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之朝,全是少數民族佔領,那時,哪裡還有漢族的地盤,說起來,我們漢族已經統統地失節了,如果都照你的說法,我們漢族豈不是都要尋死不成?哪裡還能有你我?”
毛仲的話引起了縣令兒子的共鳴:“對對,崖山之後無中國!崖山之後無中國!”
王縣令尷尬地僵持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毛仲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老王,你聽我的話準沒錯兒,看看你孫女兒,多俊俏多乖巧的閨女,你就忍心將她在水裡白白死了?”
這一說,周圍的老弱婦女們都哭泣起來,就連女孩子的父親,也淚流滿面。
“可是,可是,”王縣令將毛仲拉到了旁邊,爲難地說:“將軍好意,小老兒豈能不知,然而,事實遠非那麼簡單,就如我這孫女王佳茹,就算活了,又能怎樣?有辱門風不說,人家誰還願意娶她?所謂生不如死也。”
這確實是大問題,毛仲一時也難爲了。
王縣令搖搖頭,嘆息不已:“孩子們命苦啊。長痛不如短痛,還是死得其所爲妙,其實,就是死,也死得遲了,要是當時我狠了心,將之一刀砍了,也是清清白白的佳孩兒。”
那邊,毛仲聽到那女孩子依然掙扎着,往井口裡撲,士兵們竭力阻擋,因爲士兵們很知禮節,不敢拉扯她的手腳,居然被她突擊得很被動。
毛仲想想無法,只得把心一狠:“要不這樣,我下一道軍令,痛陳靼子罪惡,將所有受害的女孩子們都帶走,將來爲她們尋找婆家,生兒育女,你看如何?”
“你要將他們全部都帶走?”王縣令更加驚訝。
“是啊,凡是在家裡不能見容的,我都帶走。”
“不行。”
“嗯?”
“她們本就命苦,你將軍怎麼還要,還要這樣?”
原來,這老頭子誤會了,以爲毛仲要將她們都充作營姬。毛仲解釋了老半天,纔算是了了他的疑問。“我還計劃,組織女軍,獨立的女兵軍,將來,女孩子們可以自立,並不遜色於任何男人。”
“想這些苦命孩子,在軍中做些縫縫補補的輕活兒,也算爲國盡力,將來能得一士兵爲佳偶,合情合理。”不過,老縣令眼睛珠子一轉,“本縣的孫女,能不能得將軍照顧,伺候左右?”
“嗯?”
老傢伙以毛仲也抓過他孫女兒的手臂爲由,堅持要毛仲收了她做妾,“若是將軍肯了,小老兒才肯相信將軍的話。”
毛仲思前想後,反正是救人要緊,以後什麼事情再說,很爽快地應了。老頭子在這期間,一直神經兮兮地盯着毛仲,生怕他拒絕,一見他應了,如釋重負,非常喜歡,立刻過來,來見衆人,又吩咐兒子堵截了孫女,來給毛仲磕頭見禮,那女孩子幾經折騰,已經沒了力氣,只在旁邊咳嗽,嘔吐井水,老頭子說明情況,立刻將衆人的臉色說得欣喜若狂,他們誰也不願意家人白白死了,這麼可愛的閨女能有一個好歸屬,還是當朝的總兵官,又是大家的救命恩人,沒有不願意高興的。簡單扼要地作了交代,幾個婦女一再叮囑那女孩子要聽毛仲的話,好好伺候。
毛仲將戰馬拉過來,抱那女孩子上馬,奈何那閨女膽怯,不能騎乘,毛仲無法,只得上了馬,將之抱在前面。向王縣令做別,王家大小十數口,都依依不捨。
毛仲將這女孩子帶到了身邊,稍稍端詳一下,果然閉月羞花,大家閨秀,嬌媚異常,怪不得滿清軍一來就將之搶劫呢。只是她剛纔悲痛尋死,眼睛略略浮腫。
“你識字吧?”
“嗯!”小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一直低着頭。
“那好,以後你就代我寫書信了!”
“嗯。”
“現在就寫書信一封,我口授,你寫,”
“嗯!”
這順從的女孩子,按照毛仲的要求,迅速書寫了一封信,然後,由士兵快馬傳給曹變蛟,約他來章丘會見,“你的字寫得很漂亮!很有氣質!”毛仲由衷的誇獎女孩子。
女孩子稍稍擡頭覷了毛仲一眼,立刻飛快地低頭。滿臉都是紅雲。
士兵接到書信的時候,往這兒驚奇地窺探了下,正巧合女孩子擡頭,那士兵遲疑了半晌,才醒悟過來,“好美!”
