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有一點,這些人還是看的不錯的,李向前之所以圍着這麼久,其中的一個目的,就是城中的工匠。
這些人雖然就是舊式的工人,但在多年壓榨之下,完不成任務就會死去的死亡威脅之下,其工匠水平突飛猛進,而且已經有了一些進步,如果可以培訓一下,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可以升級爲開灤煤礦裡的產業工人,簡直就是做夢也要笑一下了。
范文程爲這布木布泰選的,就是這麼一處巷子尾部的工匠之家,而原來那一家工匠,可憐遭了無妄之災,已經在之前被滅口了。
范文程帶着這女人,將她送到這地方,一衆人在夜色下鬼鬼祟祟的的進了院子,雖然不大,但基本上起碼的生活物資都有,范文程小聲道:“主子,這裡存了幾日可吃的乾糧乾肉,你在這裡稍歇片刻,等到明日……一切安穩了,自然想辦法送你回草原去吧。”
“倒是勞心了,我母子記得你的忠心。”
布木布泰話音剛落,只見她身邊跟隨的幾個漢子,突然出手,走近幾步,抓住了范文程父子,還有那幾個僕人,全都捂住了嘴。
范文程可是認得那幾個漢子,知道他們是布木布泰心腹的打手,是從蒙古部落陪嫁就來的,平時雖然低調,但那殺人如麻的真功夫卻是真的。
他正要說什麼話,叫一聲:“主子。”但他的主子根本不會給他說話的機會。
“咔嚓。”
范文程的脖子依然斷裂,在他最後迷離時刻,能看到的,唯有自己兒子也同樣緩緩倒在地上的樣子。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布木布泰緩緩走來,看着死不瞑目的范文程,說道:“本來你不該死的,但我怎麼都不放心,從今日起,哀家所在何處,就只有你知道了,爲了保護哀家的秘密,你就爲我家盡忠了吧,平時話說的漂亮,願意爲我家出生入死,萬死不辭,我不需要你萬死,一死就足了。”
可惜,可惜,范文程已經無法再說話了,只能瞪着那雙大眼,似乎是在怨恨着眼前的毒婦,或者是控訴這個世界,這都不重要了。
對於圈養犬類看家護院的人來說,一旦這個家都保不住了,而狗還跟在身邊,不但浪費資源,需要喂他各種肉,還會汪汪叫的,引來各種未知的危險,鬼知道呢,所以,一旦這種狗沒了用,就會……
兔死狗烹,這是幾千年前,中國人的老祖先就總結出來的經驗道理,可惜,范文程家族這樣賣了祖宗的人,怎麼會明白。
正如布木布泰所說的:“你現在只會引來那些神鬼的人物,他們會找你的,何況,帶你去草原,風沙大,吃的差,你這麼身驕肉貴的,怕你受不了啊。”
是的,這是解釋,也不是解釋,這是這女人對范文程的解釋,又何嘗不過是爲了她自己安心,可以心安理得去過日子的解釋?
