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很正常,都是鄉里鄉親的,任誰看見一個熟人,肯定就會想,這雖然不是跟着我出來的,肯定是跟着別人來的吧。
盲點,盲點,這就是所謂的盲點了。
在這個時代,通常對於小孩子,無論是哪個階層,都是各種嚇唬,當心“拍花子”的把你拐走,幾乎等同於“大灰狼”一般的存在,不過,普通百姓往往只是知道,那些乞丐不是好鳥,但如何不好,這就沒人知道了。
仔細回憶起來,六斤如此大膽,也真是了不起的勇氣,不過她看到那電影后,就再也挪不開腳步,而場面雖然亂,但是在這樣新式的影戲面前,哪怕是最跋扈的人,也不會與人發生衝突,諸如互相碰撞一下,然後發生鬥毆情況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她自小生活在那麼一個家庭內,自然學會了察言觀色,還有揣摩舅媽是不是心情不好,準備罵她一頓出出氣,不過用在李向前,或者說她自己臆測的老爺身上,效果其實說不上好,不過她還是懵懵懂懂的知道,這些老爺很有錢,非常非常的有錢。
她用了在姥爺家,被舅媽唾罵而鍛煉出來的,說哭就哭的技能,果然管用,起碼就被安排在這位長老的帳篷內住了一夜,這可是她以前從未睡過如此柔軟的牀鋪了。
門口的地上,擺着一件衣服,這是昨晚從未出現過的,一想到這個,她就覺得,這是早上,長老進了這裡的意思,忽然一陣臉紅,想到了什麼。
這是一件衣服,這是很明白的事情,衣料看起來比村子裡最有錢的小財主家的姑娘,穿的那件綢緞衣服還稀罕,看起來和一個圓筒差不多,不過一層層的,也有些沉甸甸,不知道怎麼穿。
忽然,地上還有這麼一個圖畫,她拿起來,上面很明顯,是畫的一個女孩,看起來巧笑倩兮,很是可愛,讓她也不禁自卑起來,而在圖畫的角上,打印着一行小字:哥特式蘿莉,零之使魔。
這衣服和圖畫似乎都是一樣的,是用來講解如何穿着,六斤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如此,卻也按照這上面的說法,一件件將身上這身從不知道是誰的身上撿來的破衣服脫下,她已經很知道害羞,都是很小心一件件脫下的。
黑色裙子,白色過膝襪,黑色小皮鞋,半露着的胳膊,穿衣服這種事,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何況還是如此漂亮,不過可惜,找不到鏡子,六斤很是興奮的擺了擺裙子的下襬,蹬着新皮鞋,朝帳篷口走去。
外面似乎很安靜,她輕輕拉開一條門縫,站在那的,是李向前,他正很是認真的左顧右盼,交叉着手,喊道:“很好,就是這樣,記住這次的任務了吧。”
趙棒槌很是熱切的應聲道:“帶着這蟊賊,去各個鎮子,村子,去和鄉親們講明白。”
“嗯,只許說他們聽不懂,不許說他們沒聽說,我算了下,以你們的行軍速度,本縣內所有的鎮子走一圈,剛好一天就差不多了,乾糧和水都帶足了吧。”
“是的,首長,足了。”
“嗯,去吧,人民等着你們勝利的消息呢。”
李向前揉了揉眼睛,這行軍和遊街也是一門學問,前者講究的是體力,後者重點在於渲染各種情懷,可不是誰都能玩的,很多時候,這也是需要長久養成的,好在這個任務並不難。
僅僅是派精心打造的教導營,派出一個班,十二人,去壓着昨天抓到的小偷,去各個鎮子和村子裡去,告知昨日抓到這個蟊賊云云,繳獲贓物無算,三天後將要在某地舉行公審大會,請人去觀看。
這一招可是多少年來,人類爭鬥的實質,原本,長老會和民衆之間,是沒有直接關係的,但現在,他們創造出來一個縱橫附近州縣,無惡不作,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從大到非禮小姑娘,小到喝茶不給錢,嗯,總之一個字,壞。
