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範府,範軒範軻兄弟倆,正在書房議事。
“如此說來,咱們的人已經找到涿鹿商社的老巢了?”範軒首先問道。
“正是,大兄。”範軻答道。
“前些日子不是說這隻商隊過了保安州府,最後在一個小鎮上稍作停留,然後就消失在山中,對方騎兵太過厲害,不止咱們的人,就是其他家也沒有誰討得了好,全被擋下來了麼?怎麼又有了消息?”範軒問道。
他現在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索性大半事務放了手,讓範軻掌管,自己只做決策,是以很多事情並不能第一時間知曉。
“我一直沒讓人撤離那個小鎮,就在昨天,終於有信傳回來了,不但涿鹿商社在那個小鎮掛了牌子出來,還開始大規模招募難民。”
範軒點點頭,“恐怕不只這麼點事兒吧,那小鎮應該就是所謂的涿鹿集了,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不過是他們的中轉之地,老巢呢?在哪裡?”
“大兄就是厲害,小弟佩服。”範軻笑着拱拱手,“咱們的那幾個人還算有些頭腦,有兩人喬裝改扮,已經成功混入難民,隨着第一批人到了山中了。”
“哦,還真找到了?”範軒來了興趣。
“據傳回來的情報所說,山中正在大興土木,修建房舍堡牆,招募他們乾的就是這個,如果不出意外,我想這就是他們的老巢了吧。”範軻說道。
“除了建造,山中沒有其他活計做麼?”範軒問道,他就是很想知道,周承允上聯總督,中拉江南各大商戶,又找了這麼個隱蔽之地,不惜血本地修屋建房,到底要做什麼。
範軻搖頭道,“沒有,他們在山上就是做些泥瓦活計,嗯,馬不少,不過自有蒙人牧養。”
不得不說志文與周承允運氣極好,範軒關注他們的時候,已是夏季,毛衣的售賣告一段落,除了見到志文帶着馬羣從塞外拉回羊毛外,其他的一無所知。
現在範軒他們終於找到了涿鹿山所在,卻適逢山裡收夏糧的日子,羊毛雖然不缺,但讓人放心的人手卻不多,離冬季也還有段時間,是以織造毛衣一事並未大規模展開,只在山中小規模的繼續着。
新招募的難民都拉去讓他們在關隘外修建房屋和塢堡,天氣又熱,有毛衣的山民雖然不少,卻也沒人會在這種時候穿上,是以範家的探子竟是未能察覺絲毫的端倪。
“那他們拉回去的羊毛呢,那麼多,都去哪兒了?”範軒不甘心,追問道。
範軻回道,“應該是在山裡吧,據稱,山裡另有玄機,有一座關隘守住要道,咱們的人卻是無法進去探查。”
不等範軒答話,範軻又接着說道,“不過,我覺得他們應該是在山中屯田,這幾日也有山裡的鄉民到山外幹活,據說是山裡夏收完畢,出來掙些錢糧。”
這也勉強說得過去,範軒暗自合計,或許周承允打的主意真是種田屯糧,用糧食在草原上換羊毛,將羊毛製成氈衣,賣到遼東,反正有薊遼總督撐腰,不愁賣不出去,只是範軒始終搞不懂的是,他拉攏這麼多的江南商家卻又是爲何,看來缺少有效訊息,無法做出判斷。
“不過,大兄,他們這糧食產量,卻是有些誇大其辭了。”範軻忽地失笑道,將範軒從沉思中喚醒。
範軒沒有說話,示意範軻繼續。
“據山裡出來幫忙的山民說,他們的糧食畝產量居然有上千斤,你說好不好笑,若真有如此高產,那可是亙古未有之事,足可比肩神農了,呵呵,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範軻搖着頭。
志文並沒有想過要封鎖糧食高產的消息,從未要求山民們噤口,相反,他還巴不得這條信兒傳得越快越廣越好,只是遇上官買一事,纔沒有精力佈置。
山民們收穫的確多得嚇人,但補交了第一次的種子費,又留足自己的口糧和下一次的種子費,其餘的糧食全被涿鹿工會收購了,並沒有大量的多餘糧食流出山外,沒有親眼見證,是以說服力並不強,別說範軻不信,就是很多到了涿鹿山外的難民都不相信。
“種的什麼?”範軒冷靜地問道。
“據探子回報,涿鹿山的人稱爲紅薯、土豆的兩種作物,他設法從鄉民那裡搞了幾個,過幾日送回來給咱們掌掌眼。”範軻回答。
“紅薯?番薯吧。”範軒說道。
“大兄你知道?”範軻問。
範軒點點頭,“此物從海外傳入,故稱番薯,在閩南一帶有人種,我見過,洗去塵泥後,其色紅潤,叫紅薯倒也恰如其名。”
“畝產如何?”範軻趕緊問道。
範軒邊想邊說道,“最初並不好,這幾年聽說有所提升,不過一畝最多也就百把斤的樣子,哪裡能上千斤。”剛纔他還有些警惕,生怕周承允弄了什麼好東西去種,即便畝產千斤只是誇大其詞,給自己臉上貼金的,但打個對摺,五百斤也是很恐怖的數字了,現在知道種的是番薯,算是把心放下了,那玩意兒不過是耐旱而已,再怎麼倒騰,也不可能畝產上千斤。
這周承允誇大糧食產量,雖然不知他是何用意,卻可大加利用,他這是給自己找麻煩啊,想到這裡,範軒嘴角上翹,露出一絲微笑。
“大兄,何事發笑?”範軻問道。
範軒不答反問,“涿鹿商社的老巢是在保安州,對吧?”
“對,大兄當初就認定會在宣府與京師之間,真是慧眼如炬。”範軻讚道。
範軒不置可否,接着說道,“保安州的山林地帶,我記得大都是皇親產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咱們代王的地。”
範軻靜靜地聽着,他初掌範家,很多東西還不太熟,範軒向來博聞強記,他說沒記錯,那就不會錯了。
初時範軻還不明白自家大兄提起代王到底是何打算,不過當他看到範軒臉上又浮出那絲詭異的微笑後,腦中突然電光火石地一閃,他知道範軒要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