無論如何,漢奸范文程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已經結束,留下的,只有一句無用的屍體而已。
布木布泰從蒙古帶來的那幾個膀大腰圓的護衛,將范文程父子和那僕人擡起來,扛起在肩膀上,最後的朝布木布泰鞠躬後,就此扭頭離開。
他們前後列隊,專門走街頭小巷,不一會居然從這個原本屬於底層工匠所居住的地方,一來二去跑到了城北的城牆處,這裡早已無人敢於停留,他們似乎早已準備妥當,登上城頭後,從一處城頭掛一根繩子,一個接着一個的跳了下去。
他們來到的位置,自然不可能躲開位置妥當的教導營所在的土坡,不過旁邊就是遼河河邊,他們來到河邊後,將範家父子的屍體擺放好,然後將一些東西撒落四周,忙活一番後,忽然在地上下跪,朝某個方向跪拜幾下,嘴中說着的也是非常普通的蒙古話。
跟着,他們就此拉着范文程父子的屍體,一下跳下了河去。
依稀可以看見,他們每個人,都用一根繩子,將自己和範家父子家的一人綁在一起。
這些人都是土生土長的蒙古人,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能沒過自己腿的小河溝子,都是標準的旱鴨子。
他們必死無疑。
但對於他們來說,這種犧牲是光榮的,是無限的。
對於布木布泰來說,融入新的生活,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能在這刀光劍影一般的後宮之中廝殺出來,一是靠着蒙金聯盟的血脈,二是這布木布泰天然的那種對於力量與實力的敏感了。
一句話,她很早就發現了一件事,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自從多爾袞被俘,十萬大軍完蛋的消息傳來後,人們先是震驚,不信,恐懼,而後就開始憤怒,長生天不是說了,漢人就應該站在那被我們搶劫嗎。
之後確認了一切後,知道人大部分還在,只不過是被關押起來了,於是就鬆了一口氣,漢官嘛,尤其是東林黨,那是隨便給點錢就辦事的狗,隨便給他們點錢,東林黨自然就可以開始將大清的俘虜釋放,或者將主戰的漢將殺光,這都不新鮮了。
但是後面的消息,越來越魔幻,越來越超現實主義,什麼天上飛着的神仙啊,什麼只需要一念咒,幾萬大軍全都不聽使喚的法術啊,全都出來了,起碼在幾個僥倖輾轉跑回來的俘虜的描述下,基本上就是越來越可怕而神奇。
後來就越來越清楚了,基本上就是,一夥人自稱所謂神仙,然後現在已經控制了帝都以及周邊的部分領土,自言是天上星宿下凡,不過那威視確實是如此相像。
本來,作爲把大屠殺當兒戲的民族,他們當然也有自己的一番邏輯,作爲歷來產生叛國者和漢奸最多的羣體,佛教徒和綠教徒們前呼後繼的幫助外來屠殺者減輕心裡的罪孽,在他們的解釋中,一切的屠殺罪孽都是不存在的,被屠殺者都是活該如此,一切的一切都早在佛祖算中,所以不是你殺人,而是佛祖殺人,沒事兒,沒事兒,只要事後多給寺廟捐錢,自然就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當然,自古有利就有弊,這也導致了滿清入關後的初期,幾代皇帝極度崇尚佛教,甚至都自稱老佛爺,而他們在皇宮裡修建的廟宇,由於過於富麗堂皇,“過度裝修”,裡面的各種有害物質,什麼高濃度的鉛啊,什麼通風差的設計,外加一個經常“鍍金身”的朝奉,使得滿清歷代皇帝的身體機能都差勁的很,哪怕住在外面的人也信佛,可是人家起碼不會住在廟裡啊。
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如此如此。
當遠處傳來巨大的嘶吼聲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清晨,布木布泰聽着那些激動的呼喊聲,低着頭默默禱告:“願長生天保佑我們可以活着回到草原……”
此時此刻,其實抵達瀋陽城的部隊,纔不過是三千人的先頭部隊,畢竟是400裡地的距離,又不是真空距離,那意味着許多陡坡和河流,還要顧及有可能的襲擊,到了很多關鍵地點,就按照流程派出人員,前去調查一下,這次軍事行動,就權當演習了。