只有有狼在外面的時候,人需要籬笆,也只有外部危機,纔會追隨一個強有力的政府。
無非就是這一套而已。
老百姓都是最現實的,跟着你混,安全有保障,有肉吃,還能點電影看,晚上可以摟着老婆熱熱呼呼來一發,誰還在乎皇帝是誰,有沒有皇帝啊。
目送趙棒槌離開,李向前揉了揉眼睛,他現在每天24小時連軸轉,睡覺基本就是很少,好在一切還算順利,回過頭來,看到那個小女孩在那探頭探腦的,只露出一張臉,朝這裡看過來。
“你醒啦,過來吧。”
聽到李向前的招呼,六斤馬上蹦蹦跳跳的奔了過來,看樣子是非常興奮的,不過李向前眉頭一皺,說道:“怎麼穿着這麼一身,我就是讓他們隨便做一件就是了。”
大夏天的,弄這麼一身,雖然是合成的,但卻是這種非常不方便的大裙子,好吧,雖然挺好看的,但是這好像是某部很老套的動畫片裡的經典造型吧。
這些人,真是無所事事,然後導致窮極無聊的典型了,李向前想了想,阻攔了讓他們好好去重做一件的想法,這一身也不錯,移風易俗,慢慢傳播他們的價值觀也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起碼女性服飾這一點來說,有幾個人才明白,旗袍不是滿清所制,反而是漢人自己玩出來的呢。
“好吧,小妹妹,就這麼來吧,現在,我們談談,你到底有什麼事情,還有,你打算在我們這裡幹什麼。”
六斤一聽,李向前的聲音開始如此正經嚴肅,於是也低着頭,說道:“我是聽說,老爺這裡什麼都有,就是缺個女眷照應,我就想,哪怕是給老爺這樣的大戶人家做丫鬟,也比嫁給那麼一個老頭子強。”
六斤所說的,舅媽要將她嫁給老頭子的事情,是真的也不是真的,雖然不滿於她每日的“白吃白喝”,不過也已經養到十歲,可以頂一個半勞力去幹活了,這個時候送去嫁人,如果“投入產出比”不足的話,也是很麻煩的,所以,舅媽也只是說說,偶爾也去探問一些,誰家想要“童養媳”,嫁妝多少的事情。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對於趙棒槌來說,原本辛苦的行軍,還有頂着這小子喋喋不休的叨擾,賄賂,還有小小威脅,將其帶到各個村子裡,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不過在用一塊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後,事情就開始大了起來。
考慮到這幾人未必是能言善辯之輩,因此李向前早已準備好一個擴音器,就是很早些年的時候,路邊攤上,甩賣東西的時候,不斷重複說話的那種,當然,聲音還是不小的。
“鄉親們,我們是官府的人,昨天抓到了這個在集市上偷東西,碰瓷的賊人,你們有被他偷東西的苦主,三日後來開公審大會啦,三日後來開公審大會啦。”
第一遍放的時候,這個村子裡的土質圍牆空無一人,大門緊鎖,但是喊了幾遍後,開始有人在那只有兩三米高的牆上探頭探腦,跟着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寨門打開後,跑出來幾個人。
“軍爺,你可給我做主啊,我上次去集市,身上的銅錢就短少了……”
“軍爺,你可憐可憐我啊,上次去集市賣小米,那米少了整整一袋。”
“軍爺,我今天早上做大餅,牆上少了一根蔥……”這個真沒有。
這個時代的所謂基層政府,基本上就是一個縣令,一個縣丞,配上一些屬吏,然後再招收一些編制外的衙役作爲打手,以其實際來說,基層是一種由宗族自治爲主,偶爾械鬥爲輔的生活標準,嗯,當然了,械鬥這種事,在北方倒是很少,因爲平時還要防備關外來劫掠的遊牧們,哪有那個精氣神打架啊。