毛仲對她沒有欲想,漂亮不算什麼,陳家姐妹花都是極品。他只想救人一命,沒有想到得了一個好文書,明朝那些古怪的繁體字,在往來的軍書之中,搞得他暈頭轉向,現在終於有了貼近的小秘書來處理了。
“王佳茹?是吧?”毛仲見她太過拘謹,笑道。
“是,將軍!”她的頭低得更深了。
身材勻稱,但是還沒有發育成熟,皮膚白膩如瓷,頭髮烏黑油亮,是個美人坯子,“你現在是我的,這個妾了。你知道吧?”
“嗯!”她渾身一抖,仍然是低聲應了。
“其實,我會將你當妹妹看,這裡就是你的家,不要過分緊張,我是你的哥哥,對,哥哥,你放心吧!你還有兩位姐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保護你不再受到傷害。”
“嗯!”她再次擡頭窺探毛仲,翻身跪了:“你是奴家的救命恩人,更是王家一門的清譽拯救,小女子玷污了將軍功德,萬望寬恕。”
“好好好!起來吧,別客氣!”
毛仲沒有料到,這個從淤泥裡無意間拯救出來的小女子,因爲工於心計,善於謀劃,居然成爲他最得力的助手,看起來,有官場薰陶的人就是陰險。
一個時辰之內,毛仲軍收容了兩千三百餘各種各樣原因願意到軍中的婦女,事實上,在破城之時,因爲清軍長途偷襲,使明朝百姓來不及逃遁和反應,纔沒有使他們做出更多事情來,就這,在城破之日,已經有幾百婦女投河自盡了。加上今天死節的,總數接近兩千餘,多虧了毛仲接納受害婦女的舉動,才使這兩千多人免於自殺和家庭街坊的白眼兒之災,在更大程度上,爲遼東軍贏得了聲譽,也爲他自己贏得了民心和軍心,這使他後來攝政大明朝時,成爲大家交相誇讚的一件美事兒。
毛仲做事,就本着現代社會的基本思想,也帶有昨天夜裡沒有及時拯救受難婦女的愧疚,不過,他從王縣令家的孫女這兒,忽然發現了蹊蹺:“你是小腳板板兒?”
“嗯?”王家千金翻着可愛的小白眼兒,一臉震撼。
毛仲問:“我說你裹了小腳?”
“嗯!”王千金點頭。
毛仲在她頭上拍拍,走了出來,到城中巡視,發現那集中起來的婦女們,沒有幾個大腳的,不禁感慨,明朝男人的品位,不僅害了婦女們,也害了國家,幾乎一半青壯年人口墮落爲非勞力,是多大的損失。
按照毛仲的吩咐,軍中有士兵將已經投靠過來的婦女組織,編制,並且分發武器。這回繳獲的武器實在太多了,滿清軍四千餘人被搞死,每人至少刀槍,箭弩戰馬好幾項,隨便給婦女們分幾件還是容易的。
聽說要組建婦女營,準備向清賊軍討還血債,頓時把那些婦女們樂得,一個個精神抖擻,英姿颯爽。
“總兵大人萬福,”
“總兵大人金安!”
“總兵大人。”
這些婦女,在這一片已經有了五百餘人,一聽士兵介紹說來人就是拯救全城於水火的朱總兵,頓時人人激動,紛紛向他請安。
“好好好!諸位姐妹們好!”毛仲畢恭畢敬地拱手,“本總兵請求大家好好訓練,等將來長了本事兒,在戰場上痛殺敵人,既爲身家報仇,也爲國家雪恥,大家要學習花木蘭,楊門女將的榜樣,爲國爭光。你們是大明的第一支女軍,一定要出類拔萃!”
毛仲是救命恩人,而且是兩次拯救,從清軍手中拯救算一次,從恥辱和苦海中拯救出來又算一次,所以,這些婦女們對於毛仲的感情,那是無比地敬仰。
“知道,知道!”
“隨便總兵大人吩咐!”
“殺敵,殺敵!”
