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大兄。”範軻見範軒不信,急忙解釋道,“起初聽到這個消息,我也不信,專門拜訪了韃子的一個酋長,又找藉口在他的汗帳周圍轉了好幾圈,直到親眼見到那如山的糧堆,纔不得不信。”
“有人搶在咱們前面,在草原上大量賣糧?”範軒皺眉問道,“是誰?”
能把蘇尼特這麼個大型部落都餵飽,其商隊實力不可小覷,會是誰呢?
這突然出現的競爭對手,由不得範軒不重視。
而且這麼多的糧食,規模定然不小,如果從張家口出關的話,他不可能不知道。
難道不是從張家口出的關?範軒暗自沉吟,恐怕只有如此,才能說得通。
“已經打聽出來了。”範軻說道,“是家沒聽說過的商社,叫什麼涿鹿商社。”
“涿鹿商社?”範軒一字一頓地念道,“什麼跟腳來歷,你打聽出來沒有?”
範軻搖搖頭,“那幫韃子,怎麼可能有這個腦子打聽一個商隊的背景,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他們到草原其實並不是爲了賣糧,而是用糧食換羊毛。”
範軻擡起茶碗,喝了口茶,潤了下嗓子,接着說道,“聽說他們的羊毛已經換到蘇尼特左旗汗帳去了,我們不想勞而無功,就沒有北上,所以回來的早了些。”
範軻他們走的路線,離長城很近,接觸的蘇尼特各部,都是些小部落,對蘇尼特左旗、達林臺部,還有涿鹿商社之間的關係,並不太清楚,儘管有達林臺部的人蔘與,但他們都認爲是涿鹿商社的人找他們用糧食換羊毛。
當然,代表涿鹿商社的林遠他們,採用的仍是老辦法,直接與首領交易,這些小部落的首領並不貪心,多少都會分些糧食給下屬牧民。
是以範軻所知,不過是一個叫涿鹿商社的商隊,用糧食在草原上換羊毛而已,更詳細的,他就不知道了。
當然,他也不會想到進一步去詳細打聽,在範軻看來,這樣的生意手段毫不稀奇,向來都是如此。
“糧食換羊毛?”範軒聞言,聲音大了些,腦海裡瞬間出現的,是前些天那隻龐大的馬隊,馬背上放的,不正是大量羊毛麼?那隻商隊的名稱,他現在也想起來了,好像就叫做涿鹿商社。
怪不得啊,範軒眼睛微眯,怪不得沒有這隻商隊出關前的蹤跡,在張家口上下兩堡,可都有他的眼線,這麼大隻商隊,從這裡出關的話,定然逃不脫他的眼睛,既然是那位遼東大佬的背景,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
這隻商隊,定然是從薊鎮的某個關口出的關,然後一路西行,在蘇尼特將糧食換的差不多之後,從張家口回中原。
至於爲何不與科爾沁、哈喇沁等部落交易,也很好解釋,這些部落與蘇尼特相比,不論是地理位置,還是心理感情,都更加傾向大金,那位大佬若是用糧食與這些部落交易,與和後金交易無異,傳出去須不好聽。
“啊?怎麼了,大兄?”範軻被堂兄失態的這一聲大叫給驚到了,在他印象裡,範軒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
“沒事兒。”範軒此刻已經恢復鎮定,確信自己剛纔的這番推斷定然沒錯,稍稍猶豫了下,決定還是把實情告訴範軻,畢竟以後範家對外的事務將逐步以他爲主,自己身體越來越差,將更多地承擔出謀劃策的職責。
“範軻,你可知這個涿鹿商社的後臺是誰?”範軒用茶蓋輕輕撥弄着茶碗裡的茶葉,問道。
“你就知道了?大兄。”才說了這麼點內容,範軒就能據此推斷出這隻商隊的後臺,範軻心裡佩服不已,大兄就是大兄,不愧是將範家帶到眼下這個地步的人物。
範軒微微頷首,用手向東邊一指,“剛剛督撫遼東的那位。”
“噝...”範軻吸了口冷氣,這位眼下可是風頭正勁啊。
要知道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涿鹿商社此舉,雖然不是直接賣糧,但也無疑讓他們少賺了不少,已經可以算是仇敵了。
不過貿然報復,卻非智者所爲,敢在刀頭舔血,塞外謀生的人物,規模又如此之大,若說他們沒有靠山,誰都不會信,關鍵就是看對方的這個靠山來頭如何,含金量幾許,自己惹不惹得起?
若是來頭太硬,實在惹不起,那就只能裝聾作啞,任憑對方將塞外的利益鯨吞,不過這麼些年下來,範軻有種迷之自信,今日今時,還有誰是他們範家不敢惹也不能惹的?
若來頭不過如此,那麼,對不起,黑的白的,不管什麼手段,將會接踵而至,不把這涿鹿商社搞垮,誓不罷休。
“當真?大兄。”範軻還是有些不信。
若真是這位,那恐怕還真得偃旗息鼓,就此罷休了。
要知道,此人在剛結束不久的京畿保衛戰中,立下大功,聖眷正濃,又督撫薊遼,手握重兵,他們範家還真不敢動人家的人。
“八九不離十。”範軒也微微嘆氣,他又何嘗願意面對如此的龐然大物。
“那...”範軻仍有些不甘心,“咱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從我們嘴裡搶食麼?”
“咱們肯定不能就這麼看着。”範軒閉上眼睛,思忖了一會兒,說道,“該動還是要動一下,只不過,咱們不動就是了,在旁邊專心看戲好了。”
“大兄,你的意思是...”範軻還是不太明白,不得不向範軒請教。
範軒心裡微微嘆氣,這範軻對家族忠則忠矣,就是腦袋瓜不太靈光,要是永鬥在此,說到這裡已經全明白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哪像範軻,還要自己詳盡地解釋一番,而且,恐怕後續行動也離不開自己的指點。
想到範永鬥,範軒心中一痛,前些日子已經放出飛奴,讓在晉南的人,重點盯着周承允和張、王兩個老傢伙,以便打探永斗的下落,也不知情況如何。
“大兄,大兄!”範軻連喚幾聲,將範軒從沉思中拉回現實,笑嘻嘻地說道,“勞您駕,給我好好說道說道,到底該怎麼對付這個涿鹿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