所以,很難得一見的是,居然有官府爲老百姓做主了,於是平時受過的氣,比如家裡的雞不見了,地裡的莊稼被野豬吃了,都前來報告,只求眼前的“政府”給自己做主啊。
對於李向前來說,這些也是早有預計,順其自然的,革命老區的記錄裡,也經常有老百姓因爲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去找紅色政府幫忙的例子,對於最底層的老百姓們來說,他們分不清楚什麼是大事,什麼是小事,比如家裡的兒媳婦偷人啦,直接把她**夫扔去浸豬籠做掉就是了,這種“小事情”怎麼能麻煩縣太爺呢,家裡養的羊不見了,纔是天大的事情,要去找他幫忙了。
趙棒槌也是早就得到了提示,如果有其他雞毛蒜皮的事情,自然是往他身上推就是了,只要引起那些百姓的注意,就直接把人往下一個村子拉就是了。
之所以命他帶着人去做這件事,宣傳自己的政策是其一,還有震懾一下潛在的竊賊,這個時代,多的是刁民,平時種地,偶爾盜竊的,極具隱蔽性,因此,該嚇唬一下還是要嚇唬一下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鍛鍊一下這些人獨當一面,自我行軍的能力,這方面的可以說是非常困難,不說別的,在21世紀,當導遊的人,有幾個可以保證自己手下的“兵”們,不會到處亂闖耽誤時間的?
帶兵是一門非常嚴密的學問,是科學,需要的是大量的投入,李向前教給這些人的,雖然看起來簡單,卻是超越時代的,只有工業化時代,才能用得上的知識。
一個縣內,道路雖然無法走什麼汽車,但是幾個壯年男子,前呼後擁的走過去,也是非常方便,他們押着那個小賊頭,前後去了附近多個村子,而背後的人流也越來越密集,這個時間,農忙剛剛過去,人們正好有了多餘的空閒,去找個樂子,活動活動,看看新鮮。
當晚,那小賊頭被押了回去,他被折騰了一整天,不吃不喝,早已崩潰,此時叫到:“老爺,老爺,我再也不敢了,何時放了我啊。”
自然是無人搭理他了,不過過了一會,李向前在此路過,身邊跟着一個幫他提着東西的小蘿莉,還有那一身顯眼的哥特蘿莉裝,引人注意,又被叨擾了一次。
李向前憐憫又可憐的看了他一眼,就因爲一把石灰粉,結果死了不少人不說,原本這貨還可以去殖民地花差花差,現在,公審大會的大菜自然是要來了。
“放你是不會的,等你姐夫來團聚吧。”
既然要開公審大會,想辦法“立威”,那麼這麼一隻小魚小蝦米怎麼能滿足呢,不是讓人家笑話了嗎,自然是要多多益善,他姐夫作爲保護傘,自然是第一時間就派人抓回來的,這可以說,是一家子都被“典型”了。
當然,未必全都殺了,但是在這麼一個基層控制力不足的時代,真的放過一個,不怕人家懷恨在心,將來報仇嗎?反正罪名多的是,自然是有的。
車船店腳衙,沒罪也該殺,說的就是這個,這些人的收入微薄,如果不想辦法撈一點外快的話,早就餓死了。
將其鎖住,也就沒人去管了,他繼續回到自己的帳篷,而在身後,那個小蘿莉一直撲騰撲騰的跟着,哪怕是在這夏天,這裙子有些厚,也是如此精神。
“看來該讓他們給你做幾件涼快些的衣服了,嗯,還有你的名字,你剛剛說,不知道自己的姓,是吧。”
六斤說道:“我姥爺姓徐。”
你姥爺姓徐,和你有什麼關係,不過他也不指望,這麼小的孩子,明白這些親戚關係,仔細想了想,說道:“你說不記得自己村子在哪,就這麼跑出來,我是不信的,不過呢,也就留下吧,我正缺一個……機要秘書,不過,繼續叫六斤就不好聽了,就叫露雲吧。”
如同朝露,好似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