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王府衛隊有沒有滿員,府裡莊上有沒有私藏兵刃,這些都不重要,就憑這幾封他的“親筆信”,朱鼎渭就能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他一時急怒攻心,想要將這些信件毀去,但蒙面人接下來的話,還有手裡憑空又多出來的信,卻是徹底摧毀了朱鼎渭的心防,想想也是,對方有本事模仿他的筆跡造一封信,就能造出更多的信,他撕毀這幾封信,卻是絲毫用處也沒有。
朱鼎渭知道自己現下就是被人拿住七寸的蛇,只能任人予取予求,對方怎麼說,自己就得怎麼做,乾脆徹底放棄了抵抗。
對方既然有這本事,定然不會是想要把他弄死,只要乖乖聽話,好好配合,應該能有生機。
“很好,王爺終於想通了。”志文說道,藏在蒙面布之後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總算是把這代王降服了,手一晃,那幾封信件消失不見,“王爺放心,剛纔我不是說過了麼,我是來送錢的,不是來害你的,我手裡的這些信,是不會無緣無故就出現在其他人的案頭上的。”
說到這裡,志文指了指桌子,“這幾封信,王爺是自留還是銷燬,都隨你的意。”言畢又揮了下手,櫃子上的皇袍消失不見。
這皇袍可是他們看了好幾天的戲,好不容易纔從程家班那裡拿來的,只此一件,雖說這些信纔是重磅殺手鐗,可沒了皇袍,就只是孤證,得好好保管纔是。
朱鼎渭眨巴眨巴眼,看看櫃子上已經不見蹤影的皇袍,知道對方沒那麼容易打發,再看看桌上的信件,如同被蟄了一下,連信箋帶信封,胡亂地捏在一起就往燭火上湊,待其被點燃,又小心翼翼地放入地上的銅盆中,親眼見它們徹底化爲灰燼,方纔舒了一口氣。
儘管對方手中還有其他信箋,但這幾封信若不銷燬,留着也是禍害,保不齊哪天被什麼人看到,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好了,王爺,這下咱們可以好好地談談了。”志文耐心地等着銅盆中的最後一點火星熄滅,方纔開口。
朱鼎渭神色複雜地看着眼前的蒙面人,“我剛纔已然說過了,你們要我做什麼,我照做便是。”語氣並不友好。
志文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將那兩份契書又遞了過去,多虧他剛纔眼疾手快,從朱鼎渭手下搶了下來,要不然,也是在銅盆中的份兒了。
“就這麼點事兒?”桌子上雖然有酒菜,但旁邊筆墨並不缺,朱鼎渭接過契書,也不墨跡,拿起筆唰唰唰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又從身上拿出一方小印,一一蓋上。
待事情做完,方纔後知後覺地說道,“我說,何必這麼麻煩,你們不是有人麼,讓他代我簽名落印不就行了。”
這話裡有刺啊,顯見是心氣還不順,志文沒有計較,回道,“由此可見我們的誠意了,王爺,對吧?”
朱鼎渭輕哼一聲,“還有什麼事兒,都說出來我一併做了吧,天色已晚,你不累我還累了。”
“是,王爺日理萬機,是要好好保重,放心,沒有什麼事兒要麻煩王爺了,王爺只需在休息之前,和我交待一下,過幾日我們買地的糧食運送過來,找誰交接就成。”
“你們...還真買啊?”朱鼎渭大感意外,本以爲涿鹿山那塊地定然是一文錢都拿不到,白白送人的了,沒想到在自己已經是任人宰割的前提下,對方還願意出錢。
“瞧你說的,王爺,我們可是正經生意人,怎麼能幹強買強賣的事兒呢,”志文叫屈道,“你放心,一百萬斤糧食,一兩都不會少地送到您府上。”
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來得太快,從被人潛進房中的慌亂,到成了謀逆主使人的恐懼,被逼籤契書時的不甘和無奈,現下聽到一百萬斤的糧食不會少,心情一下好了起來,再看蒙面人也沒有那麼可惡了。
“呃,壯士,你們既然在涿鹿山已經開了荒,儘管用便是,花這許多糧食作甚?”朱鼎渭假惺惺地推辭。
“那可不成,王爺,咱們不是強盜,這契書還是我們自己擬的,上面怎麼寫的就怎麼做,說罷,找誰?”
朱鼎渭的手在空中繞了繞,最後指定了地上還未醒來的老宦官,“就他吧,我自會和他打招呼,你們到時候過來,報上涿鹿山的名號就是。”
“多謝王爺成全,在下這就告退,王爺早些休息。”志文抱拳,轉過身形,作勢欲退。
“等會兒,”朱鼎渭擡起手,將志文喊住了,“那涿鹿山...地真有這麼肥,能種出這麼多的糧食?”
涿鹿商社明明可以不花分文,將地拿到手,偏偏要拿出一百萬斤的糧食,朱鼎渭爲此很是困惑,蒙面人那些說辭他自是不信,但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們用糧買地,是爲了良心不那麼虧欠,想買個心安呢?
朱鼎渭想不通也就不再多想,不過涿鹿商社如此行徑,豈不是恰恰說明,在涿鹿山上種出來的糧食不少,否則的話,怎捨得出這麼大的手筆?
正因如此,朱鼎渭才忍不住將志文喊住,問出了心中疑問,不待志文回答,就又想到,這麼好的地已經賣了,隨即一陣心痛,剛纔的開心還未散去,現下又帶上了疑惑和痛心,那臉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聽到此話,志文心中暗樂,就知道這個吝嗇王爺會忍不住問的,要是不問,志文也要想其他的招兒,讓朱鼎渭入觳。
“王爺,糧食我們是收了很多...”
聽到這裡,朱鼎渭心痛得嘴都哆嗦起來了,這麼好的地,咋就賣了呢,至於那一百萬斤糧食,卻是被他下意識地忽略了。
“...只不過那地,不僅不肥,還有些缺水。”志文接着說道。
“地不肥?那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收成?”朱鼎渭疑惑了,“難道說...難道說是那糧種的緣故?”
“王爺一語中的。”志文答道,“沒錯,就是糧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