城破時刻,自然就是攻城時刻,換句話說,在這樣巨大的實力差距下,瀋陽城的陷落更像是一場巨大的遊戲,出於鍛鍊隊伍的目的,李向前沒有讓千年隼下場戰鬥,而僅僅是作爲在天空上的監視作用,隨時通報情況而已。
草原是回不去了。
“瀋陽人民們,瀋陽人民們,瀋陽八旗公司倒閉了,王八蛋老闆多爾袞,吃喝嫖賭抽,欠下了3.5個億,今天帶着他的大姨子布木布泰逃跑了,多爾袞你不是人,這裡的老百姓給你家幹了十年多……”
“下面播報長老會下屬城管局甲申年瀋陽城拆遷工作計劃表,接下來的十天內,我們將對盛京城內著名違建,十王亭以及其擁有者進行強制拆遷驅逐,人民家園人民拆,拆好家園爲人民,一人抗拆,全家上刑……”
“清軍弟兄們,解放……我軍已經把你們包圍得像鐵桶一樣,你們再也逃不脫了,希望你們再不要替常凱申……多爾袞賣命了,立即停止抵抗,放下武器,願意當解放軍,哦不,是漢軍的,我們歡迎,想回家的,發給路費。”
“你們原本就是大明的子民,跟着愛新覺羅家族,是沒有好下場的,現在在我大明太子的領導下,在天上神仙的輔佐下,必將掃清一切敵人,趁早投降,早投降,早受益啊。”
“現在肯獨自走出城,自己集結於城西窪地處的投誠者,我保證你們以後的日子裡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香菜,辣椒油)配秘書,(一本叫做士兵保密守則的書,簡稱秘)新式軍隊,長官不打人,不罵人,(都是老兵欺負新兵)心動不如行動,你還在等什麼。”
這些事情,自然是早有計算,而到達城南的部隊們,在直接轟開的城門之前,突襲進去,裡面已經沒人敢於反抗,甚至還有百十人還沒有喪失勇氣的漢人工匠,上前迎接了。
領頭的鐵匠,將辮子剪去,留着亂糟糟的光頭,將手中的大木棍舉起,明眼一看,分明是把門板拆了,當做武器,不過生怕被誤會是反抗者,特意在一塊白布,一看就是把最後的被子拆開了,由於年久,已經變色,上面不知道是請哪個人寫的字,估計以遼東屠殺讀書人的勁頭,估計就是這匠人自己想辦法寫的,歪歪扭扭,“迎王師。”
不過一開口,語言倒也能彼此溝通,“軍爺,軍爺,俺是漢人,漢人啊,你們可算來了,俺給你們帶路。”
這樣的帶路黨可能是李向前從來都最喜歡的,雖然考慮到這裡的百姓被壓榨和奴役的時間太久,加上這個時代的軍隊名譽都不咋地,未必有願意出來迎接的,好在由於長期的壓榨,這座城市嚴重的兩極分化,其實不必帶路,只要明確了:好房子未必是好人,但壞房子肯定不是壞人的原則,就足夠了。
“好勒,你給我說說,城裡的大官家裡都在哪,帶我們過去啊。”
“軍爺跟我來。”
老鐵匠得到信任,激動的朝和他一樣出身的奴隸們呼喊道:“老夥計們,都快出來吧,帶着軍爺殺韃子去啊,韃子家裡多的是金銀珠寶。”
“說什麼呢,亂起來誰負責?”
“是的,是的,有金銀,也是您們拿大頭。”
如果是李向前在現場,最多也就會無奈的訴說一聲:典型的小資產階級盲動性,需要教育,需要好好教育。
不過,當他在千年隼上,觀看着這場戰鬥的時刻,卻是無比激動,以及波瀾壯闊。
本着不想死人的目的,哪怕是在如此大的優勢之下,李向前的指揮也堪稱保守,當然了,他帶來的將領可也是順軍的骨幹精銳,田建秀這一個老油條就足夠了,何況優勢優勢如此巨大。
在這穩紮穩打之下,那些試圖反抗的弓箭和其他武器都毫無效果,到了後面,那些良心未泯或者說牆頭草的包衣們也開始加入了反抗,那就更加致命了,在滿含着憤怒的復仇者面前,任何高牆和籬笆都是如此可笑。
哪怕李向前吩咐過,長官喜歡抓俘虜,或者的俘虜作爲奴隸可以賣錢,而千年隼一直嚎叫着的,也是投降者不殺。
但是,這似乎是沒有什麼作用,直到後來,也多虧了李向前對這些身邊曾經接觸過過的士兵,不斷洗腦的說辭,活着的人怎麼樣都比死了的人強,於是纔開始阻止這些包衣們開始打砸搶燒,當然了,對於反抗的滿人,也是毫不客氣,直接開轟,實在有打不開的缺口,自然也是直接用火燒的方式解決。
“看過一部老電影嗎,世紀初的一部作品,沒什麼意思,不過帶來的寓意還算不錯。”
“你又要說什麼無聊的話題,那些日本的艾薇女優,然後說一大通去日本擴張領土的合理性?”
“哈哈,不要把我當他們啊,他們是低級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