毛仲巡視着空曠的場地裡,發現這些婦女們的士氣非常之好,仇恨和感激交加,在感性人羣的身上,更是強烈表現。這讓毛仲沒有想到。不錯,女人都是老虎,而受到了傷害的女人都是老虎精,這些女人組織起來,一定能夠震撼人心的。
毛仲吩咐一些監管的小軍官們簡單地組織婦女們,安排保障她們的生活,一場善意的拯救行動纔是真的,至於組建部隊的事情,也可以,但是,用於對敵作戰,並不靠譜,毛仲覺得,這些小腳的婦女是無法作戰的。
正想着,王海生等幾個軍官過來了,引着一簇人馬,老遠就地跳下來奔跑:“朱總兵!朱總兵,你好厲害!”
“曹將軍?”
毛仲急忙跳下馬,去迎接曹變蛟,兩人到了跟前,曹變蛟盯着毛仲許久都不說話,忽然豎立起了大拇指:“朱總兵以區區兩千老弱,襲擊章丘,一戰成功,殲滅滿清靼子軍四千餘人,自己兵馬的損失尚且不足二百,此等功勳,實在令變蛟想都不敢,做更不能,望塵莫及!”
毛仲謙虛道:“哪裡哪裡,僥倖僥倖。曹總兵請。”
曹變蛟對毛仲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眼神裡隱藏的蔑視和不滿,敵意都消失得乾乾淨淨,代換的是震撼和敬意。軍人是特殊的羣體,對於特別能戰的軍人,其他人打心眼兒裡敬愛。
毛仲笑着邀請曹變蛟到前面他的臨時住所休息,商討兩軍合作戰鬥的事情:“曹總兵啊,我是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盼望着和將軍合作,幹一番大事業,所以,頻繁打擾亂,還望理解。”
曹變蛟趕緊搖頭:“朱總兵這樣的神將,能夠下眼看我曹某人,都是曹某人的福氣,末將在朱總兵面前,實在慚愧復慚愧。將軍但有吩咐,曹某敢不從命?”
說着話時,曹變蛟看到了士兵們議論紛紛,順着眼光一瞅,正見許多婦女在曠地上聚集,人人手裡拿着一些刀槍,感到非常驚奇:“朱總兵,他們都在做什麼?”
毛仲將城中受害婦女的遭遇講了,又講自己成立了軍營女兵,以爲拯救的事情,頓時讓曹變蛟大爲疑慮:“不妥,不妥!千萬不能這樣!”
“爲什麼?秦漢唐各朝,都有女軍作戰的記錄,唯獨我大明不能乎?”毛仲奇怪了。
“朝廷法典所不容,將軍一旦採用,恐怕對自己非常不利。朝庭清流,也將大肆攻劾,那時,反爲不美。”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這是毛仲最喜歡的林則徐大人的話。
“什麼?你再說一遍?”曹變蛟震驚地請求。
毛仲值得解說了一遍。
曹變蛟的眼神更加不同:“朱總兵的氣魄胸懷,文筆佳句,真是不可揣度!”
毛仲謙虛,連連擺手,其實是對盜版了幾百年後林大人的愧疚。卻在曹變蛟的心目中,形成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朱總兵文采武略,膽識精神,全然超越常人,曹某今日一見傾心!剛纔總兵大人說什麼合作?不,我現在就煩請將軍答應,我曹某以所部官軍,全憑將軍指揮!”
毛仲道:“哪裡哪裡,還是合作,你我兩軍聯合,必定力量大增,近日之內,必定能大破清賊!”
兩人話話投機,相見恨晚,曹變蛟道:“這些婦女,小腳伶俐,做些軍中雜務尚且困難,怎麼能夠從軍作戰?”
毛仲道,“曹總兵說的是,但是,人經過訓練以後,潛能一旦激發出來,往往出乎意料。”
曹變蛟略微思索,忽然笑了:“對對,這些女人,可以精練弓弩,以爲大軍的掩護。”
這一說,讓毛仲也開了竅:“她們的腳不能久走,可以騎馬嘛,身體輕薄,又不累馬,”
曹變蛟看着身邊的官兵,突然一冷臉,“出息,難道就沒有見過女人?讒蟲樣兒?”
毛仲輕笑,“曹總兵莫怪,不是你部官兵唐突,我想,有這些婦女在軍中招搖,將來我軍擴充,恐怕願意從軍的男人一定極多。蜂擁而來,就是打仗時候,也一定勇敢,否則,就在女人面前丟臉,是無論如何也化不開的。”
“妙!”
章丘城收容的婦女,編製成五個營,每營四百餘人。