將士,比如隆武巡城。如是等等。
隆武在軍事上或許沒有其他才能,只有勇氣而已。
不過,有時候,有勇氣就已經不錯了。夫戰勇氣也。一般來說,只有不能打的將領,很少有不能打的士卒,很多時候大敗,都是將領臨陣脫逃而敗的,只有少數是將領被斬殺之後,才全軍潰逃的。
而且隆武的身份與尋常將領不同。
隆武擺出一副與長沙城共存亡的樣子,舉城士卒,無不大舉震動。畢竟大明近三百年的天下,可謂深入人心。縱然殘破到如此地步,在士紳都開始有觀望之心,但是在很多士卒百姓眼中。
朝廷已經是朝廷。
故此,在隆武的激勵之下,張軒兵臨城下之時,長沙城的士氣非但沒有衰落,甚至反常的高漲。
夏軍一路走過來,雖然沒有打什麼大仗,但是一系列交鋒,比如奪取河西數處集鎮的戰鬥之中,雙方還是有過碰撞的,張軒也聽下面的人說過,明軍的戰鬥水平沒有太大的提高,但是士氣的確高昂不少。
很難對付。
不過,所有情緒化的東西,都不可以持久的。張軒才相信明軍可以鎖定士氣,時間一長,這事情自然會衰弱。所以,張軒也不想趕鴨子上架,死磕硬骨頭。
再有就是長沙城中發出的勤王詔書了。
隆武半年來的所做所爲,或許還不足以懷遠人,但是湖南附近很多官員都看在眼裡。所以隆武的各地調兵的文書,讓一處處兵馬出動。張軒細細算來,幾乎有幾十萬之多。
長沙成爲了暴風的中心。
雖然張軒並不是太害怕,畢竟分散在各地的數十萬大軍,與聚集在一起的數萬大軍,對付的難度是不一樣的。再加上南明的軍隊大多是新組建的,甚至很多府縣在此戰之前,是沒有駐軍的。鬼知道他們怎麼扯出來的的軍隊。
縱然有幾十萬之多,也不足以讓張軒驚懼。
不過是,任彼幾路來,我自一路去,個個擊破而已。
但是這畢竟是一個麻煩。不掃清楚外圍,張軒也無法全力攻長沙城。所以張軒在湘江西岸紮營。以夏軍的水師優勢,進能攻城,退能固守。等掃清外圍的之後,再來處理長沙城。
“大將軍,諸位將軍都已經到了。”鄭廉說道。
張軒這才收起看向長沙城的目光,說道:“走吧。”
“是。”鄭廉躬身引領着張軒離開了這裡。
在湘江之中一處沙洲之上。湘江流水之中,在耳邊若隱若現的呈現。
這裡也不知道是那家達官貴人修建的院子,很有幾分江南園林的味道,再加上流水冉冉,別有幾分味道。
在一處水榭之中,整個亭臺都深入溪水之中,活水從地板下面流淌而過,還有幾分流水從四周的銅柱之中流淌下來。幾乎是天然的空調,再加上江風滿懷,只覺得酷暑爲之一空,滿胸都是快哉之意。
真是一個避暑勝地。
只是亭臺之中,滿目都是甲冑刀兵,鐵甲鏗鏘,與這文人雅士的院子,絲毫不登對。不過,此刻他們也沒有注意外面的一切,而是聚精會神的聽着胡澹講解。
胡澹說道:“岳陽李過,常德高一功,袁州府何騰蛟,衡陽方向陳藎,兩廣地域稍遠,現在不能一探明,但是明軍或五萬,或七萬,除卻陳藎兵力稍少之外,總和當在二十萬之上。”
“果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王進才說道:“朝廷即便敗到如此地步,還是有些實力的。”
“王將軍此言差矣。”許都說道:“明廷向來有吃空餉的習慣,報二十萬,能有一十四萬,就算不錯了。再者這數路人馬之中,也不用盡數擊退,只需全殲一部,震懾其他各部,就足夠了。”
“想來,其中很多人,也不會爲前明效忠到死。”
張軒心中暗暗點頭,對這一點他深有同感,似乎大明軍方體系的數字,必須打上一個折扣,才做事,而這個折扣的大小,也代表了這支明軍的戰鬥力。而且,許都之後的話,也正中張軒的心思。
湖南之戰,攻心爲上,攻城爲下,降軍爲上,殲敵其次。
大明短短數年來三易其主,讓地方士紳也開始觀望起來,張軒感受最明顯的,就是打湖南,根本不像打江南的時候,幾乎每一縣都有人起兵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