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藍覺得自己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倒黴的人。
作爲一個科舉考試二甲最後一名,安藍在官場上不是很順利,作爲進士中的戰鬥機的庶吉士,自然是沒他的份兒,作爲一名崇禎七年時候的進士,安藍先是幸運的被外放到了山東菏澤這麼一個地方做了三年縣令,這三年顯然是安藍生命中最漫長的三年。
明末啊,有這麼幾個特點,貌似農民起義很多很浩大,其實呢,真正影響到中華覈心地區的,也就是西北的陝西的亂賊而已,其他地方,其實都比較安靜,但是被陝西的這幫人給鬧騰起來的而已。
不過呢,俗話說,天下未亂,山東先反,自古以來山東大漢們可不好惹,堪稱彪悍存在,尤其還有那時代稱霸于山東曲阜的孔仲尼家族,那可真是山東的第一大地主,而菏澤可是黃河進入山東的第一站,每年防汛的壓力可是大大的。
安藍本身就是個讀聖賢書的文人而已,雖然各種勸農,修水利的書讀了不少,到底還是紙上談兵,具體辦事還是要依靠他手下的師爺,還有老家投靠過來的幾個家人幫閒,可以說,安藍是被夾在亂民,刁民,豪強,上司,黃河氾濫,貪污的師爺和家丁中間,度過了那擔驚受怕的三年考績時間的。
當了三年縣令後,忽然搭上了當年科舉考試的同年,翰林院修撰劉理順,這貨可是和他一起參加的三年前的考試,可是人家就一下考中了狀元,可以直接進入翰林院這個未來的內閣首輔們的訓練營內,自己花了點本錢,把老婆的嫁妝給變賣掉,疏通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關係,尤其是給首輔大人溫體仁的5000兩,算是起了大作用,自己被提拔爲禮部的一個主事,正六品,肥缺中的肥缺,可還沒有上任呢,就趕上了溫體仁大人下崗,小動作太多被皇上直接拿下了。
於是,安藍也就此投資打了水漂,於是又只能在山東昇了一級,做了三年青州知州,不過,這期間,也就是皇太極第四次攻入大明的時候,攻克濟南府、3個州、55個縣,殺兩名總督及守備以上將吏百餘人,生擒德王朱由樞(押送瀋陽)、郡王朱慈穎、奉國將軍朱慈賞、監軍太監馮允許等,獲人畜46萬2千3百,黃金10000兩,白銀100萬兩。
“好運”的是,青州居然沒有在攻擊範圍內,於是他就上了一個奏摺,在那上面,自然手下的衆多衙役和抓來的壯丁們,“感悟聖皇恩德,知州指揮若定,將士用命,擊退韃子晝夜圍攻,共獲首級xx具。”至於這些首級是從哪裡來的,這就不要關心了。
靠着這個功勞,安藍終於可以趾高氣揚的得以被評價了一個“中上”的評價,然後直接進入了禮部主事的行列,當然了,這花了他不少錢。
又是過了三年,這次,是西北的亂臣賊子李自成殺了過來,安藍每天在家裡惶惶不可終日,天天命令家丁去私下打探情況,緊急買了糧食,窖藏起來,家人也埋怨起來,跟着這麼一個老爺,簡直是沒有過過安生日子啊。
雖然自己的“年兄”,也就是一起考上科舉的劉理順,在順軍入城後就舉家自盡了,但是安藍思前想後,還是活了下來,畢竟在他看來,最可怕的不是什麼自盡,而是死後被老婆埋怨着,那可真是死不如生了。
好消息是,大軍進城,還真是秋毫無犯的,雖然城中糧價已經上漲到了百文錢一斗了,但起碼還是可以買到的,安藍等了幾日,多方打探後,依仗自己母族是河南人的關係,搭上了留守城中的牛金星和李巖的關係,兩位大人說了半天,大意是願意由他們捐錢給大順朝廷,緩解危機,等闖王從山海關凱旋而歸的時候,就會論功行賞,勝任官職。
還有這樣的好事兒?安藍咬牙回家想了又想,又跟家裡的母老虎好好的商量了一下,就將多年的官囊與存錢打包賣給了當鋪,又想辦法借了不少,一共交給了牛金星一萬兩白銀啊。
正美滋滋的在家想着,等闖王回京後,自己就升任禮部侍郎這個肥缺,到時候,就是好日子的來臨了,雖然打贏了妻子的不平等條約,升官後不得納妾,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自然是不難的,安藍可是知道,有些宮中的宮女,因爲逃出了宮中後,不通世事,結果被市井間的流氓引誘着賣入了青樓,安藍打好主意了,禮部侍郎啊,已經完全有資格找間大房子,養一個小公館,在裡面養一個小美人了,要知道,越是兵荒馬亂的,這青樓裡小娘們的姿色和數量就會節節攀升,那些“老鴇”們可不會放過這種趁着老百姓遭難就引誘他們賣掉女兒的機會啊。
但是,在晨間,出去買菜的一個家人,回來後帶回來一個壞消息,清晨的時候,城門口奔回來幾個大順軍的敗兵,說闖王在山海關遭遇了八旗兵的突然襲擊,損失慘重,於是他們就先跑回來了,還說什麼,聽到了光怪陸離的聲音,似乎是天兵天將忽然殺了出來一樣。
子不語怪力亂神,安藍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崩潰的士卒的胡說八道,當年在山東的時候,他也見多了,都是胡說八道一通而,但是很顯然,順軍在山海關是吃了敗仗了,這是肯定的了,這可怎麼辦呢!
我的禮部侍郎,我的外宅小娘子,我的……
安藍顧不得吃飯了,趕緊喊道:“備轎,我要出門,去牛大人府上,快去。”
牛金星進城以後,當然是號了套比較不錯的大房子,正是當年張居正在宣武門外的那套宅子,等安藍不斷的催促着轎伕們,快點快點,到達宅子外的時候,外面已經排了一排的轎子,都是好木料的大轎子,找了個地方停好後,自然有家人上去遞上門貼,求見牛大人。
親隨很快就回來說,門子收了門包,不過只是讓他們等着,牛大人見到知道了,自然會見你的。
對安藍來說,他的禮部侍郎的官職還沒到手,現在就是患得患失,生怕這事兒黃了的時候,因此惴惴不安的,他有自持身份,不能下轎子,只能在轎子裡乾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