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臺吉這下把濟爾哈朗和斡裡不都恨上了,要是二人還活着,多半也逃不脫他的懲處。
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那隻商隊了,蒙人們都很肯定地答覆說,商隊人數衆多,是從張家口出發的,定是範氏商隊無疑雲雲。
志文他們一路東來,與這些蒙人打交道時,刻意對自己的身份含糊其辭,若有人問他們是不是範家之人,往往一笑而過,爲的是行事方便,此種行徑,顯然讓蒙人們誤會了,八家糧商在塞外的行走路線已然固定且成熟,未必要當家人帶頭,是以雖然沒有見到各家家主和一些相熟的大掌櫃,但這些臺吉們卻都沒有起疑。
但這個消息對黃臺吉來說同樣不是什麼好事,有了商隊這些東西的助力,只會讓阿敏實力更上層樓,更難對付。
接二連三的壞消息讓黃臺吉沒了興致,隨便應付了一下這些蒙人臺吉,就帶着人馬迴轉盛京,那裡有更多煩惱的事情等着他。
“咣噹!”,一聲響亮的脆響從盛京皇宮中的御書房傳出來,一隻青瓷花瓶掉落地面,摔成碎片。
黃臺吉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不定,氣息不穩,心緒不寧,這隻青瓷花瓶還是上次入關,不知從中原哪家大戶中順來的,黃臺吉一向珍惜,現如今卻被他給摔了,顯然被氣得不輕。
他剛回到盛京,就又聽到了一個壞消息。
“陛下,可別氣壞了身子。”范文程在一旁小聲勸道,黃臺吉之所以如此惱怒,全是因爲他剛纔所說的事情,可這種事兒,卻是不能不說。
據關內細作稟報,以範軒爲首的張家口八大糧商,在前不久的一個晚上,被一場大火,將他們全部燒成灰燼,一個活口都沒有逃出來。
“哼!”黃臺吉鼻子裡重重出了口氣,“原以爲明國新皇帝也不過如此,沒想到還挺有手腕的,居然不管不顧地就對範氏動手了。”
阿敏那裡的事兒就夠讓他糟心的了,黃臺吉在回盛京的路上,一邊心痛八旗的損失,一邊還要想着怎麼跟金國的其餘權貴交待,沒想到屁股還沒坐穩,就有更糟心的事兒。
“陛下萬不可輕忽這個明國皇帝,此人善於隱忍,從他除掉魏忠賢一事,就可看出端倪。”范文程道,他與黃臺吉的看法一樣,滅了八家糧商的幕後黑手,定是明國皇帝無疑,其他人沒這麼大的膽子和實力,明面上是大明宣大總督主導此事,實際上他應該只是個跑腿的而已。
至於什麼抓細作,細作放火造成的後果,都是讓人發笑的藉口,作爲金國上層,沒人不知道張家口那些人對大金的重要性,怎麼會做這種愚蠢的事兒。
黃臺吉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接二連三的壞消息,他就是再雄才大略,也有些措手不及,已經顧不上他在回程還琢磨的,出現在鑲藍旗的那隻商隊了。
不管這隻商隊是範家覆滅前派出來的,還是其他某個想撿漏的商家,反正現如今都已便宜阿敏了,可惜了,那麼多的糧食,都被阿敏這廝給禍害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糧食問題,必須在南征前,籌到足夠的糧草,範家沒了,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雖然黃臺吉相信,只要花些時日,總能找到範家的替代者,這些中原商人,個個貪婪無比,爲了那些好處,什麼事兒都敢做。
但接替人選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定的下來的,商家的實力如何,可不可靠,等等等等,都需要考量。
如此一來,西邊沒了糧食的來源,金國相當於被斷了一隻臂膀,糧食就只能從東邊打主意了。
“不行,得讓代善或是莽古爾泰帶兵往朝鮮走一趟。”黃臺吉說道。
“陛下,朝鮮向來貧弱,恐怕拿不出多少糧食。”范文程道。
“管不了了,”黃臺吉道,“蚊子腿兒也是肉。”
至於安排代善或莽古爾泰前往,是因爲朝鮮雖已被征服,但其君臣仍然心向明國,對付他們建州女真,向來是推諉扯皮,裝傻充愣,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也只有這兩個大貝勒才能鎮得住他們,換了其他人,真不一定能有所收穫。
“還有,”黃臺吉接着吩咐,“對明國東江鎮的那些老鼠,這些時日也不要逼得太緊了,咱們可以往後撤一些,多給他們點活動空間,然後用朝鮮或是魚皮韃子的名頭,找他們買些糧。”
范文程默默點頭應下,心中卻知這也不過是一個聊勝於無的方法,東江鎮那些傢伙同樣窮困潦倒,明國一直拖欠他們的軍餉,不少島上都有了饑荒。
真正有糧食的,是那些從魯東乃至江南過來的船商,他們當然不是濟危扶貧的,給東江鎮活動空間,實際上是給這些人活動空間,只要操縱得好,還是能從這些人手上買到些高價糧的。
這些狀況黃臺吉何嘗不知,付出多收穫少,尤其是後一種辦法,獲得糧食的代價實在太高,但沒辦法,誰叫他們現在缺糧呢。
實在不行,恐怕就得提前出兵了,只是出擊時機也得想好咯,雖然現如今大金的戰兵無需參與春耕秋收,但明國那裡卻是不能不把秋收的因素考慮進去,出擊早了,田地裡糧食還未成熟,盡是青苗,得不償失,出擊晚了,糧食都被收走,就更沒意思了。
沒錯,黃臺吉現在的搶劫目標,已經從黃金珠寶,變成糧食了。
范文程正待告辭,黃臺吉又問道,“對了,範章京,你對鑲藍旗一事怎麼看?”
鑲藍旗發生的變故,後金的權貴們或許還不曾得知,但絕不包括范文程。
范文程與黃臺吉的想法一致,那就是目前不宜兵進漠北,不能再四處樹敵了,說實話,他心裡對這種草原追襲戰並不看好,女真人馭馬的功夫同蒙人相比還是有差距的,而且多爲重騎,遇上輕騎,擊敗對方不難,但要殲滅就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